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他年少時雖飽受折磨,可自從二十年前他創下煙鳥閣,便事事居于幕後運籌帷幄,任由烽火厮殺在帳外折騰。
他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從未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今夜去見老教主,一路上應該早有安排,更別說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江淮渡拖着一身血跡,從暗道回了江府。
他全身衣衫已被鮮血浸透,幾乎要昏倒在暗道裏。
燕草被他吓壞了,手忙腳亂地把止血藥不要錢似的往他身上糊:“主人,奴婢去請魏神醫過來,主人!”
江淮渡睜着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那盞搖曳燭火:“無事,皮肉傷。”
燕草手指都在發抖:“主人……出什麽事了……”
江淮渡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是朝廷的影衛,想活捉我。”
燕草慌忙說:“那老教主呢?”
江淮渡說:“我走出不久就遇到了襲擊,對方應該不知道老教主在何處,但他一定知道我今夜出門了。”
他說得平靜淡漠,嘴唇卻因為失血和痛楚而青白可怖。
京城的影衛,為何……為何會知道他的行蹤?
江淮渡看向窗外,修長的手指緊緊握着手中簪子。
燕草手指一顫,只覺得主人渾身發冷。
那雙總是溫柔含笑的眼睛裏,是陰冷惶恐的灰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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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草顫聲說:“主人……傷口處理好了……都是……都是皮肉傷……”
江淮渡說:“如此大的陣仗,卻連毒藥都沒用,看來他們知道我真正的用處是什麽。”
燕草慌忙跪下:“主人,奴婢這就去徹查此事,若抓到洩漏消息之人,絕不放過!”
江淮渡輕輕笑了:“不必,我等他自己說。”
他要親口聽到,卓淩主動向他說明一切。
那個小呆子,那麽傻,傻乎乎地喜歡着他,嚷嚷着要保護他。
江淮渡就算再多疑,也更願意相信,那個小呆子只是不小心做錯了事,只是……只是被人利用了……
只要卓淩告訴他,他就會親親小呆子的臉,把小呆子按在床上重重地懲罰。
只要卓淩肯告訴他。
第二天一身血口子的江閣主,照樣衣冠楚楚地坐在擂臺旁,笑着和曲盟主互相打趣。
他臉色很差,笑起來的時候,都有種搖搖欲墜的恐怖感。
卓淩坐在樹下的椅子上,托腮看着江淮渡的背影。
江淮渡今天很奇怪,可他說不出哪裏奇怪。
他早上的時候問江淮渡昨晚去哪兒,江淮渡慢悠悠地攪拌着粥,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覺得呢?”
卓淩覺不出來,他本來就笨,更別說去猜江淮渡這種腸子十八彎的老狐貍在想什麽。
卓淩看着看着,忽然發現人群中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宮中的暗衛!
卓淩呆住,忽然想起天水一樓的副樓主曾經試圖接近皇上皇後的事。
對,這件事要盡快禀告皇上和皇後。
卓淩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那暗衛也看到他,故意走的不快不慢,引昔日同僚去個偏僻的地方見面。
燕草冷眼看着這一切,附耳對江淮渡輕聲說:“主人,卓侍衛跟着一個陌生面孔去了九曲巷。”
江淮渡擡頭,正好對上曲行舟似笑非笑的目光。
江淮渡笑笑,對燕草說:“帶我過去。”
他起身的時候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臉色慘白,悶哼一聲差點倒下去。
可他不能。
他身邊,并無全然可信之人。
朋友也好,主仆也罷,誰會背後給他一刀,他不知道。
所以,他永遠不能倒下去。
可他……是真的相信了那個小呆子。
九曲巷,百轉千回,高低不同的樓宇房屋錯落其中,是個交換情報的好地方。
暗衛對卓淩行禮:“卓侍衛,您怎麽在興安府?”
