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明晚就要
外面天快黑了, 蕭婉瑩正準備用晚飯, 童兒就急匆匆地跑過來, 驚慌地說:“小姐,阿秋姐她回來了!”
蕭婉瑩一聽擦手的布瞬間掉在了地上, 滿目驚愕地看着童兒,不可置信地問:“什麽?阿秋回來了?”
童兒用力地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房門口,阿秋便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身淺橙色的衣裙,頭發有些微亂,鼻尖上有些汗珠,只是那雙眼底, 再不負往日的輕松悠閑,而是裝滿了深深的疲憊與無力。
蕭婉瑩看着她走開的這一刻,好看的薄唇抿得緊緊的, 眼神也淩厲了幾分, 擺了擺手, 童兒便帶着人全部下去了。
關門聲響起的下一刻, 蕭婉瑩深吸一口氣,看了看窗外快要黑透的天色,許久後才轉過頭來看着她問:“你回來做什麽?你明知道我為什麽才肯放你走的, 你回來這是送死,你知道嗎?”
話語裏滿是生氣與不解。
阿秋低下頭來無聲的苦笑了一下,慢慢的走上前去, 坐在她身邊的軟榻上,裂開嘴沖她一笑:“我知道小姐為我好,所以才讓我走的,但是我回去又想了想……這麽多年來,跟着小姐在小姐的身邊,你對我那麽好,我也不能做這樣忘恩負義的人,讓小姐因為我為難,頭疼,被齊王刁難。”
蕭婉瑩看着阿秋搖了搖頭,她根本就不信阿秋的這一套說辭,明明昨天晚上她離開的時候是那樣的,義無反顧!
不過短短的一天一夜,她怎會變卦呢?
“我不信,阿秋你跟我說實話,究竟是為什麽你非要回來?我不是看不出來,往日裏你是讨厭齊王的,所以哪怕他是皇子,哪怕他将來會成為太子,你也是絕對不會給想要跟他做妾的,不是嗎?”
阿秋沒想到小姐雖然心裏不說,但她卻什麽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讨厭齊王,不想嫁給齊王……
可是小姐……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你知道嗎?
我家人的性名都在你父親的手裏攥着,我不能不聽他的,我不能不回來。
“那是以前。”阿秋看着她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其實昨天晚上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他身份尊貴,将來我的孩子,一樣身份尊貴,也會有更多的可能。”
“他不用做一個平民,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不會被人欺負……只要做了他的女人,有數不清的好處等着我,還有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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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姐,我想通了,我要回來。”
阿秋強忍着心裏的酸楚,告訴自己要笑,笑得自然一點,別被她看出什麽來。
蕭婉瑩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被阿秋給氣得眼眶紅紅的想要落淚,生氣的罵她:“你別胡言亂語了,我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你的心裏話,這根本就不是你想說的,更不是你想做的!”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知道,你說的這些話一定是在騙我!”
“可是阿秋……”她紅着眼眶緊緊攥着阿秋的手:“你一旦做了決定,是沒有後悔藥的!”
“所以你別說你別往這個火坑裏面跳,聽我的,你趕緊走吧,別犯傻!”
阿秋搖搖頭,眼眶濕潤了,反手握着她的手問:“小姐,你信命嗎?”
蕭婉瑩呆愣了一刻,下意識搖了搖頭,擦了擦眼淚,倔強的說:“我不信命,我不信這所謂的命!”
“即便如今我嫁給了齊王又如何,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能離開這裏,我能離開這個人!”
“可你不一樣,你現在就能離開,你現在就有機會離開這裏,你為什麽又要回來呢?”
阿秋看着她輕輕的笑,笑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最後長長的長長的嘆了口氣:“小姐不信命,我信。”
阿秋說完這句話便站起了身,看着像陌生人一樣看着她的蕭婉瑩說:“從此以後,我想做人上人,我想我今後的孩子也做人上人,還請小姐給我這個機會!”
蕭婉瑩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将臉上的眼淚給擦掉,雙手扶着輪椅的把手緩緩地強撐着站了起來與她面對面,鄭重的再一次問她:“你确定你說的是真話嗎?”
