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下來幾天,姜衛衍一直粘着季玉竹, 見天拉着他做些沒羞沒躁的事情。
腰酸背痛的季玉竹好不容易踹走搗蛋的家夥, 把當日的禮單子整理一下, 那廂就有人傳來消息, 季大伯出事了。
季大伯他們打算這幾天就啓程返回清平縣。
畢竟剛入冬, 大雪還沒降臨,河運還能走。要是大雪下來,江河凍上了, 船只就走不了, 那得等到明年開春, 屆時可就耽擱田裏的農活了。
季阿奶前兩日有些累着了, 就待在東跨院歇息, 哪都沒去。
季玉君兩兄弟出門了,聽說是走之前要去參加一次那勞什子的楓林詩會。
季大伯、大伯母一大早出門, 說去采買些東西帶回家,季玉竹當時沒在意, 畢竟之前他們也入過京城多趟。
偏偏這次, 季大伯兩夫婦就出事了。
沖撞了越郡王?
卧槽,他們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他果然不該放心得太早的。
季玉竹急忙跑去西跨院找姜衛衍——咳咳, 之前他在書房鬧騰, 被季玉竹踢去西跨院看施工進程去了。
姜衛衍聽說此事, 眯着眼思考了一會,就帶着他就往城裏趕。
“大伯會有事嗎?”季玉竹靠在他身上,有些擔心。
他記得越郡王。
這位是姜衛衍到清平縣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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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害他雙親致死的罪魁禍首。
按理說他們是敵對一系, 姜衛衍與他應該已經達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吧?這下沖撞了他……
姜衛衍摟緊他,下巴在他發頂摩挲了下,安撫道:“放心,越郡王不會做得太難看的。”目前陛下還盯着他呢,他要是太過火了,保不齊陛下以為他挾私報複。
不過,季大伯等會受到什麽樣的責罰就不好說了。
季玉竹憂心忡忡。
倆人急匆匆到達西市。
這裏是各地商賈聚集地,四方珍奇,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因市集繁榮,四周還開了很多的旅社、酒館、飯食攤點等。
季大伯正是遇上了準備到天馐樓小酌幾杯的越郡王。
聽起來倒像是意外。
畢竟季大伯這摳門性子,根本不可能上天馐樓吃飯。
因街上人太多,姜衛衍小心地引着馬慢慢前進。
到了天馐樓,姜衛衍翻身下馬,再扶着季玉竹跳下來。
守在門口等着他們的曾福忙跑過來。
“老爺,郎君。”穿着襖子的曾福急得一腦門的汗。
“怎麽回事?”姜衛衍把缰繩扔給小二,讓他牽着馬去後院馬廄安置,“長話短說。”
“回老爺,季大爺他們經過這兒的時候撞到越郡王了。”曾福長抹了抹額頭的汗,左右望了望,小聲道,“也不知道越郡王怎的就帶了兩個下人,一時不擦,季大爺就撞上了,然後,然後,”吞了吞口水,“季大爺就、就罵、不不,就一時口誤說了句‘哪個沒長眼的兔崽子!不知道爺是大将軍家的親戚嗎?’。”曾福又吞了吞口水,偷觑了眼聽到這話後瞬間黑了臉的季玉竹,“越、越郡王的下人直接把他按住,甩了好幾個大耳刮子。”
“現在人呢?”姜衛衍皺眉。
“在、在樓上。”曾福又擦了把汗,“越郡王聽說他是咱府裏親戚,就把人帶上去了,還讓小的給府裏報信。”
“嗯,你做得不錯。”姜衛衍點點頭,示意他在下面等着,拉着季玉竹就往樓上走。
見他黑着臉,還捏了捏他掌心:“別擔心,不是什麽大事,應當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季玉竹抿抿唇,不置可否。
因不是飯時,天馐樓人不多,上到二樓,更是只有臨窗一桌坐了人。
正是越郡王駱澈。
一名體型壯碩的下人站在他側後方。
另一名則站在季大伯倆人邊上。
季大伯倆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板上,看到姜衛衍倆人上來,就想撲過來,被那下人掃了一腳,登時又跪了下去。
“姜大人,玉竹娃子,救命!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郡王啊!”季大伯嚎道,兩邊臉頰腫如饅頭,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旁邊挨着的大伯母也開始跟着哭将起來。
“閉嘴!”季玉竹低喝。
季大伯倆人抖了抖,急忙收住聲音。
姜衛衍也沒管他們,對着坐在窗邊自斟自飲的駱澈抱拳行禮:“下官姜衛衍拜見越郡王。”
季玉竹也跟着行了一個書生禮:“小生拜見越郡王。”
駱澈慢條斯理放下杯,似笑非笑地轉過頭來:“姜大人,聽說你最近春風得意啊。”
一語雙關。
姜衛衍客氣地笑道:“下官成親竟連郡王都有所耳聞,真是不勝榮幸。”
駱澈沒回答,倒是打量了一番季玉竹:“啧啧,姜大人的小夫郎長得不錯。”
姜衛衍握緊拳頭,收起笑容,正想開口——
旁邊的季玉竹忙拱手:“王爺謬贊!”
