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帶你飛吧……”
卓淩哭笑不得,連忙把小短腿抱起來:“還想飛?小心被人抓走煮着吃了。”
小笙兒害怕地摟着卓淩的脖子,慫唧唧地往卓淩懷裏鑽。
卓淩有些茫然。
江淮渡死在爆炸中,屍體江湖中人混在一起,草草埋在了郊外荒山裏。
不該如此。
江淮渡……不該如此。
他是個枭雄,不該……不該死的如此狼狽荒涼。
卓淩輕聲說:“笙兒,我們應該給你的爹親立個衣冠冢,就立在煙鳥山中,日後常常祭拜,莫讓他魂魄無所歸依。”
小小的笙兒窩在卓淩懷裏,小聲說:“笙兒不要。”
卓淩苦笑,無法再和一個那麽小的孩子說太多生死之事。
他想要為江淮渡立一處衣冠冢,卻發現自己身上有關江淮渡的東西,竟只剩下了被碧絲強行系在他劍上的那縷流蘇。
流蘇上本是有玉墜的,被他摔碎在了煙鳥山中,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縷流蘇。
卓淩拿着那縷流蘇,江淮渡溫潤含笑的模樣好像就在面前。他心口一痛,幾乎要當着孩子的面吐出血來。
一個男人,背着藥筐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藥香吸引了卓淩的注意,他下意識地擡頭,卻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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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淩凄切地喊:“江淮渡!”
他喊得太急,一口鮮血噴在衣襟上,小笙兒吓哭了。
背着藥筐的男人回頭,是一張醜陋冷漠的臉。
卓淩被血嗆得咳嗽起來,小笙兒抱着他的大腿一直哭。
男人皺了皺眉,似乎很不耐煩,但還是走了過來,問:“你沒事吧?”
小笙兒見到這麽醜的人,哭得更大聲了。
男人俯身把小笙兒拎起來,扔進了背後的藥筐裏,對卓淩說:“走,去我的藥堂。”
小笙兒趴在男人的藥筐裏就不哭了,好奇地探頭探腦,抓抓藥材,放嘴裏嘗嘗,再苦得皺起了小眉毛。
卓淩邊走邊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擡頭對上兒子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笑了。
男人是個大夫,在犄角旮旯裏開着一個很小很小的藥房。
去那裏看病的都是窮人,交不起藥錢,就拿糧食衣服來換。
卓淩心中不忍,拿了些銅錢遞給一個抱着孩子來看病的枯瘦母親。
那母親看到了卓淩包裹中的銀子,眼中閃着渴求又膽怯的光。
卓淩抓起幾粒碎銀要遞過去。
那個其醜無比的男人卻忽然擡手攔住,冷冷地說:“我這裏是藥方,不是善堂,大少爺想行善,去郊外的黑岩洞去,那裏有成千上百等死的乞丐。”
母親抱着兒子悻悻而去。
卓淩低着頭,沉默着看向手裏的碎銀。
男人面無表情地整理桌案上亂七八糟的藥瓶:“你來這種地方,最好裝得窮一些,否則會死的很難看。”
卓淩被訓得郁悶不已,悶悶地說:“多謝大夫。”
小笙兒在男人的藥筐裏鑽來鑽去,像只頑皮的小貓咪,把藥材弄得滿身都是。
卓淩板起臉:“笙兒,不許胡鬧,快出來,我們一起幫大夫把藥材整理好。”
男人漫不經心地說:“無妨,讓他玩吧,過來我給你看看脈象。”
男人的嗓子像被火燒過一樣,十分的粗啞難聽,張口便帶着一股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卓淩心中惴惴,只好一直看着笙兒。
那個男人實在醜得有些駭人,小笙兒在藥筐裏鑽了一會兒混熟了,小心翼翼地爬上爬下,前後左右偷偷觀察着男人的臉。
卓淩有些尴尬:“笙兒,你這樣很失禮,快下來。”
笙兒是天生的野獸,就喜歡活潑地上蹿下跳,讓他乖乖呆着,他都要委屈地吃手手了。
男人把笙兒拎起來放在櫃臺上,随手扔給他一堆還沒切分的小樹枝玩,捏着卓淩的腕脈,說:“氣虛脈弱,肝膽皆虛。你是不是多年來常常不吃不睡,還得過幾場大病。”
卓淩低聲說:“晚輩……晚輩是常常少食少眠,但并不覺得有何不适之處。”
男人啞着嗓子說:“你這病,需要花不少銀子,莫再想着接濟旁人了。”
卓淩心慌地看向笙兒:“前輩,晚輩……晚輩究竟身患何疾?”