阿秋毫不猶豫:“是!”
“呵……”蕭婉瑩無力的笑了起來,片刻後似乎極其疲憊的坐下,擡手扶着額頭遮住一雙眼簾,輕聲地說:“既如此,那我也不再勸你了……你先回房去,待明日我再見你。”
阿秋看了看她,最終默默的轉過身,離開了。
出了房門,陳姑就在外面站着,見到阿秋出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語。
阿秋關好房門,轉過身來和陳姑面對面,四目相對着,誰也沒有說話,但彼此的心裏都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姑姑,你進來。”屋裏面蕭婉瑩喊了,陳姑冷漠地不再看阿秋一眼,直接推門進去。
阿秋擡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呼出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就算把陳姑殺了,這一切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房間裏,陳姑剛走進去,一個茶杯便狠狠地摔碎了在她的腳下,她吓得渾身一顫,立馬躬着身子,退後一步。
不遠處,蕭婉瑩坐在輪椅上,滿面鐵青一雙眼冷冷的盯着她,咬緊了牙關問:“姑姑,阿秋的事,是不是你告訴了爹,爹插手了!”
陳姑立即跪在地上低着頭回答:“奴婢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小姐好!”
“啪!”一聲脆響,又一個茶杯狠狠的摔到了她的膝蓋旁邊,緊接着便是蕭婉瑩憤怒的哭喊:“姑姑,你為什麽總是和阿秋過不去!我已經送走她了,是我要放走她的,你為什麽要告訴爹!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處理的,不需要你多管閑事!你逾矩了你知不知道!”
“奴婢知道,奴婢認錯,奴婢願意接受小姐的懲罰,但奴婢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小姐您!”
“我不想聽你說這個!我早跟你說了,我不想委屈阿秋!我不想!現在我成什麽人了?”蕭婉瑩哭得淚眼模糊,捂着自己的心口呼吸急促:“我成了兩面三刀不信守諾言的無恥之人!我前腳放了阿秋,後腳爹就逼着她回來,我和阿秋之間的情分就這麽深深的被你們給糟踐了!”
“她以前是奴婢沒錯,可我把她當姐妹看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我願意讓她自由,我受點苦都可以,你為什麽要讓我爹逼迫她!她心裏該有多委屈啊!”
陳姑看着蕭婉瑩哭成這個樣子,又心疼又氣憤,那不過是個奴婢,是個奴婢而已,小姐又何至于這樣?
但想起老爺說的話,陳姑便從地上站了起來,踩着那些碎瓷片又跪到了蕭婉瑩的腳邊,拽着她的裙擺說:“小姐,奴婢知道您生氣,但求您別哭了!奴婢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您這不是虛言,奴婢叫阿秋回來,卻是為了您的今後打算呀!您也許還不知道吧,白公子給您回的信都在老爺手裏呢!”
那一刻正在哭着的蕭婉瑩瞬間便傻了,不可置信的緩緩低頭,看着陳姑淚眼模糊地顫抖着問:“你說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陳姑緊緊攥着她的手說:“所以小姐別再為阿秋那個奴婢傷心難過了,老爺所作所為還不都是為了您!”
“老爺說了,只要阿秋為齊王生下孩子,将這孩子記在您的名下,您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到時候,老爺自會想辦法,圓了您的心意的!”
“你喜歡白公子,老爺他都記在心裏的,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您!您苦苦守着清白的身子,不肯跟齊王做真正的夫妻,不也是為了将來那一天嗎?現在機會就擺在您眼前,您又何苦為了一個奴婢放棄了呢!”
蕭婉瑩聽着聽着,一下子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傷心至極,哭得撕心裂肺,不得隐忍又委屈,不甘有無奈。
“不,我不信,這都是哄我的……爹才不會答應,他才不會這樣做……”蕭婉瑩的心,這一刻已經徹底亂了:“是他逼着我嫁給齊王的,如今說這些話只不是為了讓我心軟而已,我才不信,我才不信!”
陳姑見她不信,嘆了一口氣,将懷裏的一封信掏了出來,放進了她的手心:“小姐若不信的話,就看看這封信吧!”
