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五十八。
百分之七十九。
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百——
——删除條終于走到盡頭。
“終于結束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看着完成的進度, 終于放松下來,順着牆壁靠坐在地上,疲憊地呼出一口氣。
“傷口怎麽樣?”
海德拉注意到紅發特工蒼白的臉色,伸手從自己的小倉庫裏掏了掏,扔給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尼克·弗瑞各一管體能活性劑。
“把它喝掉吧, 能夠提高身體自愈速度和造血速度, 還有一定的麻醉效果,會好受一點。如果有敵人出現我會解決的。”
“謝謝。”
紅發特工接過體能活性劑, 毫不猶豫打開灌進嘴巴, 緊接着一愣, 遲疑地砸砸嘴巴。
“......草莓味的?”
“好喝嗎?草莓味的體能活性劑是最好喝的。”
海德拉笑眯眯。
“味道不錯。”
尼克·弗瑞端詳着手中的試劑, 嘗了幾口後一飲而盡, 評價道。
“你們在這裏守着, 我去樓上找些資料。”
“注意安全。”
娜塔莎·羅曼諾夫揚聲說,頓了頓,視線投向正在和電腦嘀嘀咕咕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
金發姑娘應聲回頭。
“來,坐在這。”
娜塔莎·羅曼諾夫對面露疑惑的金發姑娘招招手。海德拉歪歪頭,輕快地蹦跳着來到微笑的紅發特工身邊, 坐在她一側,雙手抱腿, 頭靠在膝蓋上, 目不轉睛看着美豔迷人的女特工。
“你想問我什麽?”
金發姑娘問。
“......這麽明顯?”
娜塔莎·羅曼諾夫緩緩眨眨眼, 仔細斟酌着說。
“我想問的問題可能有些突兀......”
“沒關系!”
海德拉的眼睛瞪得滾圓, 冷色調的光落入她的眼睛, 清澈澈亮晶晶,對着紅發特工放出忽閃忽閃的光。
“問吧!!!”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愣,繼而兩彎酒窩更深。
“很抱歉我沒有任何鋪墊,單刀直入莽撞詢問你接下來這個問題......我沒有別的意思,隊長是個很好的男人,你也是個可愛的姑娘;我同樣知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無權随便探究你們之間的關系。但我一直都有一些疑惑,你的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
“疑惑?”
海德拉注意到娜塔莎·羅曼諾夫專注的神色。她坐直了一些,也帶着認真的表情詢問。
“比方說?”
“你為什麽喜歡隊長?”
紅發特工輕聲問。
“一開始是因為史蒂夫實在太好看啦。”
海德拉十分誠實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顯得後面斷了幾秒鐘才增添的補充十分軟弱無力。
“......當然,也因為我知道這個人除了優秀的外貌,還有一顆金子熔鑄的心,閃耀着人性最高尚的光輝。”
“......隊長的确很英俊。”
娜塔莎·羅曼諾夫沒想到聽到的是這種理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只是一開始啦。”
海德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後來就慢慢變了。”
“這樣啊......”
娜塔莎·羅曼諾夫靠着牆壁,目光有些失焦。
“怎麽說呢......一直困惑我的是,我幾乎看不到他的掙紮,這不應該。”
他出生在饑荒中,在貧民窟掙紮度日,體質瘦弱滿身疾病,卻仍然會用那副小身板擋住惡霸的拳頭。遭遇戰火奮不顧身投入軍隊,欣然接受未知的藥物改造,拿着一面盾牌走在最前線,為了戰鬥慷慨赴死。沉入深海七十年,醒來又提起盾牌踏入了新的戰場。
“在我認識隊長的這段時間裏,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果決,很堅定,也很強硬,從來沒有過痛苦或者迷茫的時候。無論面對複仇者、神盾局,還是政府,甚至于民衆,他的态度都從未有過動搖。”
娜塔莎·羅曼諾夫頓了頓,問出了潛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為什麽?”
“為什麽?!”
壓抑着複雜情緒的怒吼回響在一方封閉空間裏。
“為什麽你要破壞我的宏偉計劃!你難道不知道天網一旦形成,會給地球給人類帶來多大的保護嗎!”
