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鳥
自由是一只小鳥。
餘辜反複念叨着那句詩歌,喃喃自語的按下打火機。火光簇然被點亮,他眼眸閃動着跳躍的火光,他輕輕的把書頁燃燒了起來。
餘淵臻推開門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燒焦了的味道。
他眯起眼。
餘辜靜靜的蜷縮在床腳下,他把自己給努力的縮小成一團,他的眼前攤落着一堆的灰。
餘淵臻走過去辨認出那堆灰是之前他遞給餘辜的那本書,書殼的封面還沒有被完全燒毀。
他不感興趣的略過,眼神轉到餘辜的身上。
他蜷縮在那,弱小而無依,面容隐匿在陰影中,使人忍不住揣測他現在究竟是什麽樣的神色。
鼻息間能聞到嗆人的氣味,餘淵臻蹲下身,依然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含笑詢問,“阿辜是想燒東西來玩了嘛?”
餘辜不吭聲。
“阿辜還想燒什麽東西?我找給你。”
“……”
餘辜終于有動靜了,他用力的包裹住自己,緊緊的仿佛确認着什麽。才緩慢而遲鈍的擡眼,以一種陌生的眼神來審視對方。
餘淵臻笑吟吟的,面不改色的,甚至是縱容的。
餘辜也忽然,笑了下。
房間裏的氣味難聞,餘淵臻起身開了窗戶來透氣,手忽然頓住了。
Advertisement
餘辜斂下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眼前再一次被陰影覆蓋,“阿辜,下雪了。”
餘淵臻憐惜的替他拂開碎發,手指劃過細膩柔軟的肌膚,蒼白的面頰郁郁垂落着惆悵。
餘淵臻厭惡這惆悵,他想要看見餘辜歡喜的眼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垂落着枯敗,這份枯敗使他內心分外的不痛快。
就好像一盞沒了燈油即将熄滅的火光。
他懷着小心翼翼生怕驚碎了這個人的輕柔,低柔着詢問道,“阿辜想不想出去看看?”
他們那裏的冬天,幾乎從沒下過雪,即使有也是渺茫無幾,碎落在掌心裏飛快的消融。
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雪花。
餘辜想着這不知多久從電視上看來的這句話,點了點頭,餘淵臻寵溺的看着他,起身為他準備外套。
餘辜溫順的任由餘淵臻擺布,藍色的羽絨服穿在他的身上,把他襯的乖巧又惹人愛憐,帶着一種憔悴令人憐惜的乖巧。
餘淵臻不住的親吻他的眼皮,唇角,實在是喜愛極了這份乖巧。
餘辜神色倦倦。
餘淵臻把衣服的拉鏈拉上,滿意的同時也皺眉發現這件衣服給餘辜來穿,有些過于寬大了。
他原先是按照對方的尺寸來買的衣服,然而現在卻寬大了那麽多。
他把餘辜抱進懷裏,抱緊了感慨道,“阿辜,你真的又瘦了。”
這樣身體越來越消瘦下去,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對方生病的次數在今年有些多。
餘辜懶懶的嗯了聲,餘淵臻聽出對方有些倦倦的不耐,松開了抱着對方的手,牽起了他。
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餘辜的身體,捏在手心裏的手也是冰冰涼涼的,他就用力的握緊了,抱着想把對方給捂暖和的心思。
餘辜的嘴唇從淡色的薄紅變成了毫無顏色的蒼白,看的餘淵臻沒由來的心一動想給他染上一點脂粉,塗抹上一些顏色。
外面的雪很漂亮,覆蓋上一層白茫茫的,遮蓋住了事物原有的顏色,它們仿佛就是天生純白無暇一塵不染的。
雪白的世界。
餘辜的眼神終于起了變化,怔怔的看着這引入眼簾全是雪白的一切,薄唇顫了顫到底沒吐露出一些只言片語,可是眉頭舒展了不少。
餘淵臻沒關注這雪景,他默不作聲的看着餘辜,看他幹幹淨淨的面容,看他眼底忽然莫名閃動跳躍起來的一絲微光。
他斂下眼,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樹不堪重負的被雪壓垮了身姿,積雪從枝丫上沉重的滑落,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露出了原有被遮蓋住的殘破枯黃。
餘辜被聲響吸引到,順着看望過去,眼神落在這白茫中唯一有顯露出來的顏色。
餘淵臻摟着他的腰,親昵的蹭過他的側臉,氣息噴吐在他耳邊,低聲問道,“想些什麽呢?”