蕭婉瑩淚眼模糊,顫抖着将那一封信攤平,在看到信上那熟悉字跡的那一刻,她痛苦地一下便哭出了聲,将那封信緊緊的貼在自己的心口:“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盼了這麽久,為什麽要今天才給我……我不想這樣,我不想這樣……”
陳姑看着蕭婉瑩痛苦的那個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小姐,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老爺說了,您的名下是一定要有齊王的孩子的,您若真放了阿秋走,他不會再插手管,但回頭那孩子就必須您自個兒來生了!”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逼我,為什麽總是要逼我做選擇………”
蕭婉瑩痛苦地哭着,眼淚将眼前的視線弄得一片模糊,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那封信上,她顫抖着試圖着想要将這封信給撕了,卻無論如何都痛得下不了手。
“白哥哥……我該怎麽做,你告訴我該怎麽做啊……”
安靜的房間裏,蕭婉瑩哭腫了一雙眼睛靠在床頭,連晚飯都沒有吃,她吃不下去。
手裏的那封信她早已經拆開看了一遍又一遍。
關于未來的事情,她在腦海中設想了一遍又一遍。
如何做決定……她已經作出選擇了。
“姑姑,你去叫阿秋過來。”
陳姑一聽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看着她的樣子問:“小姐您這是……”
“你別管了。”她說着将手裏的那封信折起來放在了床頭下面,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氣說:“人活一世,做什麽事都不能有愧于心。”
陳姑看着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無奈還是出去了。
阿秋已經躺在房裏喝了半壺酒,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見陳姑過來喊自己,說小姐要見她,她沒有立馬起來,而是問:“小姐不是說明日才要見我嗎?”
陳姑看着她不耐煩地說:“小姐改主意了不行嗎?”
阿秋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底透着幾分冷,盯着她,那麽一瞬陳姑只覺得腳底發麻,硬是忍着沒在說什麽不客氣的話。
阿秋見她垂下了眸子,這才放下了酒壺,起了身。
房間裏蕭婉瑩已經自己挪到了軟榻上,看見阿秋再一次進來,通紅的那雙眼中浮現出一絲笑容,像往常一樣喊她:“阿秋,過來坐。”
阿秋笑笑,坐在她旁邊,“小姐剛才還說明日才見我的,怎麽這會兒又反悔了?”
蕭婉瑩苦笑了一下,看着她那雙眼認真的說:“我有個事情要告訴你。”
阿秋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剛才哭了,應該不至于是為自己哭的……或許是猜到了是左相逼迫自己的事情,畢竟她一點兒也不傻,自己回來的借口也實在是太爛……
“小姐說吧,我聽着呢。”
蕭婉瑩看着她淺淺的苦笑着:“我爹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代他跟你說對不起。”
阿秋笑着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但卻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說些什麽。
說不在意嗎?怎麽可能?她心裏怎麽可能不在意,她對左相是恨的。
她說自己有所謂嗎?
面對着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子,她也說不出來。
蕭婉瑩見不吭聲,吸了吸鼻子,沉吟了一下又說:“爹讓我在你和白哥哥之間做選擇。”
阿秋聽到這裏便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無奈的苦笑,荒唐的唏噓。
但她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麽……
蕭婉瑩拉着她的手,輕輕的晃着笑着說:“我還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們倆的命運,居然會這樣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但我剛才想過了,阿秋,我不想騙你,我更不想在我的後半生,我未來的日子裏,每每想起你的時候,就只有愧疚難安。”
“所以我決定,這一次我們一起選擇。”
阿秋不明白是怎麽一起選擇?她們的選擇是沖突的呀……她們都想要自由,但在這場糾葛裏,注定有一個人是得不到自由的。
蕭婉瑩将自己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桌上,是兩個紙片,兩枚銅錢。
阿秋看到這些東西便明白了,她說的一起做選擇……頓時無奈的笑了,搖着頭說:“雖說小姐你出的這是個昏招,但對于現在這局面來說,似乎這才是最公平的。”
她出身高貴,卻待自己赤誠,願意在這本就不公平的一切面前,給她一個公平選擇的機會。
這一刻阿秋真心實意的沖她笑了:“我覺得這方法挺好。”
蕭婉瑩也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沖她點了點頭:“這一次我們一起把我們的未來,都交給命運!絕不後悔!”
