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離開
皇帝動怒,老臣要的目的達到,也就裝作識趣的不再多言。
襄王趙炀此時上前禀報自己查到白狄八皇子和太子私下晤面的确切消息。
這事情已經不是什麽機密,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南楚與白狄非敵國非友邦,兩國皇子見面也無甚緊要。但是此時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提到明面上說意味就多了。
老臣雖覺的襄王此舉意圖表現太明顯,但衆臣也都知道襄王的性子,一是一二是二,性子直,不似太子和永王,雖然脾氣不好,說話讓人聽着不舒服,心純,與之交往卻不用提着太多的小心。
襄王此話一出口,猶如火上澆油,頓時把皇帝心中的怒火激到了極致,當即大發雷霆,滿殿的皇子朝臣宮人匍匐在地瑟瑟不敢言。
恰時一個內侍在殿門前回禀:“昨夜的刺客醒了。”
皇帝盛怒立即命令将人帶往偏殿,親自審問。
東宮之內,許清和站在後園假山前的水池邊,看着池水從東宮北側宮牆外緩緩流入宮內彙聚池中,然後分出幾條小溪曲曲折折的向東宮的其他地方延伸。
如今東宮屬官除了他只有曹瑞目前還在宮內,此時曹瑞在正殿和趙煜商議事情,有心避開他。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趙煜才提防他,是不是太晚了?他心中冷嘲。
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望去,是太子妃,神色焦急的朝這邊走來。
他迎上兩步見禮。
太子妃依舊目光怨恨嫌惡:“許大人此時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兒賞景?”
習慣了太子妃的态度,許清和平靜拱手道:“臣不敢,只是殿內議事臣不便作陪,所以來此靜思,惟願能有一二建議可供殿下參考。”
太子妃掃了他一眼,目光轉向面前的池面。
現在東宮處境危險,陛下下旨封鎖東宮,不召見太子也不許太子踏出半步,根本不給東宮任何解釋的機會,這已是廢儲的先兆,甚至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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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之事現在發展到了什麽地步裏外消息不通根本無從知曉,這種時候東宮就是一座豪華囚牢,殿下只是在坐等降罪罷了,這才是真正恐懼之處。
她是後宮婦人,不問朝政,也覺得這一切太過突然,突然到根本沒有反應和喘息的機會。
她收回神思,瞥了眼身邊這個比女人還驚豔俊美的陰柔男子,心中依舊不喜,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太子一個難得的謀士,自從入了東宮,為太子出謀劃策,打壓永王和襄王,幫太子不少。
此時東宮被隔絕,太子身邊除了曹瑞只有他,她态度也稍稍緩和一些,語氣難改,不鹹不淡的問:“可有想出什麽來?”
許清和朝太子妃身後的宮人望了眼,太子妃猶豫了下不太情願的讓人都退下。
許清和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容臣先問太子妃一句,若是當年宣宗皇帝沒有發動宮變将會如何?”
太子妃面色陡變,驚愕的望着他。
當年宣宗皇帝的情況與此刻的太子多麽相似,宣宗皇帝本是親王,賢德仁厚,奈何東宮容不得他,處處逼迫,設計陷害,最後不得已而策動宮變。
這事情雖然被粉飾,道理想通。若是當年宣宗皇帝沒有策動宮變,最後的結局應該和大周廢太子李衡的結局相同,一脈斬盡,甚至不如,當年的東宮後來的違侯可不會饒宣宗皇帝性命。
話說三分,點到為止,太子妃自然明了,他沒有說下去,而是順着面前水池朝北面宮牆望去。
“臣記得這池水是引自宮外澧河,穿過宮牆導流至此。”
太子妃順着他目光望去,頓時明白他言下之意。
再轉回目光看着面前人,依舊溫潤和煦,嘴角似有似無的笑着,而她卻感覺到一陣寒意。
萬竹園,李衡坐在游廊中,望着遠處的落日,丹霞似錦層層疊疊,半邊天絢爛多彩。不遠處的護衛依舊神色肅穆,似乎并不知道昨夜宮中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現在東宮發生了什麽。
曲九複走到他跟前坐下來,低聲道:“趙煜已經順着東宮水道離宮,想必此刻正逃往城外大營,聯絡下屬,接下來應該如你所料,舉兵逼宮,這必然是一場血腥,你還要留下來看看嗎?”