駱澈勾唇:“你這細皮嫩肉的,看着真不像是清平縣那等小地方來的。”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姜衛衍,“清平縣真是姜大人的福地啊。”
姜衛衍往前一步,擋住季玉竹半邊身體,淡淡道:“清平縣自然是好地方,不然也得不到王爺您的青睐。”他也無需問為什麽越郡王會知道他家夫郎的來歷。
“清平縣是好地方?我看未必。這清平縣啊,可是讓我栽了個好大的跟頭。瞧瞧,這縣裏出來的老百姓,還敢叫我兔崽子!”駱澈冷笑,“倒是新鮮,我父皇都還沒如此叫過我呢。”
既然他主動提起了話頭,姜衛衍拱了拱手:“王爺嚴重了。家裏人都是鄉土出身,沒見過幾分市面,也不會說話。他們不長眼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高擡貴手。”
“這清平縣的老百姓倒是讓你說得低到塵埃去了。怎得你還娶了這樣人家的哥兒?連濟寧侯也認了這般親戚嗎?”駱澈眯眼,帶着色意掃了一眼季玉竹,“看來必有過人之處?”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姜衛衍強自按捺下怒意:“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了。既然王爺已經教訓過我那不知禮數的家人,現下可否讓我領其回去?”
“請,請!”駱澈手一伸,“如此刁民,可得帶回去好好管教,沒得出來污了姜大人的名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姜大人已經是這樣排場了,連什麽遠的近的窮親戚,都能借着名頭在京城橫行了。”
“沒有管束好家人,下官慚愧。”
駱澈笑了笑:“只要姜大人不介意我越俎代庖管教他們就好。”
“沖撞了郡王爺,教訓一頓也是應當的,下官怎會怪罪于您呢。回頭姜某必定備上一禮,以表歉意。”
“這禮啊我可不敢收,沒得又要被參一本結黨營私。只要姜大人別總是把眼珠子盯着我,就行了。我今年可真是多得姜大人了,還是姜大人讓我及時醒悟,不至于誤入歧途啊。”
“王爺言重了,下官不敢!”
“行了行了。”駱澈對這無意義的言語機鋒沒了興致,揮揮手,“把人帶走吧,看了心煩。”
“謝王爺。”姜衛衍領着季玉竹行禮道謝,這才領着季大伯倆人下樓。
大伯娘一臉驚慌失措,腫着眼睛扶着季大伯一瘸一拐地下來。
姜衛衍見倆人還能走,就不管他們,叫曾福備上馬車帶他們回府。
季玉竹更不想說話,只跟着姜衛衍到馬廄,牽馬上馬。
姜衛衍好笑:“怎麽還板着臉呢?”
“衍哥,我們想錯了。”季玉竹有些沮喪,“那天各種高官,只是讓大伯對你心懷敬畏而已。出了這個門,他就是将軍家的親戚。這還是在京城,若是回了縣城,指不定會怎麽作威作福呢。”
姜衛衍摸了摸下巴:“這事,既好辦也不好辦。”
季玉竹疑惑:“你有法子?”
“就看你堂哥夠不夠自私了。”姜衛衍見他眨眨眼一臉茫然,湊過來愛憐地親親他鼻尖,才如此這般地跟他解釋了一番。
季玉竹恍然。
還是那套老法子,拿季玉君的前程壓季大伯而已。
不過這次,是要讓季玉君為了他自己的前程,主動壓制他自個父親。
“回去還是得再吓一吓他,省得他作妖。”季玉竹咬牙。
不提回到去季玉竹如何恐吓季大伯兩口子,待得季玉君倆人回來,也是唬了一大跳。
姜衛衍跟季玉君季玉儒關在書房談了近一個時辰,季玉君倆人才黑着臉出來。
轉頭不到兩天,季玉君就來辭行了。
因早就說好,季玉竹也沒說什麽挽留的話。
只是想不到顧辰夫婦也要回去。
“先生怎得也急着回去?”季玉竹詫異。
顧辰撫了撫須:“舊友該見的也見了,你們的喜酒也喝了,也該回去了。”
鄒氏微笑接口:“而且這麽久沒回去,念得慌。妍濃那孩子也不知道怎樣,也得去看看。”
“還想着先生師娘能留下跟我們一塊過年呢。”季玉竹不舍。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總歸是要走的。跟你大伯他們一道走也好,省得多耗費你家人力物力。”顧辰擺擺手,瞪他,“交給你的帖子收好了嗎?沒事記得多去拜訪拜訪我那兩位朋友,你可是要當先生的人,可別因為嫁人了就荒廢了學業。”
“放心,先生,都收着、都記着呢。”
“唉,你一個人在這裏,有什麽事大家都鞭長莫及。平日裏生活、待人接物多長點心眼,你……唉,你好自為之。”顧辰傷感道。
季玉竹心下熨帖,微微一笑:“先生放心,我是什麽人你還不了解嗎?我能把日子過得好好的。”
鄒氏抹了把眼淚:“有什麽事就寫信回來,我們就待在家裏哪都不去了。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啊呸,要好好過日子。我們就在清平縣,啊!”鄒氏拍拍他的手臂。
“好,謝謝師娘。”季玉竹懂,正因為懂,才更為感動。
相聚十來天,季家顧家又要開始返程了。
來時不過幾件衣服。回去倒帶了滿滿當當的,都是季玉竹這段時日差人給他們新制的衣服、采買的器物,加上怕他們路上不就手給準備的食材,浩浩蕩蕩幾輛騾車。
季玉竹目送着騾車走遠,嘆了口氣。
“夫郎因何嘆氣?”姜衛衍伸臂圈住他。
“又剩下我一個人了。”看來他的親緣真的不太好。
“夫郎這是置我于何地呢?還是為夫做的不夠好,讓夫郎總是忘記為夫的存在。”姜衛衍說着,一把抱起他就往內院跑。
季玉竹驚呼一聲:“幹什麽?好端端發什麽瘋?”
“我們需要深入交流一番。”
“交流?……有完沒完?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