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故事講完啦,你的呢?”溫婉站在接待臺後邊整理各種各樣的用品,問阮蒙。
“嗯……從哪說起呢?”阮蒙拄着拖把想了想,“啊,你別看我這副模樣,實際上已經47歲了哦。”
“蝦米?!”溫婉驚訝。
阮蒙偏頭一笑,“只不過,我的生命在20歲那一年就停止了。”
***
初春時節,陽光明媚,乍暖還寒。
挂在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叮叮咚咚”一串妙響,摟着小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溫如昔急忙坐起來,從接待臺後邊露出半個腦袋,瞧見有客人來了,起身微笑迎接道,“歡迎光臨。先生,您有什麽需要?”
架着一副金邊眼鏡的斯文男人駐足在門口,微動眼珠四下打量了一下,點點頭,“随便看看。”
“好的,那您請自便。”
說要“随便看看”的顧客基本上不喜歡店員的陪同,而且溫如昔本身也不喜歡借機推銷。這家父母留下來的寵物店,他只想像遺物一樣好好珍惜,經營要用心,卻也不指望賺多少錢。何況店裏安裝了無死角的防盜攝像頭,也不怕偷竊之類的不軌行徑。所以溫如昔客氣了一句,重新坐下,揉揉跟他一起醒來的小白的頭,摸起放在手邊看到一半的書,繼續安靜地讀起來。
準備直奔寄養區的眼鏡男在路過接待臺側方的時候,一眼看到了側卧在桌子上舔毛小白。他眯了眯眼,嘴角浮起一絲不明的笑。認真讀書的溫如昔沒看到。
“這只貓,是你養的?”
聲音就在頭頂,溫如昔一愣,這人走路沒聲音的?他放下書,微笑道,“嗯。”
“養多久了?撿的還是……?”眼鏡男貌似對小白十分感興趣,雖然話是在問溫如昔,眼睛卻一直盯在小白身上。
“只養了幾個月而已。去年入秋的時候,一位客人把它帶過來說要長期寄養……”溫如昔聳聳肩,表示那是一件他無法理解的怪事。
“哦?”眼鏡男頗為玩味地挑長尾音,指着小白問,“我能抱抱它,逗它玩兒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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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昔眨了兩下眼睛,猶疑道,“它跟我的時候是很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怕生。”
眼鏡男笑道,“應該不怕生的,是吧,小貓?”話音未落,便伸長胳膊把小白抱了起來,對溫如昔笑道,“我帶它去等候區坐坐。”
溫如昔:……
眼鏡男把小白放在小圓桌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它。[喲,戰神,好久不見。]
[你是?]
[我呀,白澤。當年在秘境之中,承您救命之恩的白澤。啊,好像已經是六七千年前的事情了,您不記得就算了。]
[……白澤?]白風從重複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想起來了還是沒想起來。[你來這裏做什麽?]
[閑來無事路過這裏,只見這家小店祥瑞之氣籠罩,好奇之下,便進來瞧瞧。未曾想,是您在這裏。……怎麽,當年魔君留下的傷仍未痊愈?]
[你知道?]
[應該說秘境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才對吧?……有什麽可以效勞的,白澤在所不辭。]
[并沒有。]白風從把自己團成一團,張大嘴巴露出兩顆尖細的虎牙和長滿倒刺的小舌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把小小的頭埋進了長長的毛裏,沐浴着窗外的陽光,打算繼續睡它的覺。
[聽聞您一直在尋找那位大神,可是找到了?]白澤再接再厲。
風鈴再次發出響動,一直偷偷觀察那邊靜默地相互盯着的一人一貓的溫如昔急忙繞過接待臺迎上去,“宋奶奶!”他一手撐着玻璃門,一手扶着年逾古稀的老太太進門到等候區的小沙發上坐下,“蒙蒙?您前幾日不是把它送人了?”溫如昔看着跟老太太一起到訪的阿拉斯加犬微微訝異。
“又自己跑回來啦。60多公裏……”宋奶奶長長嘆息了一聲,極其憐愛地摸了摸蒙蒙的頭,“老狗啦,一晚上就跑回來了,累得呼哧呼哧喘,把我給心疼的……”
宋奶奶是這裏的老主顧了,養着的這條阿拉斯加犬有10幾年了。老伴兒阮爺爺三年前已經去世了,只剩下宋奶奶孤身一人,膝下無兒無女,只有這麽一條狗相依為命。聽說他們本來有一個兒子的,只可惜年紀輕輕、剛滿20歲的時候便意外身亡了。兩位老人把這條阿拉斯加像親兒子似的養着,連名字都起了跟自己兒子一樣的,阮蒙,蒙蒙。
