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Story 2-16 (1)
年長者聞言輕蔑一笑,“不知死活的妖狐。玄青, 不想被萬箭攢心, 便放下那只妖狐, 聽到沒有!”
“呲——”白狐掙紮着沖道長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
“玄青!妖物已經顯出它的暴虐本性!你怎麽還不醒悟!”道長厲聲催促。
“常卿!別沖動!這是本派祖師蕭遙道長所創的‘七星劍陣’,別稱‘屠魔劍陣’。你一個小仙根本不是對手!”玄青将拼命掙紮的白狐死死抱在懷中,低聲警告道。
“玄青!”道長無可奈何, 卻終究是不想傷了自己的心愛弟子,從懷中掏出一團銀絲抛至空中, “縛身鎖,去!”
玄青将白狐架在臂彎處騰出兩手迅速畫形結界, 已經張開的縛身鎖重又收緊,穩穩當當落進玄青的手中。
“你!”道長驚怒。不虧是他的得意門生,“好……好好好!你就是要護這狐妖?!”
玄青抱着白狐鄭重叩首, 直起身來一字一句道,“玄青、愧對師父養育之恩。”話音一落, 背上捆縛的利劍自動出鞘, 光影紛飛間, 一化七、七化四十九, 四十九柄長劍結成的劍陣與天羅地網般覆蓋在他們頭上的劍陣針鋒相對, 蓄勢待發!
“你……竟然為了一只妖,與同門拔刀相向?”道長指着玄青氣得指尖發抖。
玄青:“常卿是仙,不是妖!”
道長:“此狐若是仙,便不會任由你與同門拔刀相向!”
玄青&白狐:“……”
“你就是被此狐迷惑了心智!為何還不醒悟!玄青!”道長終究還是不想放棄玄青,小小年紀便能使出單人七星劍陣, 古往今來,只此一人。來日前途不可限量!
可正因如此,若他執意與妖為伍,那便只能……就地斬殺!
白狐:“他說的對,你沒必要為了我忤逆師門。玄青,放……”
“師門?”玄青抱着白狐站起來,勾勾嘴角輕笑着打斷白狐,“你在說什麽,傻瓜。我此生修仙,為的不就是能與你長相厮守,不再抛下你一人?若是抛下你留在此處修仙,豈非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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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聞言,修長眉毛跳了三跳,顫聲道,“玄青!你、你與這妖狐……是何關系?!”
玄青浮上半空,懸空劍陣亦随之變幻緊護在他身遭。他與同門隔劍相對,說道,“前兩世情緣未了,今生想要再續前緣而已。若師父當真念及多年師徒情分,還望放我二人一條生路。”
“為師多年來一直告誡你們妖物最擅長惑人心智……罷了,罷了。瀾雲觀玄字輩青衣弟子玄青,即刻起,被逐出師門。”道長念完,閉了閉眼睛,伸在空中的手利落地微微一揮,原本靜止在虛空中的上百柄利劍頃刻間狂風驟雨般地向着玄青襲去!
玄青抱着白狐轉身就跑,身後的四十九柄長劍無人駕馭而自行揮舞,堪堪抵擋着密集襲來的劍雨。
“常卿,聽着!我死了還有來世,你還能尋我。可是如果你死了,我們就完了!我不知要如何尋你!所以我來抵擋,你伺機逃走,知道了嗎?”
常卿:“我才剛找到你,你要我再等兩百年?”
玄青:“……”
白狐:“你放開我,我們一起抵擋,不見得沒有生機的。”
“七星劍陣,不死不破。只要被追擊的目标不死,那些利劍就會一直攻擊下去,哪怕殺了執劍者也無濟于事。常卿,聽我的,我來引開劍陣。目标一死,劍陣會自動失效。重新發動劍陣需要一點時間,你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玄青你……”白狐咬牙切齒。
“是,我王八蛋。我自私。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常卿,聽我的。”玄青回頭瞧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飛劍,将懷中白狐用力一甩,丢出劍陣的追蹤軌道,口中低聲念道,“你一定要來尋我啊,狐仙大人……狐仙大人!!!”
怎麽回事!他分明已經念動咒文将劍陣的追擊目标設定為自己!為什麽一直追在他們身後的劍雨還會在自己抛出白狐的剎那,在即将刺穿自己的毫厘之間堪堪停住而後迅猛地拐了個彎,直追白狐而去?!