阿秋握着她的手用力點頭:“好!”
兩個紙片上分別寫着,齊王,白術。
銅錢她們一人拿一個在手裏,同時抛出,一正一反不算,直到同時抛出一個面。
正面為齊王,反面為白術。
阿秋将銅錢握在自己的手裏,看着坐在一旁極力鎮定,卻暗暗緊張的蕭婉瑩笑了笑。
蕭婉瑩深吸一口氣,沖她點點頭:“一!二!三!”
話音一落,兩個人,兩枚銅錢,同時從她們手掌中高高的抛出,再穩穩地落在她們掌心,他們緊緊的握住。
下一瞬兩人的心都砰砰直跳,同時将拳頭放在桌面上,緩緩地攤開。
看到那銅錢時,兩人都笑了,一正一反不作數。
“再來!”
又一次,結果還是一正一反。
直到第三次,阿秋看着兩人掌心那同為正面的銅錢,最終無語的搖頭失笑起來,喃喃着來了一句:“就知道會這樣……”
蕭婉瑩贏了,阿秋要留下。
蕭婉瑩心裏是有歡喜的,将那銅錢放在桌上之後,拉着阿秋的手,問:“你為什麽就知道會這樣?”
阿秋擡頭看着她,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因為我知道老天爺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這一輩子都在他的鼓掌之間。”
蕭婉瑩有些聽不懂她說這句話的意思,阿秋卻坦然地聳了聳肩,笑着說:“這就是命!我認命了!”
“那我……”蕭婉瑩看着阿秋遲疑地說:“總之阿秋,只要有我在王府一天,我就一定會護着你的!即便是齊王,我也絕不會允許他讓你受委屈!”
阿秋笑笑:“反正,小姐對我好,我都知道!”
兩人說完看着對方同時笑了。
阿秋心裏不再有憋屈和不公的感覺。
小姐給了她公平選擇的機會,可她沒抓住,老天爺不向着她,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而且,她服輸的。
不管是前世的死。
還是這一世的委屈。
她以後都能坦然的面對了。
…
前院,楚連城一直沒睡,他心裏有些不安。
他覺得即便那個女人回來了,說不定還會再次被蕭婉瑩送走,所以他一直在這裏等着攔人。
他想要的人,絕不能讓她有第二次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機會。
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根本就沒有攔人的機會,燕南說,阿秋已經睡下了。
他挑了挑眉頭,這才看着天上的明月長出了一口氣說:“那本王也該歇了……”
不知道蕭婉瑩那邊會怎麽安排,不知道那個桀骜不馴的女人,将來跟他獨處的時候會什麽樣?
張牙舞爪的?霸道逼人的?冰冷不語的?
他十分期待呀,期待的都有些…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早,阿秋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醒來後随便吃了點早點就來到了蕭婉瑩的屋裏。
蕭婉瑩已經等了她很久了,見她進來,笑着讓童兒給她倒了一碗甜湯,阿秋咕咚兩口喝下,舒坦的就歪在了軟榻上。
蕭婉瑩見她這樣子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說:“你呀你呀,要是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天生的懶骨頭呢,見榻就躺!”
