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35章 香氣襲人

今年的春天很美好。

但問題是家裏人都很忙，甚至沒有人有時間去外面的公園走走。羅德裏克反正是二十四小時呆在家裏随時待命的，而伊麗莎白這麽忙就有趣了。

凱西站在門口一直看她在忙活。

“你在忙什麽？”凱西插着口袋問。

“我在忙着開店，”伊麗莎白盯着懸浮界面不放，她頭也不擡地回答。

“什麽？”凱西有些震驚。

“你聞出來我身上的味道了嗎？”伊麗莎白轉過身來，她很大方地向凱西展示了屏幕上的一切，伊麗莎白重新确認了一下用詞，“就是你察覺到我信息素的味道了嗎？”

凱西搖頭。

“我一直以為你和林桐一樣是……”凱西停頓了一下，他确實在這件事上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伊麗莎白太過脆弱，“我還以為被标記過的O味道會發生變化。”

“看樣子在學校裏沒好好上學啊，凱西，”伊麗莎白走到了一邊，她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你可不能一大早就喝酒。”凱西很明确地指出來了這一點，“酒精成瘾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現在對你來說是早上，對我來說是睡前一杯小酒，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伊麗莎白再喝了一口，“适應火星時差簡直是遭罪，你知道他們一年有二十二個月嗎？”

凱西搖搖頭。

“漫長的時間和長時間的光照給予了火星上的物種不同的特性，它們的農産品很便宜，”伊麗莎白朝凱西眨眨眼，“尤其是花朵。”

“可你說過火星上的食物很貴，”凱西扶額，“你說過火星上的鮮花也很貴。”

“那是因為新鮮的蔬果還有農産品想要運送到外地，它們要承擔極高的運輸成本。原産地的價格有多低，送到我們手上價格就有多高，中間的利潤是要把這些差價補回來的，我的小皮耶羅。”

凱西挑眉，“不要這麽喊我，姐姐。那你在睡覺之前要來一點會讓你長胖的夜宵嗎？”

伊麗莎白嘆氣，“熬夜是女人變老變胖的元兇，但是我想放縱一下。”

那天上午，準确地說當伊麗莎白和凱西談起來自己的夢想還有對未來的想象的時候，凱西才真覺得這位女士活了過來。她不在一個飄渺的标簽，一個Omega的名詞代表，或者一個優秀的姐姐。

當伊麗莎白說到她的香水的時候，她的雙眼閃閃發亮。

“我不确定，”凱西在為伊麗莎白做早餐的時候低語了一聲，他笑了一下，“我不确定你的這個香水的市場有多大。”

“很大很大，”伊麗莎白突然來了興趣，“你沒用過香水嗎，凱西？”

凱西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他決定直面這個問題，不再假裝這些事不曾發生過。凱西放下咖啡壺看向伊麗莎白，“你要知道我的客人是因為我是個Beta才會點我的。”

伊麗莎白有些驚訝，她趕忙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想讓你道歉。”

凱西笑了，他大大方方地在伊麗莎白面前承認，“很多客戶專門點我，一是我金發碧眼，二是我當時骨架很小還像個未成年的男孩，三是我是個Beta，幾乎沒有味道。”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味道的，”伊麗莎白輕聲，“這是我們這個物種的生理構造。”

“是的，但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味道……”

凱西停了下來，他把咖啡推給了伊麗莎白，“我知道你為什麽說香水這個産業很重要了。我之前有個客人，他是個Alpha，他，他很愛自己的妻子……”

伊麗莎白小小地嗯了一聲。

“他妻子不愛他，他妻子是個O你知道嗎？”

那個客人是凱西接觸過的為數不多并且無比溫柔的A，“他聞得到，每一次他妻子嫌惡他的時候他都聞到了。他來找我很多的原因是，我沒有味道，他不需要時時刻刻的擔心着……”

伊麗莎白低聲，“你是他的避風港。”

“一半的一半吧，”凱西皺了皺鼻子，“你說的沒錯，AO确實需要香水來掩蓋自己的味道。”

伊麗莎白盯着凱西不放。

凱西被那眼神看得心慌，他問，“怎麽了？”

“需要我和你講一講香水的故事嗎？凱西。”伊麗莎白不知為何來了興趣，也許睡前咖啡不是一個很好的提議，這位女士往前坐了坐，“你知道嗎？香水是Beta們發明的。”

凱西笑着看了伊麗莎白一眼，他示易，“別講了，我猜出來故事是什麽了。遠古的故事一定是Beta們愛慕虛榮想要成為AO才故意讓自己顯得很香，像是擁有和你們一樣的味道。”

伊麗莎白盯了凱西很久。

然後她道，“不是。”

凱西擡起了頭。

伊麗莎白往上坐了坐，“在遠古時期有些宗教是不認可O類男性存在的，他們被認為是軟弱混亂的存在，一旦被确認就會被抹殺。所以他們的父母們想了一個辦法。”

凱西點頭，“就像Omega質詢官這種東西一樣，好的爸媽真的是很給力的存在。”說完凱西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善，他擡頭笑了笑，“你繼續吧。”