男人充血的眼睛瞟他一眼,說:“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購置一處清靜寬敞的宅子。請幾個家仆替你料理雜事照顧孩童。你嘛,就看看書,養養花,什麽都別亂想。養上三五十年,此疾方可痊愈。”
卓淩低頭淺笑:“前輩這是取笑我了。”
男人淡淡地說:“我沒有。”
他有一只眼睛被大火燒毀,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只剩一只眼,不受控制地掃過了卓淩白皙的脖頸。
那麽白,那麽年輕。
看着他的脖子,你就知道他還有多麽長,多麽燦爛的美好人生。
你怎麽舍得毀掉他。
卓淩擡起頭:“前輩,您是說,只要我心情寬廣,少憂少思,便會痊愈嗎?”
男人說:“還有,每月初一十五到我這兒來一趟,我要看你恢複的如何。”
卓淩遞上診金和被兒子破壞的藥材費用,對着坐在藥櫃最上面那一格裏的笙兒招手:“下來,我們該回家了。”
笙兒咯咯笑着從最高處一躍而下,輕巧地落在了卓淩懷裏。
卓淩被吓出一身冷汗,扭頭去看那個男人。
男人低頭寫着方子,好像并沒有察覺一個三歲孩子的異常。
卓淩乖乖聽話,帶着笙兒回到了煙鳥山裏。
那幾間房子還在,菜園裏的菜無人管束,長得七扭八歪。
笙兒很喜歡這片廣闊的地方,不小心變成原型呼嘯着撩蹄子狂奔起來。
此處僻靜,數月不見人煙。
卓淩也就沒有多加管束,讓笙兒自己跑了一會兒。
傍晚時分,跑累了的笙兒化成人形,撒着嬌撲進了卓淩懷裏:“娘親~娘親~笙兒餓~”
剛到此處,還沒來得及收拾鍋竈。
卓淩在院子裏支起鍋竈,把帶來的熏肉和地裏新挖的蘿蔔土豆一起煮了,咕嘟咕嘟一大鍋。
笙兒喜歡吃肉,餓極了生肉也啃。
卓淩有些擔憂孩子身上的野性,于是盡量哄着小孩兒吃熟肉。
笙兒也不挑,眼巴巴地看着大鍋裏咕嘟咕嘟的深紅肉塊,用紅柳木的小樹枝戳着裏面上蹿下跳的蘿蔔和土豆。
卓淩帶着孩子在這裏住了下來。
煙鳥山中布滿香樟樹和艾草,少有蚊蟲,夜間還随風泛着陣陣清香。
笙兒喜歡趴在屋頂上睡,不小心摔下了幾次,還好卓淩手疾眼快,沒讓那個軟綿綿的小可憐摔個大馬趴。
這一天,煙鳥山中來了一位客人。
笙兒還在撒歡,慌忙變成人形,腳下一趔趄骨碌碌地滾下了山坡。
客人手疾眼快,閃電般沖向笙兒,擡手拎起來抱在懷中,皺眉:“怎麽這麽調皮?”
卓淩在院子裏做飯,熏得小臉黑漆漆,拎着鍋鏟跑出來:“前輩?您自己來了?是進山采藥嗎?”
醜陋的男人背着藥筐,面無表情地說:“今天六月十五,你沒有去找我複診。”
卓淩尴尬地擦擦臉:“可是……可是我們上次分開的時候已經六月十二了。”
男人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說初一十五,就是初一十五。”
卓淩舉着鍋鏟尴尬地說:“那……那前輩,您要一起吃個便飯嗎?”
男人低頭看着懷裏的小笙兒。
小笙兒伸出肉嘟嘟是小爪爪戳戳男人的臉。
男人說:“好。”
兩人份的晚飯多加了一個成年客人,卓淩去地裏又拔了幾根白蘿蔔。
男人默默摘下藥筐,從裏面掏出幾個油紙包。
一只烤雞,一塊醬肘子,兩條三斤半的腌草魚。
小笙兒開心得拍手手,樂颠颠鑽進藥筐裏,試圖再找到更多好吃的。
可是藥筐裏只剩下了又苦又嗆的藥草,什麽好吃的都沒了。
小笙兒委屈巴巴地從藥筐裏探出小腦袋,腦袋上還頂着幾片草葉。
男人沉默着,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了委屈巴巴的小團子。
小笙兒好奇地打開,一股香甜撲鼻而來,小笙兒開心地喊:“是花生糖!花生糖!”
小孩子心思單純,高興地在藥筐裏連蹦帶跳,摟着醜陋男人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大口,捧着小木盒跌跌撞撞地找卓淩獻寶去了。
晚飯的時候,吃人嘴短的小笙兒甜甜地一口一個伯伯,把自己不喜歡吃的白蘿蔔塊全都夾進了醜伯伯碗裏。
男人也不挑,慢慢吃着小家夥給他的蘿蔔和土豆塊。
卓淩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酸楚。
若是……若是江淮渡還在,也會這樣寵着笙兒嗎?
吃完晚飯,眼看天色已晚。
想到山路崎岖不便,卓淩留下那個男人在這裏住一宿再走。
男人似乎不太願意,但經不起小笙兒甜滋滋的左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