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旅行
“XX杯全國油畫大賽一等獎,梓桐這小子可以啊!”
韓殊看着安梓桐發過來的短信, 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果然, 他的友人真的很有天賦, 這種全國大賽也能拿到一等獎, 超厲害的!
這一次參賽作品的畫展就在B市舉辦, 可惜的是,安梓桐在畫展舉辦前就已經按照他所說的出國發展了。韓殊真的很舍不得, 安梓桐是為了進修才去的國外,相信他回來之後一定會更加平步青雲吧。
在玄武那裏拿到的那十萬塊錢獎金,韓殊捐了一半給了一家兒童基金會, 剩下的一半, 他花了2萬塊錢給安梓桐買了很多的畫具用品, 作為踐行禮和一個朋友對他的祝福。剩下的那些錢, 他抽出了一部分給了現在也身在國外的父親, 還剩下的那很少的一部分, 韓殊想留給自己當做旅游費,他想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已經很久了,只是一直就沒有機會。
很早以前他就很向往父親口中訴說的那些經歷, 韓煜青曾經也是個閑不住的人,尤其是作為心理醫生,他很喜歡在全國各地拜訪當地人,傾聽他們的心路歷程,既是一種享受, 又是一種對心理學的磨煉。畢竟只有課本上的知識,和你親耳聽到,親眼見到的經歷是不一樣的。
韓煜青年輕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旅游,幾乎轉遍了整個華國,甚至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他都曾經去過。雖然留下來的照片不多,但足夠讓年幼的韓殊向往了。
當時的父親抱着他坐在沙發上,翻看着一頁又一頁的相冊,指着上面的照片,韓爸爸依然能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也經常沉浸在回憶中,一講就是一個下午。而韓殊也不覺得枯燥,他可以津津有味地聽父親講一整天!
可能是當時的氣氛太過溫暖了,而父親口中的經歷又是那麽刺激又有趣,韓殊小小的心靈深處埋下了向往的種子,而讓他感到愧疚的是,父親在有了他之後就不怎麽出去了,只有在他放假的時候,父子兩個出門會去一些旅游景點觀光,再也沒去過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了。韓煜青在這間小小的診所提前進入了老年人的生活模式。不過好在,現在父親在國外,邁克叔叔會陪他出去旅游,兩個人的每次的旅行都可以算是甜蜜的約會。
而韓殊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忙于追趕同齡人的進度,最開始是要學其他孩子早就知道的常識,學習他們從小就會的語言,到後來,最主要學習的就是正常人應該擁有的情感,處事方式,和正确的三觀。即使到了現在,韓殊依舊還在适應當中,童年的缺失給他帶來的打擊是巨大的。導致他有時候的反應和其他人的截然不同,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很明顯了,但差別依舊是橫亘在那裏的。
比如現在慢慢入侵他生活的黑澤,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即使黑澤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但是時時刻刻的監控和沒有隐私的生活都會把人逼瘋,父母稍微管得多一點,孩子們都會覺得或多或少有些壓力和煩躁,更何況是一個不明生物在實時掌控着自己的生活。
但其實連韓殊自己都很意外,從一開始,黑澤在醫院和他第一次對話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之後,黑澤監控他生活的時候,他剛剛發現的時候,絕對是反感的,畢竟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欣然接受這種占有欲極強并且毫無隐私的監控。但實際上,到了後來,他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或者黑澤更加徹底的入侵而産生的更大的反感情緒,如果要形容他現在的感覺的話,應該是習慣了吧……
漸漸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來了一個不明生物,并且甚至感覺生活地比原來還要舒适,甚至感覺這種時時刻刻有人陪伴,整天對着空氣中講話的感覺有些熟悉。
自己一定是瘋了,韓殊內心的理智告訴自己這種生活不正常,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真正厭惡黑澤,就算黑澤不小心打碎了他無數的馬克杯,包括父親在他上中學的時候買給她的,他最喜歡的那一個的,還把別墅的花園弄得亂七八糟,天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對那些花下手了。害的韓殊只能把這些可憐的花拔掉,花園裏現在光禿禿一片。