伊麗莎白無所謂，“他們請一些游蕩在各個城鎮的Beta商販研究出了一種很香很香，能夠掩蓋過一切氣味的香水。當他們的孩子分化了以後，他們就以此為借口把那些Beta請來。”

凱西好奇，“做什麽？”

伊麗莎白笑了，“盛大的舞會，或者一場全鎮的狂歡，很多家庭都參與進去，沒有人會在意誰到底是A是O的。當舞會結束，總會發生點小意外。”

“比如說意外懷孕？”凱西插了一句嘴。

“比如說哪個小公子摔斷了腿或者感染上了風寒需要去外地療養。他們會帶着香味離去，等到哪一天從別的國度傳來喜訊，他們結合完畢後再回家。”

“能夠這麽做的都是家裏有錢的對不對，”凱西聽完了整個故事，“聽上去很浪漫，但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伊麗莎白盯着凱西不放。

最後她提出來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那麽凱西，你想用香水嗎？想用什麽味道的？”

凱西撐着臺面沉思了很久，伊麗莎白一直在微笑，他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這位Omega此刻這麽想知道這個答案。凱西想拒絕，但是又真的很感興趣。

“好吧，就當日後給你開店積累些素材。那麽，那麽你們有沒有什麽香水……”凱西結結巴巴。

“嗯哼，”伊麗莎白表示自己在聽呢。

“能夠，能夠讓一個Beta聞上去像個Omega？”凱西說完。

伊麗莎白靜靜地聽完了他的要求。

凱西在說完這個要求後保持了沉默，他盯着伊麗莎白不放，想看看對方眼中是否有着戲谑或者嘲笑或者輕視。等待了一小會兒以後，凱西抓了抓後頸。

“如果沒有就當我剛剛是……”

“有。”伊麗莎白說得很平靜。

凱西看了過來。

“AO激素類抑制劑的成分其實是相反的，就是激素平衡。O類抑制劑中最有效的部分其實是A類激素，A類抑制劑與之相反，原理都是一樣的。AO通用抑制劑的作用原理和激素類的不同，那是作用在細胞受體上。”

伊麗莎白說了很長一段，凱西聽了好一會兒後對方才給出了答案。

“事實上，你只要把一支A類激素抑制劑稀釋一千倍噴灑在身上，你在A的嗅覺中就和一個O沒什麽區別，無論你香不香，有沒有味道。”

“……”凱西震驚了。

伊麗莎白喝了一口咖啡，“滿意了嗎？”

凱西喃喃自語，“那香水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香水存在的意義是讓你能夠選擇另外一個自己，尤其是我們這些因為氣味無法掩蓋自己情緒和身份的人。”

伊麗莎白歪了歪頭，“你猜羅德裏克想要什麽味道。”

凱西笑了，“他一定想變成Alpha，不用猜。”

“羅德裏克想變成一個女孩，”見凱西不相信，伊麗莎白确認了遍，“對，就是普普通通的Beta女孩。”

“為什麽？”凱西震驚。

“因為那個時候他和崔珉慧鬥得天昏地暗，羅德裏克什麽都比她好，但是在異性，也就是女性同情分上一直優勢不高。”

伊麗莎白輕笑一聲，“我的好弟弟，他那個時候是真的後悔自己不是個女孩，崔珉慧拿子宮和女性權利這件事大作文章，把他遠遠丢在了後面。”

凱西不信，他問，“崔珉慧呢？她一心向往那個全部都是男性A的世界，她一定想成為Alpha男性吧？”

“不，這就是你不懂香水和人性之間沖突的美妙。”伊麗莎白笑了，“崔珉慧對外使用的香水讓她聞起來像個柔弱的Omega。她做夢都想成為一個女性O，這樣她在弱勢群體的話語權就更高了。”

“……”凱西不說話。

“林桐想聞上去香氣襲人獲得更多的關注，林沐宸每天都在為那種過于高調的香味苦惱，程月有的時候會模仿程昱的香味出去約會。”

伊麗莎白喝着咖啡說了很多。

凱西看了過來，“那你呢？”

伊麗莎白頓了一下，笑了，“我想成為你。”

凱西愣了很久。

伊麗莎白放下咖啡杯。

“我想成為你，不是別的Beta也不是別的男性，我想成為你，因為看到你才讓我明白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可能性，就算沒有一切也能夠勇敢活下去。當我那天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凱西艱難地笑了一下。

伊麗莎白上前給了凱西一個很溫暖的擁抱，伊麗莎白輕拍着他的後背，“別自怨自艾，你真的很勇敢很優秀了。”

凱西花了點時間回報了伊麗莎白一下，他本一開始想說自己如果是個O的話，就不會遇到那麽多痛苦的事情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其實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都有自己的苦難，都有自己的羨慕向往的世界。

凱西吸了吸鼻子，他靠伊麗莎白靠得很近，他終于聞到了這位女士身上的味道。青草裹藏着蘋果的芳香，真的很美好。

香氣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