第21章
這下，段藝涵可體會到什麽叫作真正的“如坐針氈”了。
她虛靠着副駕駛的椅背，上半身呈不自然的僵直狀态，蓬蓬裙洋裝下，本來側放伸展開的雙腿，逐漸收好并攏，膝蓋緊緊地貼合着，以至于大腿都有些微微發酸了。
由于緊張又羞惱，她雙手下意識攥着身前的安全帶，上槽牙緊咬着唇瓣，心裏祈求着快點到家。
月經才剛剛來，一般倒不會量多，她在洋裝裏面還穿了一條黑色的熱褲，應該……應該不至于會弄髒他的座椅吧？
段藝涵認命地閉了閉眼，嘴角向下壓了壓，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樣。
怎麽會，偏偏在這麽尴尬的時間點？
“段藝涵，你準備跟我假客氣到什麽時候？”
“不是……我這是禮貌……”
她話說到一半，被信息打斷，沈皓餘光注意到她的手機屏幕已經徹底暗了下去，好一會兒了，她卻沒有繼續說話，就試探着喚了聲：“涵涵？”
段藝涵所有的心思都飄到了別的地方，她沒注意聽，也就沒有應聲。
沈皓忍不住偏眸，看她了一眼，就看見她正緊抿着嘴唇，目光對着車窗外。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還是說，他一時沒控制住，又叫了她的全名，所以她在跟他置氣？
沈皓回過頭，正視前方，嘴裏又喚了聲：“涵涵？”
段藝涵這才聽清，卻不好意思看他，眼珠游移不定地轉了轉，“啊？”
“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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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一聽到“不舒服”三個字，段藝涵像是被戳中了痛點似的，條件反射性地立即出聲否認，身子都因激動而往前傾了傾。
由于過于心虛，她反常地提高了音量，仿佛只要堅定否認就能掩飾事實。不僅僅是沈皓被她吓了一跳，就連躺在後座睡着了的葉馳都被她吵醒了。
葉馳皺眉翻了個身，嘴裏有意識、無意識地嗫嚅道：“姐，你輕點兒喊。”
段藝涵：“……”
她讪讪地低頭，吐了吐舌，“對不起，對不起，你繼續睡。”
沈皓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禁緊了緊，微微皺眉，斟酌了片刻，還是出聲問道：“剛剛是誰發來的信息？”
“我媽媽。”
“阿姨說什麽了？”
因為發信息給她的人是媽媽，是沈皓認識并且相關的人，所以段藝涵根本就沒有多想，順口就說出來了，這也沒什麽不方便說的。
她并沒有聽出來，沈皓接連問出這兩個問題，其實已經有種幹涉和過問她私事的意思在裏面了，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
倘若換一換場景，發信息給她的是她社交圈的朋友，對于沈皓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人，段藝涵就一定會有所察覺，會奇怪他怎麽會忽然關心起這個，甚至還要細化到談話內容。
“我媽媽說，她因為……”
段藝涵頓了頓，把“她因為太想我爸爸了”這幾句話咽了下去，這也太肉麻了，她說不出口。
清了清嗓子，她才又道：“我媽媽去北京看我爸爸了，現在人已經在飛北京的航班上了，可是她剛剛才跟我說。”
改天，她真的要好好跟媽媽溝通一下了。怎麽什麽事情都不提前告訴她呢？
沈皓要來家裏住，媽媽沒提前告訴她，他人都到了，她才知道，還那麽糗地撞了個正着。
媽媽突然就改變了計劃，比預計早了好幾天飛北京，也是上了飛機才想起來要告訴她。
哎。是媽媽還沒适應她已經回國了嗎？
在來月經的這個節骨眼上，連自己即将要和沈皓共處一室的事兒，好像都變得沒那麽讓段藝涵介意了。
“嗯，”沈皓點了下頭，“阿姨也跟我說了。”
“我媽媽也跟你說了？”段藝涵驚訝地轉過來，問道：“什麽時候？”
她剛剛才收到信息啊，沈皓都還正在開車呢，怎麽比她先知道？
“我去停車場取車的時候。”
“……那你怎麽沒提起？”
“……我以為你知道了。”
段藝涵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誰能想到，她這個做女兒的，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呢？！
所以，她剛才的失魂落魄是因為這個事情？她……不願意？
也是，他們都長大了，段藝涵也快十八周歲了，已經不能再以看待小孩子的目光去看待她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确不合适。
沈皓眉眼低了低，抿了抿唇，“是不是不方便？要不，我搬回我自己家住？”
“不，不用。”段藝涵一聽就連忙揮手。
說實話，現在這個時間點，來月經給她帶來的沖擊太大了，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捋捋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這事兒呢。
