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立秋後,一場秋雨一場寒。
時針指向晚十點,原斐撐着下颌,眼睜睜地看着滿桌的菜肴,從熱氣騰騰變得冰冰涼涼。
糖醋排骨,清蒸鲈魚,茄汁大蝦,西湖牛肉羹,蒜蓉粉絲扇貝,茶樹菇炖雞湯,配以幾盤清脆鮮嫩的時蔬,至少看起來很讓人有食欲。
可惜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修長纖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慢慢劃開漆黑的手機屏幕,尚未關閉的微信聊天界面出現在眼前。
六點三十分——
原斐:【今天會做很多好吃的哦,你什麽時候回家呢?想你~】配了一張準備食材的圖片。
這條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般,到現在也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粉粉嫩嫩的指尖自上而下微微滑動。
【今天天氣好好,想你~】
【忙完了嗎,什麽時候回家呀?】
【我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小男孩,像你小時候~】
【今天約了朋友,晚上不要等我吃飯,會想你的~】
……
從頭至尾的自說自話,除了極其罕見的“嗯”字以外,沒有過任何回應。
“傻逼。”原斐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剛低聲罵了一句,桌面突然傳來一陣嗡嗡的震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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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髒頓時不聽話地怦怦亂跳起來,再定睛一看,唇角勾出了一個自嘲的弧度。
“親愛的小斐斐,你在幹嘛呀?”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好聽含笑的嗓音。
原斐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一邊往沙發邊走一邊回道:“能幹嘛?在家發黴呗。”
駱聞軒沉默了兩秒,“……你該不會……又、又在等傅景丞回家吃飯?”
“哼。”原斐冷笑一聲,陷入沙發裏,“怎麽着,駱公子這是看不起我這個家庭煮夫呢?”
“別別別!那哪能呢原小少爺,您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駱聞軒一個激靈,連聲否認後,迅速地轉移了話題:“季二明兒個生日宴會,人不多,就我們幾個玩得好的,你來吧?”
原斐聞言微微仰頭,冷淡疲倦的目光落在頭頂奢華的水晶燈上,好半晌後才出聲拒絕:“不去了,禮物幫我帶到就行了。你也知道,傅景丞不喜歡我抛頭露面。”
駱聞軒:“......”
兩年前,因為傅景丞一句輕飄飄的“要跟我結婚就不要在外面抛頭露面”,他就此淡出了娛樂圈。
雖然本來也不是什麽當紅的流量,消失了連一點水花也沒掀起來。
“不跟你說了,挂了。”想到這裏,原斐有些心煩,不顧電話那頭一連串的“等等等......”,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
他大半個身子都躺在沙發上,伸長了胳膊費力地夠到遙控器,然後打開了電視,漫無目的地換着臺。
一分鐘後,他被電視屏幕上正在瘋狂吐血的某部仙俠劇男主吸引了注意力。
自從他淡出娛樂圈後,就有意識地回避了娛樂圈相關的消息,完全不知道三年前和他同在一部正劇裏打醬油的人,竟什麽時候也開始挑大梁,演起正兒八經的男主了。
他稍稍提起了一點興趣,聚精會神地看起了狗血俗套的仙俠劇。不過只看了一會兒,神情卻漸漸變得有些恍惚。
如果……如果兩年前他沒有淡出娛樂圈,如今的他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
傅景丞打開了別墅的大門。
他沒有開燈,也沒有刻意發出聲響,但窩在沙發上的人還是輕易驚醒了。
人在剛醒來時,往往是最沒有防備的,也最容易暴露本性。原斐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漂亮的臉蛋上浮現了不耐煩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眼尖地發現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頃刻間收回了所有不耐的情緒。
“嗯......你回來啦。”他用指骨揉了揉眼睛,剛睡醒的嗓音有沙啞軟糯的,聽起來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嘟嘟囔囔的抱怨,“怎麽這麽晚呀?”
