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53章 未完之語

“所以小夥子，你最後在視屏裏那一句‘等等’是什麽意思？”錢先生笑着問。

“沒有什麽意思。”羅德裏克回避了這個問題。

“聽我說小夥子，”錢先生坐在那兒，“我是一個Alpha，那算是ABO人群中感知比較敏銳的種群中的一員，我很清楚你說那句話的時候心情的波動，說吧。”

“說什麽？”羅德裏克抓了抓後腦勺。

“我說了，你的愛情故事早晚會和我說的，既然我們不能……”錢先生一邊說一邊擡頭盯着飛船裏的攝像頭，他繼續，“我們不能随随便便出去生怕染上宇宙水熊蟲，那我們總可以閑聊一下愛情這些東西吧。”

羅德裏克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有理這個人。

錢先生又不急，他趴在那裏盯着羅德裏克的後背，知道自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答案的。

自從上次的那場隕石失誤以後，清掃隊的前進速度放慢了許多，并且越發的穩重起來。他和羅德裏克的日常任務一瞬間少了大半，錢先生正是無聊的時候。

那個叫昆西的富家子在飛船裏打轉轉，但是這裏的空間小得吓人，昆西就算再怎麽想躲過去，但是這一次是絕對躲不過了。

“我……”羅德裏克有些猶豫。

錢先生趕忙往前坐了坐，他點點頭示易羅德裏克繼續往下說，“嗯哼？”

“我，我上來之前說錯了些話……”羅德裏克聲音有些小。

“噢噢噢噢！”錢先生興趣更高了。

“我，”羅德裏克抓了抓了後腦勺，他試圖向錢先生解釋，“我認為我上來了以後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慢點。”錢先生伸出一只手指示易羅德裏克等一等，“昆西我們這場對話是不是之前進行過一次？”

“沒有，”羅德裏克保證。

“那你繼續，”錢先生發誓這段話絕對是他們之前說過了的。他才上太空兩個月，還沒有被逼瘋。錢先生抱着椅背，“所以，你上飛船之前和他分手了。”

“我上飛船之前和他解除了關系。”羅德裏克選擇了另外一個用詞。

“我真的覺得這段對話我們經歷過，小年輕啊。這要是在上世紀傳統的網文行業多次出現這種對話，是會被讀者認為是騙字數的……”錢先生嘆氣，“你能說點新鮮的東西出來嗎？”

“我當時以為我自己要死了！”羅德裏克重複。

“我知道，我知道，然後呢？”錢先生問。

“我覺得我那種說法很帥氣你知不知道，很，充滿了孤膽英雄的英勇，還……”羅德裏克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當時的想法，“還，說實話，我不想他繼續等我，我覺得他……”

錢先生喜歡這種時刻，這種能夠靜靜觀察一個人的時刻。他盯着這個年輕的小夥子不放，然後意識到，年輕真好。

哪怕只是簡簡單單說一說與愛人之間的故事，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都一臉的慌張。對方的臉上帶着迷茫、後悔還有惋惜，光是在想着回答自己這麽一點時間裏，昆西這個家夥的神情就變了好幾次。

年輕真好。

錢先生抱着椅背想。

“我覺得他……”羅德裏克盯着地面，雖然語氣說的這件事像是完了，但是他目光柔和，羅德裏克喃喃自語，“我覺得我們的這段關系，對他很不好。我否認了這段關系。”

“愛情是不能被否認的。”錢先生歪着腦袋撐着頭，他眼中滿是笑意，“所以呢，剛剛你那一句等等，是說給他聽的。你後悔了昆西。”

“我沒有。”羅德裏克否認。

“你有，承認這一點不難。”錢先生笑了。

“我沒有，我絕對沒有，我就是突然之間發現我忘記了……”羅德裏克的聲音卡在那裏，“忘記了……”

“忘記了說不讓他走？說你錯了？說你昆西上來了宇宙整整兩個月，每隔一個星期會花半個小時在廁所想他？”

錢先生什麽都知道，他搖頭，“那你就直接說啊。”

“但如果他已經走了呢？”羅德裏克反問，“如果他……”

“那你在一開始就不會想着去說，你心裏明白的很。你怕什麽，你在怕什麽昆西。”錢先生盯着這個年輕人，“你有錢，還沒禿頂，還沒有像我一樣對着老婆有心無力，你甚至有着其他人想要都得不到的背景，你在怕什麽？”