玄青急忙剎住腳步,十指翻飛,指揮自己的劍陣追擊上去,抵擋茫茫劍雨的兇猛攻勢,自己也全速向着白狐的方向追去。
“玄青!莫要執迷不悟!還不快些回來!”道長在身後高聲喚到。
被從空中抛開的白狐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直到摔落在地滾了兩滾,頭暈眼花還未站穩,便聽到空中傳來玄青焦慮到極致的喊聲,“跑!快跑!”
茫茫劍雨的尖端反射的寒光刺入白狐的眼中,它立即明白了玄青的意思,四爪騰空地拼命跑起來。雖然有玄青的劍陣幫忙抵擋,可是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四十九柄長劍如何擋得下一味向前追擊的百餘柄長劍?
左沖右突間,眼見着那閃着寒芒的劍雨如有靈智般跟在自己身後不斷變換着追擊方向,白狐這才感受到玄青口中“七星劍陣”的可怕之處。
左右拐彎只會拉近劍陣的追擊距離。“直跑!”玄青一邊向白狐追去,一邊焦心地大喊。
白狐隐身、布下結界屏障,可是都沒有用,那數不清的利劍帶着将世間萬物都穿透的強勁勢頭,死咬着白狐奔逃的方向不放。
追上來了……追上來了!狂奔中的白狐眼看着那懸空的劍尖幾乎就要刺進自己的瞳孔,咬緊牙關拼盡最後的力氣做最後的一次沖刺。
玄青,抱歉……我實在是跑不動了……來世莫要再念我,忘了我吧。白狐閉着眼睛,絕望地想到。
“噗!噗噗!”利劍穿透血肉之軀,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可疼痛并未随之而來。
筋疲力竭地團在地上的白狐睜開眼,赫然看到染血的利劍距離自己不過毫厘!順着那沿着劍鋒汩汩流淌的鮮血看上去,那眼熟的青色衣衫已被鮮血染透,而那血衣包裹下的纖細少年,卻還在與自己四目相對之時,盈盈淺笑。
“玄青?”鮮紅的血液順着一柄柄将少年穿透的劍滑落至劍尖,滴落在白狐雪白的毛皮上,它不敢相信地喚了一聲,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跑。快。”少年雙唇微動,吐出來的兩個字全是氣音。
可是白狐動不了。眼前所見,将它死死地釘在這裏了。
“跑!”少年心急如焚,拼盡力氣想要喊出來的一個字,卻是開口便是一口濃血,噴了白狐一臉。
白狐慢慢睜開應激性閉合的雙眼,不停地勸說自己,這是幻覺,這是一場噩夢,這不是真的!!可是當雙眼睜開,那溫熱的血順着黏濕的毛發滲入眼中,世界變得血紅一片,它只看見少年就那樣支撐着雙臂跪在自己身上,像一道屏障将自己護在身下,而少年自己卻被十幾把利劍穿透。他的頭無力地垂下,嘴角似是挂着一絲笑。
随後追來的道長和衆弟子浮在半空看見跪伏在那裏,背上刺滿了長劍像只刺猬一樣的少年,具是一愣。
“師父!那妖狐就在師弟身下!”一名弟子喊到。
道長捏了捏掌心,低聲嘆道,“糊塗!”言罷,擡手命令道,“收劍!重新擺陣!”
“玄青?”白狐還在喚他,十餘柄利劍被齊齊抽離,平衡被打破,少年似乎失去支撐般驀地壓下來,被化為人形的常卿抱住了。
“妖狐!納命來!”一聲大喝,道長已是再次禦劍于空,準備帶領弟子發動劍陣。
常卿不慌不忙地将千瘡百孔的少年輕輕放平在地上,又為他抹去嘴角的血跡,就像往日裏替他擦去粘在嘴角的糖渣一般,而後起身,招出自己的那柄雪亮銀劍橫架于身前,擡頭看着那群自以為正義的除魔衛道的道士,淺色的眸子如火燒般變得殷紅。
可是下一瞬,那銀色長劍卻從常卿手中脫落,“咣當”一聲掉落在地。正準備指揮弟子發動劍陣的道長見狀,手下動作一頓。
常卿扔了劍,似是覺得徒勞般地搖了搖頭,壓根不去看懸在頭頂的密密麻麻的劍陣,俯身抱起染血的少年,擡步就走。衆道士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白衣之人便不知所蹤。
“劍陣!”随着道長揮下的手,十幾柄長劍幻化出的百餘柄利劍組成的劍陣立即朝着一個方向齊齊飛去!——他們肉眼凡胎尋不到常卿的蹤跡了,可是劍陣卻能。
隐身術會拖慢常卿的飛行速度,見逃不過,常卿幹脆解了法術。他最快的速度是狐形時的奔跑速度,化為人形的法術消耗、懷中抱着少年的體力消耗,再加上此前被劍陣追趕時的體力消耗,此時的常卿已是強弩之末,跑不了太快。
“我本想用狐火燒死他們,要他們為你陪葬……可是我沒殺過人……而且你說,那是把你養大的人……玄青,我真是太沒用了。我知道我應該丢下你自己逃走,然後按你說的,去尋你的下一世……可你這樣,叫我如何能夠放手呢?”