阿秋閉着眼笑笑,“小姐身邊的丫頭中,本來就屬我最懶呀……”
蕭婉瑩笑,拿扇子捅了捅她,叫她坐直了問:“這王府裏的院子這麽多,你喜歡哪個,想住哪個,看着選了,我好先給你布置着。”
“過幾日宮裏給齊王選的側妃得了聖旨,她們也會來選院子。所以呀,你先挑好的,挑了剩下的留給她們挑。”
阿秋想了想,這王府裏面過不了多久就熱鬧了,她又是個不愛熱鬧的,又想離着那楚連城遠一點,少讓他來自己這兒,想了又想就王府裏最遠的星園,還清靜些,就要了星園。
蕭婉瑩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話,心裏頭知道她想些什麽,也就點了點頭,只是過了一會兒又說:“雖不是側妃,但好歹也是你的大事,一會我叫人來量了你的尺寸,給你做一身喜服的,你好好挑挑顏色花樣……”
她話還沒說完,阿秋便擺了擺手:“我才不要穿這些,小姐你要是舍得,一會兒讓我去你的庫房裏挑些我喜歡的面料,那拿去讓人做了就是,喜服這個……我不需要。”
蕭婉瑩嘆口氣:“要你自個兒挑,又是挑些什麽綠的青的,什麽素淨要什麽。你不要喜服就算了,我也不搶着給你做,但一會兒挑面料啊,我陪你去挑。”
“還有星園那邊,今日我便安排人打掃了,等過兩日打掃好了,我再陪你一塊去看看你想挂些什麽簾子,擺些什麽物件,院子裏怎麽拾掇,都按着你的喜歡來……”
蕭婉瑩一邊想一邊說着,阿秋就坐在她的面前,偶爾看看她,偶爾笑笑,偶爾點頭或者搖頭拒絕,偶爾喝口水……直到過了沒多久,雲詞親自帶着人來了,才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原來雲詞是來送什麽東西的,她帶着兩個丫頭進屋來,丫頭手裏都拖着兩個盒子,一個長,一個方。
雲詞笑着卻皮笑肉不笑,特別是看着阿秋的時候,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別扭:“奴婢見過王妃,見過……秋姑娘……奴婢今日來是奉王爺之命,給秋姑娘送東西的。”
蕭婉瑩看了那兩個盒子一眼,淡淡的擺了擺手,那兩個丫頭便将盒子放在了桌上。
阿秋看着那兩個丫頭将盒子打開,一個盒子裏面是一些好看的首飾。
另一個盒子裏面,東西就怪了。
一把阿秋一看就喜歡的古樸長劍,長劍的旁邊放着一把嵌着葫蘆黃玉的短短匕首。
葫蘆……她不禁看了看自己腰間……
一樣的小巧,一樣的顏色……巧合?
呵……管他!
阿秋站起身來,拿着那長劍看了看,越看越覺得喜歡,又小心的放了回去。
最後拿起了那匕首,盯着那葫蘆瞧了片刻,然後用力一拔,刷的一聲,淩厲的刀鋒乍現,閃着冰冷的光,一看就十分鋒利。
阿秋拿着這個匕首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看着雲詞直往後面躲的那個模樣,諷刺一笑:“沒想到他居然送我一把劍和一把匕首……呵呵,他難道就不怕我不高興了,拿着劍和匕首捅死他?”
她的話音一落,雲詞頓時憤怒地瞪着她,咬牙切齒:“秋姑娘!你怎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你太放肆!”
阿秋冷冷地看着她,唰的一聲将那匕首合上,冰冷的匕首輕輕的拍在手心裏,滿眼輕蔑的看着她說:“我就放肆了,你又如何?”
雲詞狠狠地看着她,咬着牙想說什麽,但眼神略過一旁坐着的蕭婉瑩,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什麽也不敢說,憋着一肚子氣走了。
走到了主院外頭,她身後跟着的兩個小丫頭,才憤憤不平地說:“雲姐姐,您瞧那個阿秋,一朝得了王爺的喜歡,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可不是,她得意也就算了,居然還敢說那等的不敬之言,王妃也不管管,真是沒規矩!”
雲詞心裏氣的不行,但那又如何,那個阿秋過不了幾日就會成為王爺的女人,從身份上來說,她們兩個人便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
更何況這個阿秋還是王妃身邊的丫頭,有王妃這麽大一個靠山在那阿秋的身後,這王府裏除了王爺,今後她還能将誰放在眼裏?
縱然她有心想要将這些不敬之言都去禀告給娘娘聽,但就依着王妃在娘娘身邊能說得上話的樣子,娘娘也不會對一個小小的阿秋多有責罰。
反倒是回頭,若是王爺知道自己如此多事,那才是得不償失,所以除了忍還有什麽辦法?