他當時的确很生氣,畢竟黑澤做這些事情真的就是毫無緣由的,黑澤這個時候真的就像會撕家的大型犬,撕家的時候怎麽攔都攔不住,事後服軟得比誰都快。被醜醜的黑觸手賣萌個一天,到了第二天的時候,韓殊的氣也就被他磨沒了。
現在離他正式開始上班還有正好兩個月的時間,韓殊也想借機去一次父親曾經大加贊賞過的岳清山。
岳清山是D省的一座極其普通并且不怎麽出名的山,韓煜青二十五年前曾經登上了這座據說景色奇美的山峰。就算是很多年後,依舊對這座山戀戀不忘,不僅因為山上漂亮的花和涓涓細流,還因為夜晚的奇景。在晚上,擡頭仰望星空,能看到滿天的繁星,皎潔的月光灑在山坡上,映得花海都在閃着點點星光,無數螢火蟲傾巢而出,在半空中飛舞着,彙成一條瑩綠色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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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殊在準備階段的時候打電話給父親報備了一下,自從韓殊所在的醫院出事之後,韓煜青幾乎是每天都要和韓殊聊上一個小時才算放心,這讓韓殊覺得心裏暖暖的,而這一次,父親在聽說了他的打算之後,也很贊同這次旅行,說年輕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韓爸爸在在電話那頭依舊能講出當年在岳清山的點點滴滴,友善的人和有趣的事,這讓韓殊更加期待了。
岳清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并不是什麽著名的旅游景點,位置也處在很偏遠的地方,也就是當地居民會上山,也沒有什麽專門去岳清山的旅行團,這也保持了這座大山的原始風貌和秀麗的景色。
韓殊準備好了包括帳篷和睡袋在內的所有東西,他認真地記下了父親所說的所有經歷,想要完美重現一次父親的旅行,用自己的雙眼看看讓父親驚嘆不已的景色。從骨子裏來說,韓殊也是個有點固執的人,他總是有一點自己的小堅持,比如對父親的敬仰和崇拜,即使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山,父親說它好,在韓殊心裏,它就是一座比全國知名的什麽五大峰四大山更值得期待的地方。
在出發前的三天,韓殊如約去看了安梓桐的畫展,畫展開在了B市的一個很大的禮堂裏,裏面布置得也很有藝術性,慕名而來的人有很多,整個會場顯得格外的熱鬧。
韓殊買了票進了展廳,眼睛掃視着周圍的畫作,尋找着友人的得意之作。得獎越高的作品,越被放在顯眼的地方,韓殊很輕易地就找到了一等獎畫作的所在地,而駐足圍觀的人自然也不少。
韓殊還沒湊近就聽到了周圍人的讨論聲,還有一位老師帶着幾個看起來只有六七歲的美術生孩子過來參觀。
“老師,那副畫好黑啊!”其中一個孩子直接指向了一等獎最中間的那幅畫。
“這幅畫是個很年輕的畫家畫的,名字是《警告》”
那副最中間的畫,整個色調都是灰黑色的,好像濃霧包裹着一樣,而濃霧中間伸出了一只黑色的瘦骨嶙峋的手,那只手像是在試圖抓住什麽東西一樣做着抓握狀,而手周圍蔓延出的一些黑色的細絲正在向着手的中心纏繞,就像一張蜘蛛網一樣,網住了手中間微弱的亮光。畫用了多重的景色布置,如果仔細看還能隐隐約約看見整張畫作背景處張開的一雙黑紅色的眼睛。
“看起來好可怕……”一個孩子感覺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老師的衣角,“這幅畫到底在表達着什麽啊?”
“名字是警告,可能是在映射現實社會中的黑暗面吧,可能是在諷刺現在的政府放任了一些罪行在城市蔓延,不過你看那黑色的手中間的光,應該就是寓意着希望之光吧……”美術老師侃侃而談着,而韓殊此刻卻什麽都沒聽進去。
安梓桐什麽時候會畫這麽陰暗的東西了?他的畫從來都是充滿幻想的彩色調,明亮的顏色配合畢加索一樣的抽象派格調,這種又陰暗又寫實的畫風根本就不是安梓桐的風格,就算當是安梓桐搬着一張塗滿了黑色顏料的畫布來找他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大概只是換了個色調的幻想類畫作,卻沒想到,安梓桐最終的成品會是這樣。而要說他是在諷刺什麽現實社會就更不可能了,安梓桐向來不管什麽政治不政治的,也不關心華國有多少貪官污吏和腐敗現象,他向來都是沉浸于自己的藝術世界的。
美術老師又開始分析畫上用的精細的畫工了,這是讓韓殊更覺得疑惑的一點了,安梓桐的畫工很好,韓殊知道,但是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用細細的筆畫那些細節了,他更喜歡的是用比較粗的刷子蘸上幾種顏料混合出一種自然的淩亂美。
而這一次他畫上的細節簡直精致得令人咂舌,甚至于那雙黑色扭曲的手上的紋路都畫得一清二楚!
