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等季玉竹忙完回來,大廳裏的倆人已經走了。
連尤允樂也不見蹤影。
問了陳易, 才知道趙志遠一走, 尤允樂就腳底抹油、急匆匆叫人套車離開。
阿爹這是不好意思, 逃回尤府了?
季玉竹又無語又好笑。
晚上吃飯的時候, 剛回來的姜衛衍問起尤允樂, 季玉竹忍俊不禁告訴他。
“那個趙志遠是什麽情況?”季玉竹好奇。
姜衛衍撈過他,先與他交換了一個溫柔纏綿的吻,才放開他。
“還不錯, 阿爹可以考慮。”
季玉竹有些氣息不穩, 确認周圍沒人才松了口氣:“說說具體的。”
姜衛衍挨着他坐下:“他是安西人, 家裏人在他小的時候就被西邊的毛子殺了, 他是被一個小将領收養長大, 後來也跟着參軍。”拿筷子給他夾了一塊雞肉,“撫養他的将領早已犧牲, 他無親無緣,正适合做孤臣, 陛下才放心讓他在京衛指揮使司呆着。”
“那他現在?”季玉竹皺眉。
“就算是陛下, 也不好阻人姻緣啊。大不了就調離京衛指揮使司。”姜衛衍扒拉了一大口飯,嚼了嚼吞下, “他既然敢來, 想必是已經考慮好了。”
給他的大碗裏夾了兩筷子蘿蔔, 季玉竹繼續擔憂道:“可是阿爹身體不好,子嗣方面……”
姜衛衍皺着眉頭兩三口吞下蘿蔔,才開口:“他都三十好幾快四十的人了, 要是在意子嗣早就該成親了,憑他身份還愁找不到媳婦嗎?”說完還不忘贊自己一句,“想來不過是跟我一樣,寧缺勿濫罷了。”
季玉竹沒搭理他的臭美:“憑他身份,什麽樣的娘子哥兒沒見過,怎麽會喜歡阿爹呢?”
Advertisement
“對你阿爹這麽沒信心?”
“話不是這麽說啊,誰知道他是不是沖着尤府來的。”
“這個應當不是。”上輩子他沒去清平縣,沒與他相識。他記得越郡王成事之時,趙志遠還是第一批被撤下來的人。
那時,趙志遠沒遇上尤允樂,一直到他死,都沒聽說過他成親的消息。
“這麽确定?”
姜衛衍塞了一筷子紅燒肉到他嘴裏:“确定,你就別操心了,阿爹比你看得清。”
“唔!”季玉竹嫌棄地吞下肉,“不要給我夾肥肉!”
“你就應該多吃點,多長點肉。”姜衛衍舔舔下唇,浮想聯翩,“體力也可以更好,省得晚上老是喊累。”
“……吃你的飯,瞎想些什麽!”季玉竹紅着耳尖斥道,“當別人都跟你一樣體力的嗎?”
姜衛衍嘆了口氣:“別人我才不管,我就想你的體力好一些,堅持得久一些。”
季玉竹咬牙:“你還吃不吃飯了?”
“吃吃吃!吶,你喜歡的蘿蔔。”姜衛衍忙讨好地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季玉竹才哼了聲,低頭繼續吃起來。
因早上才發過飙,當晚安歇之後,姜衛衍雖然依舊摁着他滾床單,但總算沒鬧得太晚,他也總算能安心睡一個好覺——
才怪!
天剛亮就被弄醒的季玉竹出離憤怒,手軟腳軟地把姜衛衍踢出門,讓他去查趙志遠的行事為人,才得以安安靜靜在書房做事。
自從得知姜衛衍年後要去打仗後,他這一個多月都在為此準備。
這時候已經有了火器,具體威力他無從得知,但他作為一個文科生,在這方面也實在沒法提供幫助。
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從自己的專業着手。
他把三十六計寫了下來。
雖然沒法全文背誦,但他考上秀才可不是靠前世記憶的。
按照記憶,加上自己修飾填補,再把所有典故根據史書記載改編,這裏歷史實在沒有的,就杜撰一些小故事,反正能簡單明了地表述清楚就行了。
歷時一個多月,現在終于完成了。
若不是成親,加上姜衛衍搗亂,也不至于這麽久。
希望能有用。
季玉竹輕呼了口氣。
下午,姜衛衍一回來,就被他拉去書房。
“诶诶,寶貝,怎麽突然這麽急切?等我先去洗漱一番。”姜衛衍跟着踏入書房,一把摟住他連親了幾口。
季玉竹一巴掌拍過去:“你腦子裏整日裏都在想些什麽?給你看點東西。”把剛訂好放在桌上的手稿拿起來遞給他。
“什麽東西?”姜衛衍疑惑地看看手上稿紙,“三十六計?”
“看看。”
“你最近就是在忙這個?”姜衛衍随意翻了翻。
“嗯,你看看有沒用。”
“就這麽個東西讓你對即将出征的夫君如此冷淡啊……”姜衛衍有些抱怨。
季玉竹黑線,又給了他胸膛一巴掌:“別墨跡,快看!”