阮爺爺62歲時發了一場腦血栓,後來雖然搶救過來了,卻烙下了整個下半身不遂,只能坐輪椅。
蒙蒙就是從那個時候被領養回來的。宋奶奶說她去挑狗的時候,蒙蒙瘋了一樣賣萌撒嬌求抱走。店員奇道,說這只小狗從生下來就不合群,蔫頭巴腦的,頭一次看見這麽有精神。宋奶奶也是心底軟得一塌糊塗,沒再多看,直接把小阿拉斯加帶回家了。
沒想到這狗通人性通得一塌糊塗,自己會用馬桶,基本不用買狗廁所,出去遛彎不用牽,買重物幫着叼,還能幫助宋奶奶把阮爺爺從床上擡到輪椅上或者從輪椅擡到床上。老人們出門散步,繩子往蒙蒙身上一套,它能像拉雪橇一樣拉着輪椅。倆老人逢人便誇,養個兒子也就不過如此啦。兒子長大了說不定還要遠走他鄉,逢年過節才能回來一次,蒙蒙可是一直陪着他們呢。
後來阮爺爺走了,宋奶奶身體也越來越不好,雖然家裏請了護工,卻也不是24小時常駐。蒙蒙也已經是條老狗,需要更多的照顧,宋奶奶怕自己照顧不好蒙蒙,于是把蒙蒙交給了同樣愛狗愛得不行的小侄女一家。小侄女一家在臨市,這麽多年,兩家常有往來,也算得上老兩口的半個女兒了。結果送過去3次,蒙蒙全都自己跑回來了。
“那您……還送嗎?”溫如昔問。
“唉,我先養兩天吧。”宋奶奶嘆息着,“哦,小溫呀,那個5kg的狗糧,先給我來一包。”
“哎。”溫如昔應了一聲,走到貨架邊,借着掩護掀開眼罩露出一只血紅色的晶瞳,看向那只親昵地依偎在宋奶奶腿邊的阿拉斯加,微微訝異地睜大眼睛的同時,臉上滿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拎着狗糧走回去,琢磨着怎麽勸老太太把狗留下。
“老人家,您是不是有個兒子,名字叫阮蒙?”白澤突然開口道。
溫如昔一愣,默不作聲地将狗糧放進狗狗背上的褡裢裏。
宋奶奶好奇地看向圓桌旁坐着的斯斯文文的男人,“你怎麽知道?”
白澤一笑,起身走過來在近旁的椅子上坐下,“那這狗您是真不能再送人了。您送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它也肯定會跑回來的。”
宋奶奶滿心疑惑下,不解地笑着看向男人。
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精致的金絲眼鏡,優雅一笑,招招手,“阮蒙,過來。”蒙蒙竟然離開宋奶奶,聽話地走到陌生人身邊。白澤摸着蒙蒙的頭頂,“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不如,我讓他自己跟您說吧。”
***
“白澤大神讓我以‘靈’的形态現出人形,我自己向我媽如此這般解釋了一番。我媽年紀大了,身邊沒個人照顧,我問大神能不能把我變回人。大神說當然沒問題,就是……”
“就是……?”溫婉好奇。
阮蒙撓撓臉蛋,“就是讓我答應,等我媽過世後,給他當牛做馬一輩子。”
“啊?!”溫婉失聲。
說好的以身相許呢?再不濟一個親親呢?當牛做馬是什麽鬼?!
嗯?等等……當牛做馬一輩子……?四舍五入等于……以身相許?
阮蒙聳聳肩攤手自顧自說道,“不過我當時也沒想太多,就很幹脆地答應了。當時我完全不知道讓我變回人會耗損大神那麽多法力,讓他無法維持人形,變成了……那個樣子。所以,就算真叫我當牛做馬,我也是願意的。而事實上,我現在無非也就是給他個住的地方,好吃好喝地供養着大神而已。也不用真的像養狗一樣還要溜啊、撿屎啊什麽的……”
“噗。”溫婉沒忍住笑出來。
“就天天服侍大神洗澡就行。你笑什麽?”
“沒沒沒~”溫婉搖頭。唔,天天洗澡啊~嘿、嘿、嘿。
“我可是給很多神獸洗過澡哦~”阮蒙驕傲地比了一個“V”字。
“啊?!”溫婉再驚。還有?
風鈴響。阮蒙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來客穿着一身休閑裝,英俊潇灑,玉樹臨風,看面相雖然屬于英俊小生的類型,可是渾身上下卻莫名散發出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氣。他手裏牽着一只萌萌噠小薩摩耶,應該才幾個月大的模樣。頸間還系着一款精致紅色蝴蝶結。
“歡迎光臨!先生您有什麽需要?”正站在接待臺後邊的溫婉急忙微笑迎接。
來客看向迎上來的阮蒙,問道,“店裏來新人了?”
“是呀,楊大哥。”他俯身揉揉薩摩耶的頭,“今天也超級可愛啊,哮天。”
薩摩耶瘋狂搖了搖尾巴。
溫婉一臉懵逼。哮天?楊大哥?……哮天犬?!楊戬?!
哮天犬的原型,是薩摩耶嗎?!外國犬哎!你們到底是鐘愛薩摩耶還是跟薩摩耶過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