餘辜眉心微蹙,“……明年它還會長出來吧。”
餘淵臻順着看過去,抱緊了瘦弱的身軀,說了聲會。
“明年春天的時候,就會長出新的嫩芽了。”
餘辜點了點頭,看起來似懂非懂的模樣叫餘淵臻忍不住的喜歡,親昵也格外熱烈了些。
餘辜忽然皺緊了眉頭不愉的躲開,餘淵臻摟緊了他,不容抗拒,“怎麽不讓碰了?”
餘辜不愉的甩開他的手,這難得孩子氣的舉動惹得餘淵臻微愣,反倒頭一次愉快的失笑起來了,也不強硬的去牽對方的手,溫聲道:“怎麽了?”
餘辜不理他,悶頭蹲下,餘淵臻低頭看着對方的柔軟發頂,終歸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伸手揉了一把,被餘辜悶聲躲開。
餘淵臻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心想他的阿辜真是越發的不愛理他了。
這可不行。
餘辜捏了把雪,冰冰涼涼的雪被很用力的攥緊在了手中,很快從雪白的變成透明的小冰塊再漸漸成了水滴從他手指縫中淌下流出。
餘辜松開,就什麽也握不住了。
餘淵臻順着他蹲下身,凝視着他跟這雪映襯在一起的漂亮面容,以及留意着他被凍紅的手心,他發現餘辜斂下眼的模樣真是漂亮極了,溫順而無害,憔悴而蒼白,有種令人心碎而止不住憐惜的脆弱敏感。
同時內心也湧動着躍躍欲試想掌控着這脆弱的*。
毀掉這脆弱的美感,那場面當是有多麽的美。
餘淵臻想得有些入神,等他回神過來,餘辜不顧自己被凍的通紅的手指,固執的又捏起了一把雪。
餘淵臻随着他一同捏起了一簇雪,觀賞雪白被捏起的那一瞬間迅速的融化消逝,重新落回雪中滋潤着同類。他對指尖被凍的冰冷觸感恍若未聞,當雪融化成水滴從他指尖緩緩滑落下去的時候,冷跟溫熱交織的觸感刺了他一下。
餘淵臻臉色未變,伸出另一只手不容餘辜躲避的牽起他,眉頭一下子就蹙緊了,對方的手冷冰冰的像失了溫度。
他并不把餘辜抵觸的掙紮放在眼裏,口吻溫和卻姿态強硬,“阿辜,你這樣會着涼的,手也會凍瘡。”
“我想捏一只小鳥。”餘辜終于說話了,斂下的睫羽是一顫一顫的誘惑,咬緊下唇,把那蒼白的薄唇都給咬出了些顏色,鼓足了勇氣似地擡眼看着餘淵臻,“好不好?”
面對想要憐愛的人的哀求,餘淵臻似乎面對對方吐露不出拒絕的回答。只要餘辜稍稍軟和點态度,無論他想要什麽,餘淵臻都會竭盡所能的去讨他歡心,只求這個人對他多上點心來喜歡。
連同這次也一樣,明明姿态強硬的準備好了,可是對上對方的要求,悶悶着不說話的憔悴面容,只能控制不住的心軟下來。
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飄落落着雪,餘淵臻伸手把餘辜落在肩上的細小雪花給拂掉,把羽絨服的帽子給他戴上,在心裏彎彎繞繞打算着一圈到底也沒說出個不好來,就着被餘辜弄軟化的心,眼神也在看望對方眼眸時柔軟下來,輕輕呢喃出了個好。
只要是你,怎麽都好。
餘辜就緩緩地,抿出了個笑,柔的餘淵臻的一顆心泡在了溫泉裏,暖暖的,很貼心。
餘辜樂此不彼的捏起一把雪,同時也有着細碎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餘淵臻就靜靜的看着他玩樂,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感,也不顧自己身上已經落滿了雪,又緩緩融化,雪水順着衣服濕嗒嗒的往下滑。
手指被凍的毫無知覺,也通紅的再即将突破餘淵臻的容忍底線時,餘辜終于歡快的一拍手掌,像一個得了好玩氣球的孩童般愉悅的彎起了眼眸,歡快道:“捏好了。”
真奇怪,只聽過捏雪人的,卻沒聽過捏小鳥的。
餘淵臻的心思都在餘辜身上,也沒注意到這個,低頭草草一眼的略過,看着那被捏的四不像的玩意兒,誇贊道:“阿辜捏的真好。”
餘辜笑得更高興了,笑吟吟的反問,“是嘛?”
餘淵臻是如此誠摯的說是,然後就見這個人,臉上就帶着那愉悅的笑,起身,笑吟吟的一腳對着那被捏出來的鳥踩踏下去。
自由不止是一只被捏死的小鳥,也是一只被踩碎了的小鳥。
一定要體無完膚,一定要被腳底下肮髒的污泥所沾染。
一定要變得連同跟肮髒一起的支離破碎。
那才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