姜衛衍這才閉嘴,乖乖看了起來:“第一套,勝戰計。第一計,瞞天過海。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太陽,太陰。”姜衛衍念了兩句,擡起頭,對上季玉竹期待地眼神,聳了聳肩,“夫郎,我想你高估我了,我不是很懂呢。”
季玉竹急了:“下面還有解說的故事啊。”
“哦?”姜衛衍再次低頭看下去。
半晌,他猛地擡頭、眼泛異光盯着季玉竹:“這是兵書?”
季玉竹點點頭。
姜衛衍忙往後翻了翻,全是一頁一個計謀加故事。
如果真如首頁所說有三十六計,那、那……
這一個多月,他的小夫郎就是為此忙碌。
頓時,他心裏如同一下灌滿溫熱的蜜水,又漲又暖。
一把抱住季玉竹,他呢喃道:“寶貝,我姜衛衍何其有幸能得你相伴……”
季玉竹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只能幫這些小忙了。”
“不,這怎麽會是小忙,這是天大的忙了!”姜衛衍摁住他後腦勺,欣喜若狂地接連親了他好幾口。
“是、是麽,能幫上忙就好。”季玉竹被親得暈乎乎的。
“不過,寶貝。”姜衛衍突然嚴肅臉。
“怎麽了?”
“首先,你得先教我全部看懂了。”
季玉竹眨眨眼。
“噗——”
原本計劃着第二天就開始學習這本三十六計。
但是姜衛衍想了想,讓季玉竹先去忙別的,他花了兩天時間,親自手抄了一本帶着去見寧郡王。
具體談了什麽,季玉竹不清楚。
他只是很詫異地接待了寧郡王一家子。
并在他誠懇地邀請下,應下了教導幾個将領三十六計的事情。
面對姜衛衍的黑臉,季玉竹也很無奈。
他只是一個秀才,一個只是準備開蒙館的秀才。
這突然間就要去指導将領什麽的……
他也有些心虛。
“駱潛那混蛋都不擔心你教壞了,你擔心什麽?”
“那你幹嘛黑着臉?”季玉竹看了他兩眼,确定自己沒看錯。
“我還在休假呢!這不是給我找事嗎?”姜衛衍憤恨,“等教完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人,年都過去了,到時說不準我就得出發了。哪還有時間給我們自個兒獨處?”
“……”雖然他說的好像挺有道理。但是——“你到時也跟着一起學的,見不到我還是咋地?”
“那一樣嗎?這麽多人在邊上。”姜衛衍抗議。
季玉竹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你去跟寧郡王說取消啊。”
姜衛衍悻悻然閉嘴。
雖然他是跟駱潛很熟。
但是有些事,該有的分寸他還是有的。
此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因為西跨院還沒建好,季玉竹打算把正院的前書房先挪出來,暫且當做教室。
反正平日裏,他們倆人的重要資料賬冊什麽的,都在後院書房裏。
來學習的将領名單,是駱潛初步挑選後,再與尤成坤、姜衛衍商量出來的,雖然這幾人等階不高,但都在各方面頗有天賦。
尤允樂聽說了此事,擔心季玉竹年紀小壓不住,顧不上害臊,又包袱款款搬進姜府。
然後,趙志遠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尤允樂住進來的事,也跟着追了過來。
再然後,他就知道了季玉竹要給将領們開課,不管好還是不好,就厚着臉皮說是自家人,也要跟着聽一聽。
季玉竹通過姜衛衍得知寧郡王并無異議,就欣然同意了,反正一個也是教,幾個也是教,不差這一個。
不管他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玉竹才不在乎。
反正有阿爹管着他。
于是,季秀才的教育事業,在一個陽光晴好的冬日裏開始了。
“咳咳。”季玉竹站在特意墊高的臺上,對着下面排排坐好的七八號人行了一個書生禮,“諸位大人好!小生姓季,名玉竹。今日可以與各位大人一起參詳兵法謀略,實乃平生幸事。兵法謀略非我所長,不過是靠着通讀史書拾人牙慧。若有不通之處,歡迎各位大人指出并一起參詳。”
首排坐着的姜衛衍手托下颔,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夫郎侃侃而談。
“哼!不知道這位小哥兒是打過幾次仗還是殺過幾個人?竟讓郡王爺命我等向你一個小書生學習兵法謀略?”後排倒是傳來一聲問話,語句裏充滿了對季玉竹的不信任。
姜衛衍臉色一變,就打算站起來。
季玉竹面不改色地按住姜衛衍,對着後排發話的一個彪形大漢淡淡道,“這位大人,既然你不相信我,也就無需勉強自己在這裏。”手掌往門外一伸,意思非常明白。
“若不是郡王有令,我等可不願意在此浪費時間。”大漢不屑道。
除了姜衛衍及趙志遠,其餘人等或深或淺地表現出相同意思。
尤允樂一臉擔憂,抿了抿唇就想發話,季玉竹沖他搖了搖頭,再轉回來,掃視一圈,輕笑:“既然如此,大人可敢跟我比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