傅景丞脫下了身上的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低低應了一聲:“嗯。”
一貫的惜字如金,嗓音充滿了冷冰冰的金屬質感,偏偏又低沉動聽,只一個音節也聽得人脊背酥軟。
原斐窩在沙發裏伸了半個懶腰,睡得粉嘟嘟的臉頰邊抿出了一個圓圓的小酒窩,“飯菜都冷了,我去熱一下吧。”
傅景丞沒說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邁着沉穩的步子,一步一步朝他這邊走過來。
“怎麽了?”原斐下意識想要擡起上半身,下一秒,整個人都被壓回了沙發裏。
他聞到了一股醇厚的酒香味兒,混含着秋夜雨水的冰涼,鋪面而來。
“你喝酒了?”原斐只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乖順地任由他将自己牢牢按住。
男人身上很涼,但手心卻格外滾燙,隔着一層毛衣,卻燙得他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往沙發更深處躲了進去。
傅景丞依然沒有說話,但是伸進去的手,目的十分明确。
“那個……我還沒有......”原斐想說我等你等到現在,一口飯還沒吃上呢,但男人接下來的動作,讓他選擇了閉上嘴巴。
夜涼如水。樓下客廳的暖氣一向打得不高,米黃色套頭毛衣被粗魯地剝開,嬌嫩的皮膚接觸到冷空氣,以及對方身上冒着寒氣的衣衫,冷得他打了個寒顫。
但男人依舊白襯衫黑西褲,穿得整整齊齊。
結婚兩年,傅景丞碰他的次數并不多,像是例行公事,又或者是男人必要的纾解。
但每一次,沒有一個人沉淪過。
他不知道是傅景丞的技術就這樣,還是不屑于在他身上玩兒花樣,每一次在一起,他都會疼得渾身發抖,眼淚汪汪。
當然,還是要軟着嗓子裝作很舒服很沉迷的樣子。
“景丞......”他被從後往前整個壓進沙發裏,乖巧地塌腰跪着,帶着可憐兮兮的哭腔,近乎央求:“我想......看着你......”
但換來的只是無情的鎮壓。
傅景丞沉默地按着他的後脖頸,動作愈發粗暴。
沉默而漫長的一場結束,男人發出了一聲又低又重的嘆息。這也是他自始至終,唯一發出的聲音。
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原斐松了一口氣,将自己的臉埋在柔軟的沙發裏,一動不動。
腳步聲漸遠,估計傅景丞應該是上樓洗澡去了,他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換了一個更舒服點的姿勢。
他目光渙散地盯着窗外飄搖的銀杏樹葉,不知過了多久,茶幾上放着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是剛才傅景丞随手丢在這裏的。
他沒有理。傅景丞一向不喜歡他碰自己的東西,更何況是手機這種完全私人的物品。
但對方像是不打通這個電話就不會罷休似的,嗡嗡的震動聲沒完沒了。
原斐忍耐地閉上眼睛,來回深呼吸幾次,最後按捺滿心的煩躁,把毛衣套回身上,扶着腰站起來,拿起手機往樓上挪。
滿桌精心準備的佳肴就這麽被徹底遺忘。
深更半夜的,最好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原斐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他上樓時,浴室的水聲正好停了下來。
走出來的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帶子漫不經心地系了一下,露出大半結實精壯的胸膛。
平日裏總是一絲不茍梳上去的劉海微微打濕,略有些淩亂地散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精心雕琢的五官更顯英俊深邃,冷峻淩厲的氣質下也生生添了兩分潇灑不羁。
真的是很帥啊。原斐在心中默默花癡了兩秒,這麽帥的男人最後還不是成了他的。
然而,他的花癡很快就被無情地打斷了。傅景丞發現他手上拿着自己的手機,語氣嚴厲冰冷:“手機給我。”
原斐眨了眨眼睛,把手機送到他面前去,試圖解釋道:“啊因為剛剛手機一直在震動,我怕耽誤了什麽事情,所以才......”
話還沒說完,一個踉跄,手機就被男人一把奪了過去。
兩人站得很近,原斐隐隐約約能聽見對面是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嬌滴滴的,生機勃勃的,具體說的什麽內容倒是聽不太清楚。
原斐垂下了眼睫,唇角勾起了一抹說不上是什麽意味的弧度。
竟然天真地以為會是什麽工作上的事情呢。
很快,電話被挂斷了,傅景丞用毫無溫度的眼神掃了他一眼,“去洗澡。”
原斐沒有擡眼,只露出一個乖巧甜美的笑容來,“好的。”
傅景丞從來不會關心他是不是洗了澡,如果關心,那肯定就是剛才還沒盡興。
他有意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出來,男人果然還沒有睡下,正靠在床頭回複郵件。
和電視劇裏演的不同,霸道總裁的生活其實沒有那麽閑情逸致,半夜回家可能也會處理工作上的事。
原斐赤腳踩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醞釀了一下,軟軟地開口道:“我洗好了。”
傅景丞聽到聲音,掀起了眼皮子。
剛洗過澡,平日裏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色透着可口的粉,紅暈一直延伸到了居家服的領口下。
二十幾歲的青年,黑發雪膚,四肢修長,身體清瘦又柔韌,可以任由他擺成各種姿勢。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眸色愈發暗沉,“過來。”
原斐感覺某個部位還在隐隐作痛,一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過來。”傅景丞重複了一遍。
青年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被他吓得抖了一抖,又可愛讨好地沖他抿唇一笑,頰邊的小酒窩甜得膩人。
他心裏的那把火燒得更猛了,把人按進了柔軟蓬松的被褥裏,面無表情地盯着露出來的一點尖尖的下巴,卻見青年突然扭過了臉,一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他,眼神亮得他心中狠狠一悸。
像是難以忍受似的,傅景丞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