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Story 4-5
楊戬再次低頭看了看甕中未滿的水,沉了口氣, 擡腿跨入了高大的山門。
瞬間, 眼前虛影一閃!
楊戬立即單臂将三十來斤重的水甕抛上高空, 與幾位師兄弟纏鬥了起來!
有人攔人,自然也有人淩空飛起一腳去擊襲水甕。楊戬抽身飛躍, 在水甕被擊碎前一刻,伸長手臂一把拉下沉重的水甕, 落地的弧線與落水的軌道完全契合,将漾出的水一滴不漏地重又收回甕中。
須臾之間幾個回合,翻飛的人影落在兩邊, 彼此靜默地施了一禮。
楊戬單手拎着水甕離開。
人雖然在走動, 甕中之水卻未震蕩分毫,平整如鏡。
往日他這個備受師尊青睐的座前弟子,總是要被衆師兄弟為難上幾十回合,今日倒是放得輕松。
楊戬垂眸瞧着甕中未滿的水, 想他大概知道原因。
“想不到那楊戬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今日定會被師尊教訓了。”
“哈哈哈哈。”
“但是好生奇怪, 此番纏鬥他都不曾失掉一滴水, 又怎會在回來路上灑了水?”
“管他呢。反正師尊一定會認為是我們阻礙了他, 誇我們功力有所長進了。”
“好想看看他被師尊教訓後的模樣。總以為有天賦就了不起,終日在我們面前擺着一副清高的嘴臉,師尊一來又柔弱得跟只小綿羊似的。惡心!”
“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今後大約是清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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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戬沒有騙哮天,他确實沒被欺負。
他只是被排擠了。
因為太優秀。
不,是哮天曾經說他的那句, 優秀、卻弱小。
幼年的心理陰影讓他再次面對相似的情形時,不知所措。他分明那麽想融入他們的團體,可他不敢開口,也不知如何開口。
卻不想,他的猶豫淪為了別人眼中的清高,他的懦弱淪為了別人眼中的僞裝。
他內向也便罷了,偏還要木秀于林。
如何能逃得過“風必摧之”的命運呢?
提着甕沿的手緊了緊,楊戬裝作沒有聽到身後的議論,一路向師尊的住處行去。
玉鼎真人打應了一聲“進來”後,從楊戬進來,便一直是阖眸端坐的模樣。
楊戬跪在未滿的水甕邊,垂眸等着師尊訓話。
他想如果師尊問他今天是怎麽回事,就沉默到底。
他不會說謊,如果被師尊追問下去,遲早要出纰漏。
但只是沉默的話,也會引師尊生疑的吧?
楊戬跪在那,腦子裏一團亂麻,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膝前的衣擺。
等他已經想到東窗事發、師兄弟們和哮天大打出手的時候,玉鼎真人忽而開口道,“楊戬。”
楊戬一驚,急忙伏下身子,“弟子知錯。”
“何錯之有?”
楊戬答不出來了。
幸而玉鼎真人并未糾纏于這個問題,而是說道,“為師今日參悟神道,偶有所感。”
楊戬:“願聆聽師尊教誨。”
“吾等修神道者,講求‘克己’,魔道者謂之‘扼殺天性’。但為師以為,吾等所求‘克己’,實則是在尋求一處平衡,一處由‘理’與‘德’約束下的‘情’的平衡。”
跪伏在地的楊戬眨眨眼睛,沉默了片刻,“弟子愚鈍。”
“無礙。為師只是将偶得感悟與你分享罷了。将甕中之水倒入缸中,便去吧。”
楊戬愣了愣,應道,“是。”
楊戬提着水甕瞧着水嘩嘩地流進大缸中,琢磨師尊的話中玄機。
水流幹時,楊戬驀地睜大了雙眼。
師尊……知道了。
楊戬回了自己的住處,默默地坐在榻上,有些渾渾噩噩。
他當然可以選擇回到山澗邊,将甕重新汲滿。可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麽沒有選擇這麽做。
大約是覺得只要哮天還在身邊,無論重新打幾次水也會灑掉,甚至直接碎了甕。
他直覺般的認為,自己需要被師尊訓斥一頓。
好叫自己清醒一點。
楊戬撲通一聲仰躺在床榻上,用一只手臂遮住了雙眼。
他什麽都明白,他只是不想去理清楚。
理得不夠清楚,就可以偶爾放縱。
他曾和哮天結伴而行。那時的道路很平坦、很寬闊。
可是楊戬卻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裏。只是茫然地前行,走一步,算一步。
後來師尊突然出現,給他指明了一條道路。
楊戬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喜歡的道路,只是聽說很好,便走了上去。
是哮天跟他說,那條路很好。
可是哮天又跟他說,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于是他們就此分道揚镳。
那時楊戬也只是木然地想着,那就分開吧。
反正早就該分開的。
跟自己的滅門仇人在一起,像什麽樣子。
楊戬木然地走在師尊指明的道路上。這條路崎岖坎坷,寒風蕭瑟。璀璨的終點看似近在咫尺,卻行走了這麽久也未曾見有些許的接近。
驀然回首間,楊戬看到來時的路上,那個衣衫褴褛的小孩偎在妖犬的腹間,睡得香甜。
他們一起走過田間,一起追過蝴蝶。
夏日擠在檐下避雨,寒冬偎在一處取暖。
他枕在哮天的肚子上,躺在星垂四野的蒼穹下數過星星,也騎在哮天的背上,被包子鋪的老板舉着擀面杖追趕了幾條街……
曾經覺得苦不堪言的流浪日子,如今回頭再看,竟是那般鮮活、那般生動。
楊戬對自己說,往事不可追,縱使黯然,也只能繼續前行。
因為那個跟他分道揚镳的人說,他也有自己要追求的東西。
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去追求呢?