卓淩想起自己和江淮渡的那些事,又羞又為難:“一言難盡。我有話對你說,你盡快禀告陛下和皇後娘娘,天水一樓的人曾經出現在他們身邊,請他們多加小心。”
暗衛說:“卓侍衛,皇後娘娘三日之後就會親自來興安府,您有什麽線索,一定要親自告訴他。”
卓淩點點頭。
他該回去了。
他為了追昔日同僚,沒來得及和江淮渡打聲招呼。
若是江淮渡找不到他,心裏肯定着急。
可卓淩不知道,江淮渡就站在一牆之隔後,聽見了那個暗衛說的最後一句話。
三日之後……皇後親臨興安府,要卓淩親自彙報消息。
江淮渡手指顫抖,失血過多的蒼白唇角緩緩揚起一個冷笑。
那個小呆子,乖乖的,傻傻的,癡癡愛他的小呆子,原來……原來也是派到他身邊的卧底。
只是演技更好,用情更真,不但拿到了煙鳥閣的情報,還拿到了他的孩子。
潛龍譜,要他江淮渡的血才能打開。
于是武林盟,魔教,天水一樓,各門各派正道邪教,用了無數手段想要得到他,卻每每無功而返,倒在煙鳥閣密不透風的屏障之外。
偏偏那個看似最柔軟最無辜的小呆子,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後,紅着臉要報救命之恩,就這樣利用他的狂妄和溫柔,把解開潛龍譜的鑰匙牢牢掌控在了自己腹中。
何等聰明,何等狠毒。
為了完成任務,不惜讓潛龍譜的鑰匙,成為自己腹中胎兒。
暗影司,名不虛傳。
燕草說:“主人,奴婢這就讓人秘密把卓淩抓起來。”
江淮渡輕輕冷笑,眼球痛到充血,他沙啞着聲音低喃:“不用,我會親手讓他知道,什麽叫無間地獄。”
燕草急了:“主人,可卓淩若逃走,他肚子裏的孩子……”
江淮渡撫摸着掌心的簪子,輕聲說:“他不會走,他愛我愛得都快瘋了,怎麽舍得現在就離開呢?”
燕草憂心忡忡:“主人……”
江淮渡閉目。
他太痛了,全身的傷口都在撕扯着,嘲笑他那一剎那的心軟和溫柔。
不過……不過是被伏擊了而已,又不會死。
潛龍譜還未解開,卓淩還在他身邊裝瘋賣傻。
并沒有什麽嚴重的後果,不過……不過一次小小的失誤而已。
可他為什麽那麽難過,恨得發狂,恨得痛徹心扉。
一行血淚從眼角溢出。
他這輩子,都不曾那麽信任過一個人。
可他錯了。
這世上根本沒有那樣天真爛漫的小呆子,沒有人會不顧一切地愛着他的陰晴不定和壞心眼。
他不該相信命運會對他如此寬容。
所有……所有的幸福,都不過是敵人的一場算計。
而卓淩,只是一枚落在他心尖兒的棋子,要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卓淩跑回武林大會,卻不見了江淮渡。
他心裏忽然慌起來,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裏左顧右盼。
來看盛會的人太多,他怎麽都找不到江淮渡的身影。
卓淩像只失去方向的小獸,慌張地穿梭在陌生森林中,找不到他的窩在哪兒了。
忽然,卓淩在人海中不小心一頭撞在了一個胸膛上。
被撞的人悶哼一聲。
卓淩擡頭要看,卻被對方順勢緊緊摟進了懷中。
江淮渡痛得唇色青白,語氣卻笑意盈盈:“小呆子,找什麽呢?”
卓淩不好意思地窩在他懷裏:“我找不到你了……”
江淮渡輕輕一笑:“是不是嫌武林大會太悶,偷偷跑去玩了?”
卓淩小聲說:“沒有……”
他只是急着把消息告訴昔日同僚,來不及和江淮渡打招呼了。
江淮渡說:“你不是想要下場打架嗎,過來,我給你安排。”
他摟着卓淩的腰肢,來到擂臺旁,趁人不備還在卓淩耳邊偷親了一口。
卓淩臉皮薄反應慢,被他親得面紅耳赤。
江淮渡只是笑,笑得風流潇灑,笑得陰森凄冷。
不過做戲而已,他難道還能輸給誰?
卓淩武功很好,也很聽話,江淮渡要他打三場就下來,他就乖乖只打三場,然後乖巧禮貌地認輸下場了。
卓淩過了手瘾,開心得眉眼彎彎:“江淮渡,我新學了好多招式。”
江淮渡擡袖擦拭他臉上的灰塵,不冷不熱地微笑:“好。”
卓淩有點慌了,忐忑地小聲問:“怎……怎麽啦……我做錯了嗎……我……我以後不打架了……你別生氣……”
江淮渡垂眸一笑,說:“無事,我也覺得這武林大會實在無聊,不如,我陪你在興安府逛逛如何?”
卓淩眼睛亮起來。
他到底少年心性,喜歡新鮮和熱鬧。
江淮渡悠悠說:“魏青槐那個庸醫,連你懷孕的事都沒診斷出來,我帶你去看個好大夫,讓他給你開幾副安神養胎的藥。”
卓淩驚喜得手足無措,開心得幾乎挂在了江淮渡身上:“你……你相信我了……孩子不是假的……他在我肚子裏,他就在我肚子裏!”
江淮渡隔着衣服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