常卿抱着玄青的屍體在密林中穿梭。飛速襲來的利劍雖然能夠穿透樹幹,但多多少少會因為受到阻力而慢下來。如果刺入百年老樹無法穿透,飛劍會自行拔.出,再自行調整方向追上去。常卿常年生活在山林中,繁茂的喬木倒不會對他的行進造成太大阻礙,只是他實在太過疲累了……
就這樣結束了嗎?本以為可以同.修為仙,從今以後的漫長歲月可以長相厮守,卻就這樣結束了嗎?
“唔!”被最早追上來的利劍一劍刺入後心的常卿當即抱着玄青摔落在地。眼見着本就千瘡百孔的少年從自己懷中跌落出去,又在林地間滾了兩下,滾散了被發冠豎起的黑發,血衣沾滿泥土落葉,那個幾刻鐘前還在自己面前鮮活靈動、神采飛揚、風華絕代的少年,如今卻已狼狽不堪……常卿想趕緊把他抱起來,替他束好發冠、撲去塵土,可是無情的飛劍卻已接二連三地刺入他的身體。
“啊——!”
一聲長嘯,透着滿滿的絕望。
身上疼,可是抵不過心疼。他只想再去抱抱少年,可為何這些利劍卻如此無情?!刺穿他的身體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刺穿他的掌心和雙足将他釘死在地上令他動彈不得?!
“噗!”當又一柄利劍刺中常卿時,一大口鮮血随着常卿的長嘯被猛地噴出來。
“真是太難看了。”道長率領衆弟子姍姍來遲,慢悠悠地落在常卿四周,冷眼瞧着他那身雪白的衣衫被鮮血一寸寸地染紅。
又一柄飛劍向着常卿猛地刺下去,卻在最後一刻似是碰到了什麽堅硬屏障被生生彈開,“當啷”一聲掉落在地。衆人大驚——七星劍陣天下無敵!……本應天下無敵!
“妖狐!還不死心!”道長率先重新禦陣,卻大驚失色地看着接踵而來的飛劍被一柄柄彈開,“叮叮當當”散落在地,幻影散去,徒留八.九柄長劍廢銅爛鐵般地堆砌在地。
衆人大駭,不由得紛紛退後一步。
“結陣!結陣!”道長失聲大喊道。
衆人紛紛重新禦劍準備結陣,穿透常卿身體和散落在地的利劍紛紛浮起,在道士們的催動下再次形成天羅地網般的劍陣。
“果然是七星劍陣。真是太難看了。……咳。”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似近在耳畔又似遠在天邊。
“什麽人?!”道長厲聲喝道。
衆人戒備了半晌,才瞧見林中深處隐約顯出一個白色身影,然後一個眨眼間,那白色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衆人所在的空地間,只見他一手抵在唇邊,正垂着眸子打量渾身是血的常卿。
還吊着一口氣的常卿艱難地将視線從玄青身上拉回到眼前的白色衣角上,在瞧見在長至地面卻虛虛漂浮的銀色長發時,那個僅是一面之緣的上神突然無比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是……白風從嗎?!
來人微微擡起腳,尋摸了一下常卿肩上沒血的地方,這才小心翼翼似的探過腳尖抵着将人翻過來,看了一眼之後,發出意味不明的“啧”的一聲。
常卿喜出望外——當真是白風從!!!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白風從時,眼中滿是那種受了欺負的小孩在父母趕來時乍洩出的委屈和“你一定要幫我出口惡氣”的祈求。
白風從的外形和常卿太過相似,道長沒辦法不把他當做一只道行更高深的狐妖,因此二話不說直接命令,“劍陣!”話音一落,百餘柄長劍便向着白風從密雨般地刺去!
