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與百靈

第14章 你我處于兩個不同世界

自今天上午起房子裏就彌漫着一股沉重的氣息。

凱西不是不知道有些Beta的氣勢極強，甚至比Alpha還要強大，但是他也從未遇到過羅德裏克這樣的。

當羅德裏克心情不快或者生氣了的時候，好像整個屋子都陪着這人不開心。

羅德裏克不笑，伊麗莎白也會眉頭緊皺，AI管家飛動的聲音也會變成靜音的。

凱西出門看了一眼，那個銀白色的小球在房間飛快地蹿來蹿去，快到幾乎看不出形狀。整個屋子安靜到可怕，只聽得見管家劃破氣流發出的‘嗖嗖嗖嗖’聲響。

“……”

凱西無語，這也太過了點。

這棟豪宅裏居住的人口極少，諾大的房間此刻只能聽到窗外雪水融化的聲音。但是凱西能夠感覺到，好像就連平日裏嗡嗡作響的儀器運轉起來的聲音似乎也小了不少。

于是他開玩笑似的和伊麗莎白說了句，“看樣子今天中午我得小心啊。”

伊麗莎白倒是對他這句話表示了認同，她非常認真地和凱西說，“你确實得小心，你要知道昆西家族的毛病之一就是一個家夥不高興了，那所有人都要陪着他一起不高興。”

“啧啧啧，”凱西小小地彈了舌頭。

伊麗莎白和他已經在廚房裏忙活了整整一個上午了，這是凱西自從自己一個人住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純天然材料。

凱西今天上午過得非常開心，他盯着一個青綠色的蔬果目不轉睛，下意識地表揚了一句。

“這肯定很好吃。”

小的時候凱西還能看到一些蔬果，當第六次工業大革命後，他就只接觸過營養劑和人造食用纖維了。

青綠色的蔬果上散發着誘人的光芒，透過身邊這人的表情伊麗莎白就猜到了大半，她笑着回答。

“你可以試一試，這個很……”

“很什麽？”

羅德裏克粗魯地打斷了伊麗莎白和凱西的對話，他大步走進了廚房，奪走了凱西手裏的水果，并當着對方的面狠狠咬了下去。

“我去你在幹什麽？那是我的！”凱西在意得很，那可是他的！

“呸，這什麽玩意！”羅德裏克吃了一口就吐了，他臉皺成一團，徑直把果子扔到了垃圾簍裏，凱西站在一旁一臉心疼。

羅德裏克抱怨，“怎麽這麽酸？”

“你要是多聽人說一句話就不會酸成這樣了，”伊麗莎白叉着腰，她好奇，“又怎麽了？少爺。”

“什麽時候吃中飯？”羅德裏克無視了凱西的存在，直接看着向伊麗莎白，他表情難看無比，“我餓了。”

昆西家的男人果真難搞的無比，伊麗莎白說的一點都沒錯。

經過凱西的觀察，今天的午餐時間應該提前了不止半個小時。就算是有各種機器和AI的幫忙，伊麗莎白把食物這麽快就弄好還是花了一點功夫的。

可羅德裏克像是毫不領情的樣子，那個家夥就這麽坐在餐桌邊，一動不動地等着人服侍他。

凱西看不下去了，他在幫着上菜時提點了羅德裏克一句，“伊麗莎白怎麽說也是你姐姐，她不欠你的羅德裏克，你對她好點不行嗎？”

“……”

羅德裏克深深看了凱西一眼，一言不發。

凱西于是翻着白眼走了。

一切像是有預示般，如果一開始凱西就注意到空氣裏這不對勁的氛圍，并且想清楚了自己來羅德裏克這裏到底是幹什麽的，也就不會有接下來餐桌上的這一遭。

他确實有點得意忘形了。

午餐時分伊麗莎白和羅德裏克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争吵了起來。

這很正常，在凱西的眼裏。因為羅德裏克的脾氣還有伊麗莎白一直以來默默地付出，這倆姐弟早晚會爆發的。

但是他沒想到争論點會落到他自己身上。

伊麗莎白放下手裏的餐具，“……如果你覺得現在這些東西沒有用，那麽你就說出來或者……就算不能說，你就暫時把精力從那些文書上轉移一下不行嗎？”

凱西完全不知道伊麗莎白和羅德裏克在争論什麽，這兩人從一道簡單的菜色開始，現在似乎已經開始争論國家大事了。

羅德裏克嘆氣，“我怎麽不去想那些事情，我看到了我就必須負責，我不說……”

“你太累了，從去年到現在你真的太累了，”伊麗莎白打斷了羅德裏克，她像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打算起身離去。

但離去之前伊麗莎白還指了一下在一旁假裝是透明人的凱西。

事情就是從這裏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

“說實話你可以學習一下凱西，我寧願你下來陪我做做菜也不願意你為我得罪那麽多人。羅德裏克，我也姓昆西，你不要把我看得那麽嬌弱！”

“……”

拜托，凱西這個時候可不像被扯入話題，他一點都不想卷入他們姐弟倆的這場戰争。

“呵呵，”羅德裏克突然輕笑了一聲，他扔下手裏的叉子，哐當一聲響。這人的笑聲突兀而又急促，餐桌上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羅德裏克用另一只手裏的餐具指着凱西道，“你以為你口裏的這位凱西是什麽好貨色嗎？”

“好好好好，我知道我不是什麽好貨色……”凱西趕忙道，“這個話題夠了，大家吃飽了就先各自去忙好不好？”

羅德裏克并沒有理會身邊那人，他撐着桌面看向他的姐姐，一字一句大聲道。

“凱西·皮耶羅這個家夥賣掉了你送給他的入場券！你忘記因為這件事你被崔珉慧為難成什麽樣了嗎！那些人說了不該說的話，現在全首都在暗地裏嘲笑你，把你當作要拿邀請函去換錢的可憐人！”