澤莫手中的劍愈發淩厲,裹挾失望和痛恨滾滾落下。
“——你為什麽就是不懂!”
“锵!——”
金屬和金屬之間撞擊引起的清脆嗡鳴在兩方的武器中.共振,帶起細小的顫抖。
史蒂夫·羅傑斯用盾牌擋住鋒利的劍刃并揮到一側,旋身擡手握拳狠狠擊中來不及回防的男人的頭部。澤莫頓時被擊倒在地,來不及緩沖立刻在地上一滾躲開金發士兵落下的腿風,在遠離士兵攻擊範圍的地方站起來,晃了晃頭。
被勁風劃開的皮膚在搖晃中崩裂,澤莫的額角開始緩慢向外滲血。
“......你就是永遠都看不到未來是吧。”
高大的男人伸手抹了把快要流到眼睛裏的血,頓時整張臉都布滿血痕,既猙獰又瘋狂。
“你根本不懂,人類有多需要引導——”
“......還沒說完?”
史蒂夫·羅傑斯終于有些發怒了。
“你就那麽渴望我的認可?”
他朝澤莫的方向用力擲出盾牌,被對方躲過後接住飛回的星盾,微微揚起眉毛,冷嘲道。
“我真沒想到……你們這些人還要告訴我,我不懂什麽?”
他的目光如雷霆如怒濤,同拳頭劃破空氣的淩厲風聲一起劈向澤莫。
“......為什麽?”
海德拉從沒預料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她起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微微思索了一會,爾後慢慢地,慎重地說。
“我想......史蒂夫他,其實也是迷茫的。”
也是痛苦的。
也是猶豫的。
甚至也曾拒絕踏入新的世界。
“他只是......不會說出來而已。”
無論是流浪街頭巷尾的病弱青年,還是奔赴戰場的美國隊長,他們都是克制、冷靜、成熟又充滿感性的。他們都有着時刻緊皺充滿憂愁和思慮的眉峰,永遠帶着隐忍克制弧度的抿起的唇角,還有從不允許身體向黑暗妥協認輸的心髒。
“那只注射液強化了他的優點,也放大了他的缺點。放大了他的敬畏、憐憫、堅毅和敏銳,也放大了他那點固執的小脾氣。明明凡事喜歡扛在自己肩上,卻讨厭隐瞞和單打獨鬥,還有着高到要命的團隊意識。”
海德拉笑了笑。
“Good Bes Great,bad bes worse。”
——好的變得更好,壞的則變得更壞。
“他确實是。”
娜塔莎·羅曼諾夫忍俊不禁。
“他每次皺着眉頭去弗瑞辦公室拍桌子的時候,我都懷疑他是想去一把抓起弗瑞衣領,把他從樓頂扔下去。”
“他和我說過!”海德拉聞言哈哈大笑,“他确實每次都有這個打算!”
“我會提醒弗瑞,在每次和隊長碰面的時候背好降落傘。”
娜塔莎·羅曼諾夫克制住愈發濃厚的笑意,正了正笑的有點酸的臉,繼續說。
“老實說,無論是我,還是弗瑞,甚至是托尼,我們敬重他,追随他,我們都認為複仇者聯盟交給他領導是在令人放心不過的了。但我們卻習慣将他的話當作老兵常有的固執絮叨,認為他跟不上時代,太過正直古板,不知變通——甚至直到現在,我也是這麽想的。”
但......
“但到目前為止。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直到今日,娜塔莎·羅曼諾夫不得不承認。
“每次,每次他判斷有問題的事情,都是真有問題的。”
“這次我們差點以安全為名毀滅了十多萬人類。”
她閉上眼睛,努力控制住因龐大的罪惡感而細微顫抖的手指,為內心深處不斷翻湧的慶幸和後怕而嘆息。
“即使是因為九頭蛇......神盾局也難辭其咎。”
地下數據庫內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機器風扇運轉低低的嗡鳴。
“......你知道到了後來,史蒂夫吸引我的是什麽嗎?”
海德拉慢慢開口。
“是什麽?”