可是她心裏卻明白，她是不會拒絕的，也拒絕不了。
如果沈皓真的回自己家住了，那她怎麽向她媽媽交待？還不得被沒完沒了地念叨？
而且，段藝涵早上才答應過江伯母，要好好照顧沈皓，雖然只是口頭上的客套話，沈皓哪裏會需要她照顧啊？剛收了人家這麽貴重的禮物，就把人趕走，未免也太過河拆橋沒良心了吧？
客觀來說，沈皓住在她家的這兩天，都沒怎麽出過房門。他們各自忙碌，相安無事，和諧相處，她并不那麽排斥了。
再退一萬步說，兩個人作伴，住偌大一間別墅才不會害怕。最起碼，真要讓段藝涵一個人在家，夜裏是會有點害怕的。
做完心理鋪墊，也成功說服了自己，段藝涵語氣故作輕松道：“這有什麽啊？你又不是第一次住我家了。”
從前可以，現在也一樣可以。反正，他不喜歡她的事實，一直就沒變。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剛才是因為這件事情感到困擾。”
段藝涵：“……”
她确實是有點困擾，但不是因為這個……
“等會兒，能不能……”段藝涵遲疑道：“先把我送回家，好讓小馳在車上多睡一會兒？”
她先回家，沈皓送完葉馳之後再回來，時間上錯開來，他就不會發現她的異樣！
段藝涵心裏盤算着。
可是，她是真的不太會撒謊，找的借口未免也太爛了。從她家到葉馳家，開車不過兩分鐘而已。
果然，沈皓聞言挑了挑眉。
雖然不清楚她在琢磨什麽，但他仍是沒多考慮就答應了：“好。”
她剛才的反常不是錯覺，她有事情瞞着他。
段藝涵兀自松了口氣，并沒有注意到他暗暗打量的目光。
******
車子在段家別墅門口穩穩停下。
終于到家了……
段藝涵終于能夠正常呼吸了，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她整個人先是保持坐着的姿勢向右轉了過去，才伸出長腿，慢吞吞地沿着邊緣滑下去，雙腳踮地之後，身子才跟着出去。
一下車，段藝涵就直直地要往家裏走。
“涵涵？”沈皓降下了副駕駛的車窗，喊她。
“啊？”段藝涵停住腳步，緊張地轉過身來，手指扯着裙邊。他不會是發現了吧？！
沈皓只是看她一眼，道：“你先進去，後備箱裏的東西我等會兒給你拿進來。”
“哦哦，那麻煩你了。”
沈皓把車停在別墅門口，并沒有立即開走。
夜色下，他順着路燈的光線，看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沿着鵝卵石路往前走，步子像邁不開似的，姿勢有些別別扭扭。
一樓大廳的主燈亮了沒一會兒，二樓她卧室的燈就亮了起來。從時間上來說，她可能進屋之後就跑上了樓梯。
沈皓的視線落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緩緩意識到什麽，才明白過來。
“嘶！”葉馳是被他哥給拍醒的，力度還不輕，他下意識喊了聲疼，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裏問：“到了？”
“下車。”
葉馳收起長腿，坐起身，看向車窗外，餘光注意到副駕駛座位是空的，他問：“我姐去哪兒了？”
“我先送她回去了，你，下車。”
下車就下車，幹嘛用趕的？！
葉馳撇了撇嘴，心裏忿忿地吐槽，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敲了車窗，笑着說：“我明天去找你們玩。”
沈皓卻道：“下周再來。”
下周？為什麽要下周？
葉馳疑惑着，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沈皓就開車走了，只給他留下了一地的尾氣。
他原地跺了跺腳，哼了一聲。剛想轉身進去，腳步一頓，葉馳回頭望去。
不對啊，他哥這車的方向怎麽是駛出別墅的？難道他今晚不住姐姐家了？
******
沈皓駛出別墅，把車停靠在了地圖上顯示距離最近的一間藥店門口。
熄了火，他坐在駕駛座上，拿起儲物箱裏的手機，在浏覽器裏搜索——“女孩子痛經怎麽辦？”
大約五分鐘後，沈皓才從車裏出來。
他在藥店買了一盒布洛芬膠囊，就走進了旁邊一家副食店。
副食店的老板是位四十多歲的阿姨，正和另一位阿姨一邊嗑瓜子，一邊唠家常。
“老王家這兒媳婦娶回來都一年了，怎麽還沒個消息？”
“誰知道呢？該不會是沒得生吧？”
“啧啧。”
沈皓自己在店裏逛了一圈，只找到了條狀的暖姜紅糖，其他需要的都沒找到，便來到收銀臺前，直接問老板。
“阿姨您好，請問有充電暖水袋或者暖貼嗎？”
老板奇怪地掃他一眼，吐出瓜子殼，道：“一般冬天才有人買那些玩意兒，現在大夏天的，沒人買，早就收進倉庫裏了。”
“方便找出來嗎？”
“怕是難找，好多貨積壓着呢。”
沈皓把東西擺到收銀臺上結賬，“那我就先買這個。”
老板把暖姜紅糖拿在手裏一看，這才明白了小夥子找那些玩意兒做什麽。
“女朋友痛經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副食店老板雖然八卦，但這句話說的是個明白人！！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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