“老師,我覺得有點冷,去看看別的畫吧!”
“這裏空調開的也太低了,同學們記得把外套穿上,我們去看看別的畫吧!”
圍觀的人來了又走,而韓殊卻像是魔怔了一樣盯着這幅畫看了好久。畫上的那只手為什麽感覺熟悉的驚人呢?韓殊越看越覺得,就連上面的紋路都和黑澤觸手上面的紋路幾乎一模一樣!
梓桐你,到底在警告什麽……韓殊不敢往下想了,他嘴上沒說什麽,也很自然地回家了,可是心裏卻想了很多之前沒想到的事情,但捋來捋去,頭腦中還是一團亂麻,是巧合嗎?安梓桐為什麽會畫出和黑澤那麽相似的東西?他們就算見過一面,也只是在比奇堡的地下室的短短幾分鐘,為什麽細節都畫得這麽詳盡?安梓桐的記憶力韓殊是有了解的,如果不觀察幾個小時他是不可能原封不動地畫出細節的。
想來想去,依舊沒什麽頭緒,安梓桐走的也很突然,打電話的時候,每次提到畫作,他也只是強調讓自己去看畫展,對于畫的創作只字未提,就算韓殊問也只會快速地轉移話題,看起來根本不想讨論這個問題的樣子。
可能是梓桐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韓殊只能這麽推測,他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在畫展就給安梓桐打了電話,而安梓桐很明确地表示他不想談論這一次的畫作,說這幅畫應該算是他的黑歷史,他的聲音聽上去精神頭十足,狀态也恢複了去比奇堡之前,看來外國的生活過得挺滋潤的。
他這麽說,韓殊終于是放下心來了,梓桐這幅畫大概真的是因為狀态不好影響的吧,誰沒有做出過不符合自己風格的事情?這麽想通了之後,韓殊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從畫展回來之後,韓殊開始對旅行做着最後的準備,他的攻略小本子上已經條條框框地寫滿了,因為這一次要去的岳清山實在是偏遠的不行,韓殊只能選擇自駕出行,索性D市離B市比B市到C市的距離還要近。
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韓殊在淩晨左右踏出了家裏的大門,“我出門了……”他對着門內輕輕說道。如果這時有人朝門內看的話一定會受到一萬點驚吓,因為整間別墅的牆幾乎都變成黑色的了,無數的黑色觸手從牆裏伸了出來,躁動地揮動着,讓整個空間都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韓殊只能輕聲安慰“我們說好了,記得嗎?去D市旅游,一個星期就回來。”
黑色觸手戀戀不舍地纏上了韓殊的腰肢,試圖把他往裏拖,還有一些觸手正在試圖把韓殊背上的旅行包拽下來。
韓殊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拍了拍纏在他腰上的手,輕輕推開了更多向這邊伸過來的黑爪子。“我就一個星期,去旅游而已,很快就會回來的,前兩天你不是同意了嗎?”
韓殊又是輕聲安慰又是發誓保證,那黑色觸手才終于放開了他的腰,也把他的行李送回了他手上,“那我出門了!”韓殊總算是松了口氣,要知道前幾天每天他都要花費很長時間說服家裏的同居者。不知不覺中,他的底線又往後退了不少,韓殊也習慣了每天被纏着不讓出門,也學會了如何細聲細語地勸說,只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才能以最快速度達成出門的目的,不知不覺當中,他出門已經成為了一項必須要請示才能達成的目标,而他本人卻莫名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對,好像潛意識裏什麽事情都和黑澤請示,有了困難要找黑澤幫忙是天經地義的一樣。更可怕的是,韓殊并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潛意識有着很大問題,他本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麽違和感。
在他看不見的牆壁中,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眯了起來,怪物輕聲笑了笑,他們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估計很快,就能回到最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