“……”羅德裏克不說話。

這個年輕人在屋子裏打轉，他抓着頭發，他喃喃低語，最後他看了過來。

羅德裏克自暴自棄。

“我怕他不喜歡我，喜歡我的沒有我那麽多。就是這樣，就這樣，可以了吧？”

“哎。”錢先生抱着椅背深深嘆了口氣，羅德裏克轉過身來，這個人有些暴怒，“怎麽？”

錢先生搖頭，“沒什麽。”

羅德裏克沉默了那麽幾秒，這個家夥叉着腰低着頭，羅德裏克抿着嘴。他小小地說了句，“其實不是那個。”

“啊？”錢先生掏掏耳朵，“又不是哪個了？”

“我知道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我提出兩人分開并且不認同這段關系是戀愛關系是因為我知道他所能擁有的東西都很少……”

羅德裏克捂着額頭，“如果我不能回去，他會停留在這段擁有中一輩子的。”

“……”

錢先生不說話，他腦袋裏只有一句話——年輕真好啊。

“年輕就是好啊，我懷念我以前滿臉膠原蛋白的時候。”

凱西站在梳妝臺前，伊麗莎白正在化妝，這位女士又恢複了之前那種大大方方優雅的狀态。伊麗莎白盯着鏡面換了一種口紅的顏色，她看向凱西，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凱西盯着伊麗莎白那淡綠色的口紅，語氣有些猶豫，“我說，我要搬出去了。”

“誰，誰說的，誰敢。”伊麗莎白看向鏡子，她為這個口紅的皺了皺眉。下一秒她把顏色換成了梅森紅，這樣看上去順眼多了。

“羅德裏克說的。”凱西自動給伊麗莎白挑了個顏色，“他上飛船之前，和我解除了關系。”

“啧，”伊麗莎白沒心思化妝了，她起身，“那你是怎麽想的？”

“羅德裏克回來以後發現我還在家裏他會怎麽想。”凱西問。

伊麗莎白轉身，“那我那憨批弟弟回到家裏以後發現你不在家他會怎麽想。”

“我服從了他的意願。”凱西擺手。

“這要是在八十年代的狗血劇裏，我會讓你躲在其他房間裏，等羅德裏克回來了以後看他的神情，好好玩弄他一番以後再讓你登場。”

伊麗莎白坐在沙發的一角，“當然咯，為了戲劇性的發展，這樣往往會誕生許多我們預料不到的結果。戲劇化嘛，很多反轉的。”

凱西不說話，其實誰都期望這個世界能夠像電影或者電視劇中那樣的發展下去，完美結局是最好的。但是他知道這個故事不會是這樣……

“羅德裏克，”凱西盯着地面，“羅德裏克回來了以後，發現我不在，他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涯其實也挺好的。”

伊麗莎白頭猛地一扭。

“他走的路，我們兩所處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去掉那些浪漫或者年少無知，他以後會遇到更多這種情況。”凱西聲音有些弱。

“什麽情況？”伊麗莎白挑眉。

“誣陷、迫害、被動，或者需要幫助的地方。”凱西其實很明白，從他開始接手開始觸碰這件事了以後，凱西就已經明白了，羅德裏克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他有我們。”伊麗莎白擡高了聲音。

“你不會永遠都屬于你的弟弟的，你有你自己的生活，羅德裏克也不期望把你束縛在這裏一輩子。”凱西苦笑了一下，“百麗兒也有自己的生活……”

“聽好了，就算羅德裏克以後找了個牛逼哄哄的對象，他的對象也有自己的生活。”伊麗莎白指出了這一點。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凱西無奈，“我給不了羅德裏克這麽多支持和幫助，我不能像你一樣，也不能像百麗兒一樣，我最多……”

凱西猶豫了很久，他在找一個合适的詞。

伊麗莎白盯着他不放。

“我是某個不能上臺面的人。”凱西做了總結。

“……”伊麗莎白不說話，她盯着凱西，然後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是個不能上臺面的存在，你自卑的原因到底是什麽，我不是說你的工作，我說是……”

伊麗莎白突然之間就沉默下來了。

凱西在等對方的答案，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也許等不來什麽。伊麗莎白坐在那裏，手指不停地輕敲着沙發背，她在猶豫着什麽。

“你說，你有沒有想過，”伊麗莎白在沉默許久以後還是說了，她那深綠色的眸子看向凱西，“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剛來的時候，羅德裏克為什麽對你發那麽大的脾氣，卻最終又原諒你了呢？”

“他知道了一點過去的事情。”凱西抓了抓後頸。

“也許是他……”伊麗莎白聲音有些顫抖，“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