凱西呆坐在那裏被這個信息震懵了，他不敢再說話。

伊麗莎白放棄了起身這個想法，她重新坐了下來。姐姐看着羅德裏克深深嘆了口氣，她語氣中帶着些許怒意，并帶着警告。

“那是我送給他的東西，羅德裏克。送給凱西以後就是凱西的東西了，他有權處置！”

“那你有沒有像過你的善意在他那裏又算得上是什麽？他為你想過嗎？想過邀請函到了別人的手裏會怎麽樣嗎？沒有！他把它賣掉了，就為了那麽點錢！”

羅德裏克咬着牙，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姐，別忘了，你因為這件事還被俱樂部踢出來了。”

凱西很後悔。

原來羅德裏克還是知道了凱西那天是把邀請函賣掉了，并不是那人一開始進屋時所說的邀請函弄丢了的理由。

“對不起，”凱西覺得很難受，食物在胃裏翻滾，酸水堵在他的喉部，讓整個人都很不舒服。

凱西知道自己來到這裏确實有點得意忘形了，他放下餐具，低聲道，“抱歉，我當時……”

“別信他的抱歉。”

羅德裏克打斷地飛快。

“羅德裏克，”伊麗莎白警告了他弟弟一句。

“他是什麽人，他是凱西·皮耶羅，我告訴你他是什麽人，姐姐！你別忘記了二十年前我在你面前因為什麽而哭泣，整夜整夜的哭泣，就是因為他這種家夥……”

凱西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再開口的欲望。

羅德裏克回想二十年前凱西對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他覺得實在是無法忍受。

“驕縱、惡毒、以大欺小，仗着自己臉上那張皮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弱小，而我本不是弱小。你還記得嗎？伊麗莎白，我被化學藥品灼傷了……”

“我知道，我知道，”伊麗莎白很傷心，她眼中帶淚，“我記得，羅德裏克我都記得。”

“我為什麽要去那種地方讀書，我遭遇了什麽，他現在能夠對你說出一句抱歉，他從頭到尾只對你說過道歉！”

羅德裏克怒形于色，雙手緊緊握住椅背，整個人都氣得發抖。伊麗莎白捂着眼睛，而凱西坐在一邊面白如紙。

誰也不會想象到這件事會進展成這樣。

羅德裏克低頭。

“我……我确實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把他喊過來，但現在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凱西·皮耶羅。我以為你會有苦衷或者也期望一點轉機……”

大家都不說話，羅德裏克喘着粗氣停頓了許久，最後他慢慢地道。

“姐，我告訴你，他能對你說出一句抱歉，而對我始終沒有抱有歉意。伊麗莎白，凱西這種人心裏很清楚，他無非就是知道讨好你就能夠繼續享受現在這種優渥的生活。”

“羅德裏克請你不要這樣……”伊麗莎白懇求的聲音很微弱。

“我不要怎麽樣！”

羅德裏克聲音瞬間拔高了許多。

“我在等一個對不起和抱歉！他是霸淩者！而我是受害者！二十年過去了，這無關成年大小或者心智成不成熟的概念，那是他欠我的！當他帶着人羞辱我，欺淩我的這一天就應該意識到……”

“意識到什麽？”

凱西擡起頭反問了一句，他和羅德裏克對上了目光。

羅德裏克雙眼中充滿嫌惡，像是看到了什麽垃圾。他問，“在我這裏過的開心嗎？凱西？”

“……”凱西不說話。

“很開心吧。我想肯定是很開心。像你這種為了點錢什麽都能做，甚至可以出賣肉體的貨色怎麽會因為一點點的阻攔和言語上的打擊就放棄這種生活。”

羅德裏克用詞狠毒，每一句都戳在了凱西的心髒上。他彎下腰和凱西那雙翠綠色的眸子對視了許久，羅德裏克輕輕開口。

“你一直都讓我感到惡心，凱西·皮耶羅。”

凱西花了許久，許久才張開了口，他的聲音像是潛在水底，開口的時候整個人腦袋都嗡嗡的。

“惡心就好。”凱西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你這麽不顧一切地朝我發洩就說明你對我很上心，我很高興這樣，少爺。”

羅德裏克閉緊了嘴。

凱西想，誰怕誰呢，反正就是少了一筆錢，距離夢想更遙遠了一步。他別過頭去呆呆看着窗外。

“少爺，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花錢當初喊我過來是讓你開心享樂的，你這麽大動肝火羞辱我，對我一點作用都沒有，相反你暴露的太多了……”

伊麗莎白坐在凱西對面，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對面那個Beta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凱西面無表情盯着窗戶玻璃上倒影出來的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對一個**花這麽多時間來教導可真的太不正常了，對不對？羅德裏克，你上心了，我無所謂，但你可以繼續說啊。”

羅德裏克看了這人一眼，大步離開了餐廳。

伊麗莎白非常的難過，她真的很難過，自從她和崔珉慧離婚以後所有的重擔都落到了羅德裏克身上。她知道會有争吵的這一天的，但是沒想到會把凱西卷進來。

“對不起，”伊麗莎白先開口。

“不，要道歉的人是我，”凱西坐在那裏，只覺得大半個身體都是僵硬的，他的手冷到沒有知覺。

看伊麗莎白還想安慰自己，凱西表示拒絕，“俱樂部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但是羅德裏克說得對，我從沒有向他道歉過，現在沒有，以後也永遠都不會。”

伊麗莎白愣在那裏。

凱西輕笑一聲，決定起身。

“我霸淩了你的弟弟，伊麗莎白女士，我是個**，我拿錢做事，搞爽了客人就能走，所以請別把我看得那麽善良。羅德裏克說的沒錯，我們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