為什麽……要在他身邊蹉跎這許多時光?
又為什麽,說了就此別過,還要再來招惹他。
他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懵懂少年,無人相伴,卻要負重前行。
外表再堅強,內心卻已經脆弱得千瘡百孔。
只要一點點溫柔,就可以讓他迷失方向,沉溺在溫柔鄉中,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楊戬從堕崖的噩夢中驚醒,猛地睜開雙眼。
與他偎在一處的少年,大概是被折騰得太過疲憊,睡得正沉。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楊戬小心翼翼地爬起來,扯了衣衫披在肩上,坐在山洞外望着璀璨的天河發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呵,有什麽好問。
又不是第一次了。
怎麽每次都問。
楊戬垂下頭,手指插.入發間,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
他痛恨自己為什麽沒早生幾百年,生在那個六界初成、神魔無争的年代。
他痛恨這世間的貪婪,上古神魔大戰平息不過千餘年,新一輪的神魔之戰又要打響。
他痛恨玉鼎真人将自己納入門下,令他和哮天在那個分叉點踏上各自的道路後,就只能漸行漸遠。
雖然有個聲音在問他,縱使沒有神魔之分,你又能心安理得地與他在一起麽?
雖然有個聲音在叫嚣,痛恨這個痛恨那個,最該痛恨的難道不是你自己?
可是楊戬捂上耳朵說,我聽不見聽不見!
石榻上之人半支起上身,覆在身上的單薄衣衫順着凝脂般的肌膚滑落,堪堪掩在腰間,再向下便是兩條赤.裸而修長的腿。
他靜默地看着坐在洞口的少年将自己抱成一團、痛苦掙紮,眸中的神色比這夜色還要深沉。
披了衣衫走過去,哮天在楊戬身邊坐下來,在他側臉落下輕柔一吻。
楊戬如受驚的小獸,猛地躲開了。
哮天:……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是我們倆的秘密。”哮天貼上去,逼近背靠上山壁退無可退的楊戬,低聲道,“我是真的喜歡你,自然不會害你,也不會告訴別人。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楊戬瑟縮的目光中,有一絲松動。
哮天微微勾起嘴角,一手撐在楊戬身側,一手撫弄着他那處,“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開心嗎?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不快樂嗎?”
年少的少年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撩撥,呼吸已是亂成一團。
哮天貼過去,用唇齒戲弄着他的耳垂,低聲道,“別想太多。”
掌心那物已然炙熱昂揚,凸起的筋脈在躁動、叫嚣。
哮天擡眼,瞧見那一雙情.欲深重的眼眸,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貼過去輕輕啄了下少年的嘴角,支起身體坐上少年的腰間,任那滾燙的利刃貫穿自己的身體。
“啊……”
被貫穿的少年仰頭一聲哀嘆,露出纖長脆弱的脖頸,好似一只引頸待戮的天鵝。
他沐浴着皎白的月光,白玉般的肌膚散發着瑩瑩光亮,縱然那起伏的胸膛伴随着色.情的旋律,縱然那灼熱的呼吸散發着魅人的芬芳,可楊戬就是覺得,眼前這個拉他堕魔的妖精,如獻祭般聖潔。
叫他迷醉、叫他癡狂。
他終于按捺不住,雙手掐上少年柔韌的腰肢,失控般地将他高高抛起再重重按下。
他要玷污他、占有他、揉碎他、毀掉他。
至死方休。
楊戬靠在山壁上,摟着懷中水裏撈出來似的人,雙瞳空洞。
為什麽是我呢?他問。
那人微微喘息着,附在他耳邊說,沒有理由。
片刻後,他又說,別想太多。
天色煙朦。
衣衫整齊的楊戬迎着天邊的微光站在洞口——他得在師尊和衆師兄弟晨起前趕回去。
“我不會再來見你了。”他說。
淹沒在洞穴深處黑暗之中的人,在看着楊戬離開後,輕輕應了一聲,“好。”
那低低的聲音中,有淺淺笑意。
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他第一次說這種話。
楊戬說了再也不見,可只要看見那人站在水邊、站在樹下、站在風中,向自己微微一笑,鉛色的世界便是雨雪初霁、豔陽高照。
楊戬想,他沒有辦法像師尊告誡他的一樣,找到一處由“理”與“德”約束下的“情”的平衡。
心魔早已鑄成。他能選的只有徹底堕魔,亦或是依賴于偶爾的放縱、換取自己在現在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他選擇後者。
因為堕魔,他只能一無所有。
可是在後來三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楊戬一直在想,如果那時候他随哮天堕魔,也許自己早就擁有了一切。
而不是像現在,雖然看起來擁有很多,卻是真的一無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你們都喊虐得肝兒疼了啦……可我就是像嗑藥了一樣特別喜歡這個故事怎麽破……QAQ
反正你們往好了想嘛,畢竟楊戬哮天從來沒分開過是不是?不就是失憶這種爛大街的梗嘛,而且最後兩人一定會互訴衷腸在一起噠~。過程中也沒有第三者,兩人都是越愛越深,該做♂的也都做♂全套了,啥都不差,就是心理歷程糾結了點兒,這不是甜文嘛~(抽打自己)
emmm,翻訂閱記錄,發現一位特殊的讀者……嗯,就是你,尾字首字母是H的那位。
你不知道當我發現你在看我的文,我有多~開~心。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