可當長劍接近白風從時,卻似被無形的屏障猛然擋住,劍身在沖擊和阻礙的雙重力道下發生彎曲,劍身被擠壓,發出呲呀呀的聲響,卻終是被阻擋下來,紛紛下墜,在白風從的身遭圍成一圈。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道長大驚失色。
白風從不答反問,“蕭遙是你們的……祖師爺?”
“既知道我綠蘿山瀾雲觀創派祖師之名諱,識相的就趕緊退下!此處不關你事!”一名弟子道。
白風從不屑地瞧他一眼,冷哼一聲,“不巧我和你們祖師爺有些恩怨,今天這事我……咳,管定了。”
“收劍!”道長指揮到。可無論衆人如何念咒畫陣,那散落在地的長劍偏似被什麽粘住一般,縱然劍身震動發出嗡嗡聲響,就是無法飛回衆人手中。
“見到上神理應跪拜。”白風從擡手輕輕壓了兩下,“蕭遙是怎麽教的,一個個竟如此無禮。”
話音一落,原本浮在空中兩尺高的衆人直接“撲通”跪落在地,一個個摔得直咬牙。可還沒完,一股無形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壓在他們的脊背上,逼迫他們不得不作出跪拜的姿勢。
“上神?你是什麽上神?”道長的臉埋在地上,掙紮着問道,“如果你是神,為什麽要幫這只妖!”
“妖?”說話間,白風從一直微擡掌心替常卿抑制傷勢,“這分明是仙。”
“其本體為狐!如何能是仙!”一名弟子不服氣道。
白風從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似是覺得頗為有趣。他就地盤腿而坐,可是整個人、衣袍,長發,卻都虛浮在地面之上。“為何狐就不能為仙?”
“狐性本淫,奸猾狡詐,靠吸人精氣煉化妖丹,害人不淺,如何能是仙!”一名弟子抗辯道。
“啧。”白風從露出一個極其鄙夷的神情,一只手托着下颌手肘壓在膝彎處,斜栽着身子瞧向那名弟子,“看來你是不知——你們的祖師爺成魔了。……嘶,也不能不知吧?不是說當年鬧得腥風血雨的?你說你們那個仙風道骨的祖師爺都成魔了,人家一只小狐貍成仙又有什麽好稀奇的?蕭遙成魔都被你們供奉了這麽多年,怎麽對一只狐就要趕盡殺絕?”
“呸!休得侮辱我派蕭遙祖師!天道有負于蕭遙祖師,蕭遙祖師才轉修成魔!可即便成魔,蕭遙祖師亦未嘗濫殺無辜!成神成魔,不過道法不同!善惡在于本心!”一名弟子義正言辭道。
白風從百無聊賴般地應着,“好一句‘善惡在于本心’,而非本體。你們可是親眼見着這小狐貍害人性命了?”
“我那弟子玄青,便是被這妖狐所蠱惑,丢了性命!”道長道。
“玄青?”白風從回頭瞧了一眼那亂七八糟的小屍體,“你說那個孩子?”
道長:“正是!”
“你胡說!”常卿拼盡全力喊出來的一句話,卻被從喉嚨湧出的鮮血堵住了大半氣勢。一句話喊完,整個人又立即萎靡了許多。
“若師弟不是被你施以妖術蠱惑,怎會以肉身為盾替你擋去這七星劍陣以致枉死!”弟子道。
常卿沒有力氣解釋,只能滿眼絕望地盯着白風從搖頭,希望他相信自己。
“一只仙氣純正的白狐,一群除魔衛道的道士……咳。我該信誰呢?”白風從似自言自語道。
“妖物!想來你定與那妖狐是一夥!不用惺惺作态!我衆師兄弟技不如人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得如此戲弄!”一弟子一直掙紮着想要支起身,可偏生脊背如泰山壓頂,擡不起絲毫,只能跪得服服帖帖、萬般順從。
“玄海!”道長喝止。壓倒性的力量對比面前,意氣用事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位……公子……”道長不信他是神,可眼下狀況又不能說他是妖,斟酌了一番只得稱其為“公子”。
可白風從卻并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只是盯着那名喚“玄海”的小道士道,“你這不分青紅皂白,妄自尊大的架勢倒是深得蕭遙真傳。”說話間,白風從站起來,一手撫上心口,作出一個似是痛苦的表情,哀嘆道,“唉,傷口又疼了。——蕭遙那厮給傷的。”他掃了一眼向着他跪了一圈的瀾雲觀弟子,眼中都是“所謂父債子償,你說這筆賬是不是應該算在你們頭上”的意思。被壓制在地上的衆道士雖然看不到,但光聽也能聽出弦外之音。
又是那個叫玄海的道士叫嚣道,“你果然是妖!否則怎會被我派蕭遙祖師重傷?實屬罪有應得!”