“是安心感。”
海德拉用手撐着臉,溫柔的目光落在虛空裏。
“我從來沒想到,我竟然能在一個人類身上感受到無比的安心。”
“你讨厭人類?”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讨厭算不上吧。”海德拉抿抿嘴,“只是不是很喜歡。”
“為什麽?”
“因為人類很可怕——你們是個太過可怕的種族。”
娜塔莎·羅曼諾夫睜大眼睛,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聽到這種答案。
“我不太明白。”
......為什麽猛犸會懼怕一窩螞蟻?
“我讀過你們的歷史,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我也見證過你們的繁衍,幾百年幾千年,我曾一直關注着地球。我發現你們永遠無法随着時間的流逝時代的更疊而變化......你們生命短暫,但內核永恒不變:自負,欲望強盛,善于懷疑,不斷推陳出現,開拓永無止境。”
海德拉說。
“你們的進化保留了這些人類最大的優點,也保留了這些人類發展的瓶頸——人類基因中難以改變的本性。人類歷史中那些神話般的古老文明,如樓蘭、大西洲、瑪雅之類的毀滅,都與人類本身高度發展背後無法改變的人性.息息相關。
“人類天性就具有破壞性,這決定于你們偏弱的體質、短暫的生命和過于精密的分泌與神經系統。文明、民主、法制、教育,你能想到一切人類正面詞彙,雖盡量避免巨大的破壞發生,但事實是——
“人類文明的一切行為,都無法阻止人類對其它物種破壞的結果,也無法改變人類毀滅自己的結局。”
娜塔莎·羅曼諾夫張口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使用什麽論據。似乎她想到的任何解釋最後都成為海德拉的話的作證。她皺起眉,最後問。
“......這是你站在未來角度的看法嗎?”
“不僅僅是。你們自己的書籍不也都是這麽寫的嗎?”
海德拉說。
“雖然這些文明行為可以減慢人類及地球生物毀滅的速度。但在時間的掌控下,幾乎無一例外的,方向都會偏離軌道,暴力重又登場,歷史總會重演。
“人類的歷史是重複的歷史。無論文明程度有多高,我站在時間之外,不得不承認,人類只有不停地犯錯,才能在慘痛的經驗中獲得進步。
“人類的文明是犧牲的文明。你們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金發姑娘的黑色眼睛裏平靜而深邃。
“這太可怕了——事實上不止令我感到害怕,也令很多種族害怕。”
這害怕無關暫時的力量強弱——畢竟當初誰能想到,低智能的人類在經歷短暫的幾萬年的進化後,竟然能夠踏出地球踏出太陽系,走入銀河系走入宇宙,将人類的足跡印在所有星球的土地上?
再過幾萬年,人類又會成長到什麽地步?
——而那時,擁有重複犧牲的獨特文明的人類,他們足跡會對宇宙産生怎樣的影響?
“所以我并不怎麽喜歡人類。不過......”
海德拉頓了頓,露出細小的微笑。
“也不妨礙我尊敬你們為了反抗本能而做出的種種努力,甚至于突破本能,突破欲望,追求看似虛無缥缈的東西。”
“難道不是嗎?!”
劍光閃過,映出澤莫因冒犯而憤怒到甚至有些扭曲的面孔。
“你根本不懂——”
盾牌狠狠撞上他的胸口,打碎了他接下來的話。
“恰恰是你們這些人——”
史蒂夫·羅傑斯沖上去接住盾牌,腰腹肌肉擰成一股緊縮的繩,猛然爆發,帶動手臂揮出,拳頭狠狠擊中澤莫的下巴。
“你們這些聰明人——才什麽都不懂!”
男人高大結實的身軀猶如失去了重量,被擊飛到天上,然後狠狠摔進地面,失去了爬起來的力量。
方才充斥金屬和肉.體對撞聲音的密閉空閑頓時只剩粗重的喘息聲。
“......你們才什麽都不懂。”
金發士兵竭力平複粗重的呼吸,一字一頓說。
“我從不侵犯人民的自由,不是因為兩害取其輕或者權宜之計,或者為了什麽大局着想,更不是因為我只是滿足于此。
“我從不關注什麽所謂大局,什麽所謂大多數人,什麽整個國家——
“——我是為了每一個人。
“你們這些人才永遠不會懂。”
史蒂夫·羅傑斯的重複越來越輕。
“你是說.......”