李衡沉默了片刻後感慨道:“看看吧!”看看南楚最後會是怎樣的局面,是不是結局還會如自己所料,“只是不能留在此處看了。”
東宮如此局面,他在萬竹園也不是秘密之事,永王一心想要北渡,又怎麽可能輕易的放過他這個大周廢儲,只是現在永王所有的心力都在趙煜身上還沒有顧及到他,但很快就會想到他。
“今夜便走,趁夜市之際,你去安排。”
夏桐拿着外衣過來給李衡披上,耳語:“陳念公子盡忠了。”
這是意料之中,可真的聽到,心中還是微微一痛。落到南楚皇帝的手中,死前想必也是受盡了折磨。
“我知道了。”聲音低沉。
沉默了片刻,對曲九複道:“清和如今還在趙煜身邊,屆時必然兇多吉少,讓我們的人務必護佑。”
“我會吩咐下去,而且清和素來機謹,知道臨危脫身。”
李衡點點頭,心中卻總覺得不安。
天剛黑下來,宛葭月過來幽篁居,左右沒有瞧見曲九複,詢問了聲,李衡未答,她猜到必然是離了園子。
湊到李衡身前,輕聲道:“萬竹園已經不安全,我哥安排了人,今夜我們離開這兒。”
李衡微愕,笑道:“令兄對我可很不喜。”
“我喜歡就行了。”眉眼帶笑望着他。
恰時聽到外面有躁動,兩人走到前室,幽篁居四周散落的護衛聚集一起,直奔前院方向去。
須臾夏桐進來禀報護衛聽聞了東宮之事,如今只剩下一半,其他均已調開,幽篁居伺候的人全都迷倒。
李衡吩咐夏桐去收拾幾樣要緊的東西。
宛葭月看着忙碌的夏桐,這才明白,夏桐是李衡的人。
沉思了須臾,恍然大悟,卻震驚不已:“許公子是你的人?”
李衡笑着點了下頭,現在明白過來也不算太晚。
聯想他半個多月前找自己兄長做生意和昨夜南楚皇宮、東宮發生的事情,她徹底弄明白,原來刺殺一事是他與兄長聯手所為。
這麽長時間明着是南楚太子在軟禁他,暗地裏是他在攪動南楚朝廷的這潭深水。
自己與他朝夕相處竟然沒有發現。她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平素都想什麽去了,被蒙了這麽久。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攪動南楚朝廷,肯定不止是要除掉南楚太子這麽簡單。
“什麽也不做了。”李衡笑了下,一切都安排就緒,下面就等着天意了。
宛葭月不信,正要追問,隐隐聽到前院傳來打殺之聲,溫讓進來禀道:“公子,後園西北方向的護衛已經解決。”
“走吧!”李衡拉着宛葭月的手朝居室後走。
路上遇到幾個被放倒的護衛,後園中也隐隐聽到有打鬥之聲,距離有些遠。
西北高牆邊是一片竹林,并無小徑,淡淡的月光被遮擋,看不清腳下,路不好走。李衡攙扶宛葭月叮囑她小心。在顧府虹橋前崴傷過腳,此段路不平,更容易崴傷,以後腳踝脆弱會形成習慣性崴腳就麻煩了。
宛葭月卻不在意,笑道:“我也是從小習武的,哪有那麽容易……哎……”腳下一個大意踩到隆起的石塊上,腳下一歪,李衡眼疾手快立即的将她拉進懷中,減輕她腳部受力。
“傷着沒?”準備去看她的腳,宛葭月立即的甩了甩腳踝笑道,“沒傷着。”
“還要自誇嗎?”李衡帶着教育的口吻,“小心些。”
“沒事。”口中這麽說,手上卻反抓李衡手小步子朝前走。
穿過小片竹林到了西北牆邊,牆體丈高,幾人均是習武之人,飛檐走壁不在話下。
出了園子是一片灌木林,曲九複帶着十幾個人正在等他們,旁邊地上躺着幾個身着護衛服飾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是暈過去還是已經斷了氣。
穿過灌木林是一條小巷,一行人剛進巷子,見到巷中迎着月光的一面牆壁靠着一人,太遠看不清面容。
他們走過去,那人也迎面走來。
“鴉青?”宛葭月先認了出來,松開李衡朝前跑了兩步。
李衡手臂一空,心裏頭也跟着一空。
“怎麽就你一人在這?”
鴉青笑着朝李衡等人看了眼道:“我瞧見了曲公子帶人朝這兒來,便讓我們的人去別處引開護衛了。”又朝李衡問,“前院硬闖引開大批護衛的人想必是李公子安排”
李衡點點頭。
鴉青笑了笑,幾分玩味道:“李公子早有謀劃,我家少主多此一舉了。”
這語氣很不友好,李衡不以為意:“若非喻公子安排人從中幫忙,也不能如此順利,替在下謝過喻公子。”
此處非久留之地,雙方也不耽擱時間,離開小巷是一條熱鬧的街道,此時是夜市正盛之時,熙熙攘攘,車馬輻辏,李衡的人立即散開融入人群并保持一定距離保護前往事先安排的地方。
鴉青站在巷口看着街燈人群中一抹炎色越來越模糊,漸漸的淡出視線,神色頹然。
俄頃身後趕過來一黑衣人,近前道:“萬竹園護衛死傷大半,另一批人已經退了。”
“嗯,你們去吧!”自己穿過擁擠街道走向對面一個巷口。
李衡離開約一條街的距離,側面的街中竄出來一人,一身尋常布衣,曲九複認識此人,喚了句:“闵善?”李衡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是安插在永王趙灼府中的九樓舊人。
“公子,趙灼已經派人去了萬竹園。”
“此處不便多言,到地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