白風從眯了眯眼睛,掌心輕輕一托,原本還跪伏在地的衆道士瞬間又如被繩索捆着吊起來一般站了起來。
白風從:“不認為此狐為妖的,站出來。”
沒有人動。
“不認為我是妖的,站出來。”
還是沒有人動。
“浮于表象、善惡不分、妄談修仙!”聲音陡然冷冽幾分,白風從揮手一掃,隐約可見空氣中出現了十幾發氣泡彈似的東西,向着道士們飛射而去!道士們如被重錘擊中胸口,卻因為被無形的繩索捆吊着而倒不下去,一個個只能徒然地将身體彎成蝦狀,哀嚎聲此起彼伏。白風從伸在半空的手憑空一抓,那些氣泡彈便又從道士們的胸口飛出,裏邊裹挾着五光十色的流光,彙聚于白風從攤開的掌心上方,旋轉着慢慢凝聚在一起,幻化成一顆發着亮眼白光的球狀物。白風從瞧了瞧,哼笑道,“倒是沒有雜質……”
“氣泡彈”被從體內抽離出來後,沒有了無形繩索的束縛,一衆道士全都癱軟如泥地倒在地上如被吸走半條命一般。尤其是道長,原本看起來不過是個40歲上下的中年人,跌落在地的一瞬間竟已頭發花白、滿面褶皺,吓得近旁的小道士直呼見鬼。
“縱然你們一心向道,卻自恃清高、妄自尊大,憑一己偏見擅斷他人生死,即便有朝一日修得仙身,不過為禍六界,引得腥風血雨、生靈塗炭而已。這是你們的全部修為,從今以後,你們已與修仙無緣。”白風從抛了抛掌心的白色光球,不待衆人有所反應,便是一陣龍卷風突然襲來,過境之後,那群道士已經不知道被吹到哪裏去了。
白風從搖搖頭,覺得蕭遙這群自以為是的徒子徒孫簡直跟蕭遙一個德行,卻遠不及蕭遙可愛。還是眼不見為淨。
“謝……神……”
白風從一轉身,瞧見常卿正掙紮着跪伏在地,向自己拜謝。那一身鮮紅的血衣刺傷了白風從的眼,他二話沒說,托着白色光球的掌心一翻,光球便墜落而下,穿透常卿彎曲的脊背,消失不見了。
又冷又疼、又困又倦的常卿突然間覺得身上暖暖的,流失的氣血仿佛又被重新注入身體,靈氣順着四肢百骸的經脈奔流不息……他震驚地感受着體內的變化,慢慢支起身,擡起雙手動了動此前如有千斤重的十指,眼中陡然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他被上神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那上神是不是也可以救活玄青?
“上神!上神求你救救玄青!”常卿立刻撲到在地連聲央求道。
白風從扭頭瞧瞧倒在一邊狼狽不堪的小少年,嘆息到一半又忍不住咳了兩下,沉聲道,“死掉的人,我救不回來。……天道不可逆。”
常卿仰頭看着白風從,眼中的光彩如流水般散去,整個人原本還如一顆生機盎然的小草般,此時卻似一顆被瞬間抽走了全部生命力的枯草。
白風從:“人妖殊途,不無道理。難得你已有如此修為,莫要太過執着,誤入魔道。”
常卿跪坐在那,目光渙散,全身骨架仿佛如果沒有筋肉的連接就會垮掉一般,整個人都散發着濃濃的絕望氣息。
白風從又瞧了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準備離開。
“蕭遙入魔,當真是為了逆天改命?”常卿突然問道。玄青作為瀾雲觀弟子,平日裏自然也會對常卿講一些觀內的奇聞異事,有關這位早已堕魔的開派創始人,常卿也略有耳聞。
白風從停下腳步,背對着常卿,應道,“所謂‘魔道逆天而行’,并非是修魔道便可逆天改命。蕭遙他毅然堕魔,是為了得到一件傳聞中可以逆天改命的東西。可那東西早已不知所蹤。”
常卿:“可以逆天改命的東西?是什麽?”