娜塔莎·羅曼諾夫遲疑地開口。
“隊長?”
“是。”
海德拉點點頭。
“史蒂夫不信任體制,不信任法律者,不信任管理者,更不信任超級權力。他認為社會基于人而産生,人有目的,而目的會變。
“他信任的,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而大部分時候,人類也沒讓他失望。
“他想要守護他人,乃至守護整個世界。所以他試圖追求比法律更高層次的存在,這個東西叫做正義。法律會變,而正義不會變。”
海德拉溫柔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地下數據庫,穿越了高樓,飛過雲層和霧氣,帶着美好的風和和煦的陽光,落在了戰場上男人永遠挺直不屈的肩膀上。
“如果要犧牲一個人的權利才能換來公平,那就不是公平;如果要通過讓一部分人哭泣才能換來幸福,那就不是幸福。
“你們這種人,所謂的聰明人,根本不懂這一點。”
史蒂夫·羅傑斯看着試圖爬起來,又支持不住跌倒的澤莫,冷冷說。
“我從來都不會把我的所作所為和別人比較……我看到有人需要幫助,我就伸出援手。你覺得這是個弱點,你覺得這很簡單,但你錯了。”
“——你們信任他,因為你們知道,越是強大的人,心裏的兇惡就越多。只有知道弱小的滋味的人,才真正懂得力量的價值,也更有同情心——我也因此而深深信任他。”
海德拉說。
“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對我不利。他做出的每一件和我有關的事,都是保護我權利的事——而且不是整體上對我好或者看起來對我好。他是真誠地,會做到每一件事都不會侵犯我的自由。
“他擁有比誰都要堅定且嚴苛的原則,但這條原則更多的是禁锢他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但這就是他最迷人,最可靠的地方:自己認定正确的事,哪怕遭到所有人的反對,也一定要堅持到底。而他認定正确的事,一定不會損害你。
“你們不是常說嗎?只要美國隊長在,你就可以安心了——因為他絕對會保護你。
“他也許并不富裕,也無法制造飛船,無法讓病榻上的人站起來,無法将戰火中死去的愛人帶回身邊,也無法引領人類走向更興盛的未來......”
但。
“我救人于水火。我給予絕望之人以希望。
“我不衡量生命的重量。
“我們人類本為此而生……而這也是我們應當為之而戰的東西。”
史蒂夫·羅傑斯彎下腰,卡住澤莫再無力支撐起來的頭顱,用特質手铐将他徹底束縛。
“——你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有多累嗎?”
海德拉嘆息。
金發士兵呼出一口氣,垂目看着眼神渙散的九頭蛇。
“為此即使再累我也會去做。你不可能明白的的。正如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懂得,人類真正的價值。”
“隊長?”
克林頓·巴頓的聲音傳來。
敏捷的特工早在遭遇九頭蛇部隊時就隐藏起來,在地下部分掃除了陸陸續續趕往地下數據庫的其他敵人後,終于尋找到了被分隔的隊長。
“我把外面守門的家夥都掃幹淨——你沒事吧?你看起來很疲憊。”
“沒事。”
史蒂夫·羅傑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都解決了嗎?”
“全都解決了。外面被托尼打成了廢墟,完全不能走人。大家都在往地下數據庫走,準備從地下通道出去——你确定沒有問題嗎,隊長?你可以告訴我的。”
“走吧,我們也去。”
金發士兵對擔心自己的隊友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
“一起回家。”
作者有話說:
參考書目:
《第三種猩猩:人類的身世與未來》——傑拉德戴蒙德
《人類簡史》——尤瓦爾赫拉利
《進擊的智人》——河森堡
感覺我快成了修仙大王了,天天守夜冠軍......寫得太快導致語言有點亂七八糟的……不過想寫的都寫了,改天再整理吧。
周四下鄉!咕嚕嚕嚕嚕嚕【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