白風從:“傳聞而已,勿要當真。”
常卿:“……”
白風從走了兩步,終是不放心,轉回身勸誡道,“小狐貍,古往今來,堕入魔道尚能堅守本心的,只有蕭遙一人。你若是就此堕魔,不光救不回那孩子,連自己的本性也會迷失。若他日重逢,你當以何顏面相見?”
常卿:“他日重逢?何時為‘他日’?”
白風從:“……”
“百年之後?還是千年之後?”常卿突然冷冷笑笑,“呵,如您這般清心寡欲的上神,大概是沒法體會人世間生離死別之苦的。”
白風從暗暗捏了捏掌心,冷聲道,“我确實不知,但我知道,若你專心修煉變得足夠強大,能以一己之力護他周全,就不會面對今日慘景。”
心底那片最觸碰不得的痛處被猛然戳中,常卿愣怔半晌,突然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纖瘦少年渾身紮滿利劍跪伏在自己身上,鮮紅的血液順着劍鋒不停地滴落在自己白毛上的一幕如揮之不去的噩夢。是他害了他,是他沒能保護好他……
白風從瞧着常卿爬到少年身邊,把少年抱在懷中哭得撕心裂肺,觸景生情想起一些舊事,忍不住長嘆一聲,走上前去,說道,“要救活他,也不是全無辦法。”
“上神您說!”常卿急切道。
“第一個辦法,用你的命,換他的命。”不待常卿做決定,白風從便兀自接話道,“不過你要是用了這種辦法,很難說會不會等他醒來又要用他的命換你的命。”
常卿:“……”
“第二個辦法,用你的內丹,換他性命。不過這種不完全交換必然帶有一些弊病——首先你法力全失,化為一只普通的狐自不必說。運氣好興許還能殘留下零星記憶和靈智。而他,會忘記一切。簡而言之,如果要都活下來,你不再是你,他也不再是他。”白風從看看一臉糾結的常卿,又道,“天道不可逆。我只能幫你到此。我知道這個決定很難下。”他擡頭看看天色,“我可以等你到日落。”
***
“嗯~”溫婉調高尾音,托着下巴說道,“原來白大神從那個時候起就在幹那個什麽所謂的‘等價交換’的事情啊。”
阮蒙:“我跟你說啊,這個故事我聽了這麽久,也是今天跟你聊了之後,才知道……那個幾次三番幫了白狐的神一樣的人物竟然是老板的貓哎!!!真是好好奇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麽!”
“然後呢然後呢?常卿怎麽選的?我跟你講,我不怕過程虐,就怕結局BE!你先告訴我是不是happy ending!他們倆最後有沒有成功地長相厮守,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這個BE還是HE的問題嘛……”阮蒙又在那賤兮兮地賣關子。
偏巧這時門口風鈴發出一串妙響,得知這是有客人來了的二人,一個急忙起身,一個急忙跳下桌子,然後齊聲道,“歡迎光臨!”
來人一身筆挺西裝,梳着所有霸道總裁标配的大背頭,從門口到接待臺,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愣是給走出了T型臺的效果。溫婉就忍不住冒心心眼,這早上開門第一個正兒八經的顧客就顏值如此之高,今天注定會是美好的一天~!
只不過……為什麽所有人都和薩摩耶扛上了一般?怎麽又來一只?溫婉瞧着被霸道總裁抱在臂彎裏的白毛小動物,又覺得不太對。體型不太一樣……感覺身段要比薩摩耶軟上許多。
溫婉還在那研究白毛小動物是什麽,阮蒙已經興沖沖地趴上接待臺,咧開嘴笑得狗腿至極,“哎呀秦總~好久沒來了啊!想死你了!”就等着宰你這頭肥羊呢。
被喚作“秦總”的男人瞧了瞧溫婉。
麻蛋。是不是又被當外人了!溫婉心裏抓狂。畢竟大清早就被楊戬用這種眼神看過,敢情又是個“不正經”的客人!
阮蒙見狀立馬介紹到,“這是我們新來的店員,溫婉。什麽都懂的。小婉,這是秦總。咱們的衣食父母,超級VIP!”
溫婉立馬會意,恭恭敬敬地鞠了個30°的躬,“秦總,你好。”
“你好,我叫秦川。”秦川一手輕輕拍拍懷裏的白毛小動物,小動物立刻順着他的衣襟爬到他的肩上,穩穩地挂在上邊。騰出雙手的秦川掏出錢夾抽出一張黑卡遞給阮蒙,“老樣子。”
“嘿嘿。”阮蒙狗腿得像個太監似的雙手接過那張黑卡遞給一臉懵逼的溫婉,自己則打開抽屜把6瓶丹藥全部拿到櫃臺上,分門別類地擺好,“喏,這4瓶是化形丹,知道您都要,老樣子,一瓶5萬,合計20萬。至于這兩瓶是新品、養氣丹,據說吃了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到時候就不用再吃化形丹了,是不是?秦總,考慮一下?”
秦川拿起來看看,“多少錢?”
“哎呀,這個功效特別,自然也要貴那麽一點點——15萬一瓶。這樣,您要是兩瓶都要,25萬您拿走。”
溫婉張大嘴巴看鬼似的看着阮蒙,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家店真的不是一家黑店?阮蒙這貨不是在坐地起價?!
“嗯,刷卡吧。”秦川點頭。
溫婉張大着嘴,機械地扭頭去看這土豪總裁,45萬?六瓶奇怪的藥?她是不是進了什麽奇怪的組織,被什麽奇怪的藥物洗腦了?
阮蒙輕輕撞她一下,小聲催促,“趕緊刷卡呀。”
“等等等等!”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音色頗有些少年那種不辨男女的味道。“你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說買就買。”
溫婉這才看出來,是秦川肩頭的小動物在說話!
“哎常少爺,我們店的東西,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的呀!我跟你講,這養氣丹一瓶下去,就是30年的修為呀。15萬買30年的修為,你賺了呀!最多買10瓶,就包你再也不用化形丹的!哎,秦總,您是商人,您會算這筆賬的,對吧。這15萬超值!何況我們現在第二件六七折哎!”阮蒙晃着“速效救心丸”的小藥瓶在那口若懸河。
溫婉現在只想知道,這一瓶的進價是多少……
秦川扭頭親了一下肩頭的小動物,柔聲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區區幾十萬而已。”
溫婉:……
她覺得這個店太刷新她一個普通小市民的三觀了。
“刷卡吧,溫小姐。”秦川沖溫婉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美色當前,溫婉鬧了個大紅臉,急忙低頭刷卡,腦子裏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阮蒙叫那個小動物……常少爺?這小動物是……白白白白狐?!
“常卿?雲飛揚和玄青?”溫婉擡頭問道。“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抱歉抱歉!”工作時間!工作時間啊!怎麽能如此八卦!
阮蒙嘿嘿笑笑,還有點邀功的意思,“剛跟我們新來的小美女宣揚完你們那三生三世、矢志不渝的愛情,把我們小美女感動的喲,哭得稀裏嘩啦的。”
“見笑了……”白狐開口,聽起來好像是羞澀了。
“你這張嘴,是要把我們的事兒講給全天下嗎?”秦川又好氣又好笑地收了阮蒙遞過來的裝着丹藥的小袋子。
“哎呀,愛情典範嘛。秦總您當時自己講的時候不就恨不得天下皆知?我就是幫您小小地宣揚一下~還是免費的。”阮蒙沖秦川來了個wink。
繼“想死你了”之後又抛了個媚眼,蹲在一旁的白澤默默地又給阮蒙記了一筆。
溫婉興奮地雙手捧頰,“啊!HE~!太好了~!!!……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她指指白狐又指指秦川,不是說要麽只能活一個,要麽倆人全失憶麽?怎麽又成功搞在一起的?
“我用自己的命換了玄青的命,然後求上神轉告他,不要再記挂我了。”白狐說。
“啊?”溫婉惋惜地嘆道,“後來呢?”
白狐:“後來我死了,他也死了。本該沒有下文了,可是……”
“可是???”溫婉抓狂,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愛賣關子!就不能好好把故事一口氣講完嗎?!
秦川接過話頭解釋道,“四年前我跟朋友去山裏獵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