事到如今,她還能留在王爺身邊伺候,已經是不易了,想要讓自己的身份再高一些,怕是難。
不過過不了多久,那兩位側妃便要進門了,到時候,她一個小小奴婢出身的阿秋,縱然有王妃護着,又哪裏比得上人家那兩位貴女?
她就等着,等着這個小人得志的賤人被王爺厭煩的那一天!
夜晚,楚連城沐浴過後叫了雲詞過來。
雲詞猜到了什麽事兒,所以并沒有特別激動,但能見到王爺,跟他多說幾句話,她還是開心的,就乖乖的過去了。
楚連城坐在院裏的亭子中,這桌上擺着熏香,周圍蚊蟲不敢接近,他一邊飲着涼茶,一邊靠在圍欄上賞着月色。
雲詞過來的時候,便見他長發披肩,潇灑靠在圍欄上,往日英挺的眉頭此刻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很是溫柔,特別是他看着月色的雙眼,深邃的好像裏面有漩渦,看一眼就能把人吸進去。
她被眼前這個男人,迷得七葷八素,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來保持清醒。
“奴婢見過王爺。”
“嗯。”
楚連城看着月亮,一只手敲了敲圍欄,木頭發出輕輕的梆梆響。
只聽見他問:“今日送過去的東西,她可喜歡?”
雲詞想到阿秋,立即清醒的厭惡了起來,但這種感覺不可不敢在王爺面前洩露出來,此刻只深深的藏在心裏,畢恭畢敬地說:“秋姑娘看起來更喜歡那把劍和匕首多一些,您送她的那些首飾,秋姑娘看都不曾看一眼。”
這話說的已經是在上眼藥了,王爺送的東西若是常人,管你喜不喜歡都要表現出一副萬般驚喜的模樣。
哪像那個賤人,得了好,還敢說狂悖之言!
楚連城就知道她喜歡那劍和匕首,不出意料地輕笑了一下,又問:“她都沒說些什麽嗎?”
雲詞見自己剛才說的話,一點用都沒有,眼皮慢慢地耷拉了下來說:“說了……只是……”
楚連城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又轉回去看月亮,話語間多了一絲絲不耐煩:“有話就說,別支支吾吾的。”
雲詞立即打起精神來,将阿秋的原話說了一遍,原本心裏還期盼着王爺聽到這種話會不會生氣,心裏還巴巴的等着王爺下令去懲罰那個賤人。
結果卻聽到了他愉悅的輕笑聲……
“你下去吧。”
雲詞無奈皺着眉,躬身行禮,緩緩退下:“是……”
直到四周再次安靜下來,楚連城才再次低聲笑了起來,“嗬……還想拿匕首捅死我,看來是真的恨急了我呀……”
“不過,這樣才有意思嘛……”
蕭婉瑩這邊,也正看着那把匕首,琢磨着上面的那個葫蘆寶石,又看了看阿秋腰間的小葫蘆……眉頭不禁挑了挑,心裏想着這齊王似乎是早就看上阿秋了,這匕首估計也是投阿秋所好準早早的準備上了……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阿秋?
根本不是逼迫自己的……又或者是将計就計?
想到此,她不禁頗為無語。
只覺得齊王此人,還真是陰險狡詐!
不過,想到白天阿秋的話,她還是看着阿秋問:“阿秋,你白天說的話,是說玩笑的吧?”
阿秋一笑:“小姐你想哪兒去了?不過是說玩笑罷了,我要是真敢傷他半分,回頭我的小命怕是就先沒了!”
蕭婉瑩這才放了心,但轉眼又說:“那倒也不至于,你本來就會武,若是将來私下相處的時候他欺負你,你就是還他兩次手也無妨。若是出了什麽事兒,只要事兒不大,我都能替你擔着!”
“宮裏的娘娘還是給我幾分薄面的,只要你不真的拿刀去捅他兒子,小吵小鬧的,她不會主動來管的。”
阿秋聽小姐這麽說,面上笑着心裏卻是想着,動手說不定還真會……至于拿刀捅他,說實在的,她還真不太敢……
這個男人性子深沉又惡劣,看着也像是那種瑕眦必報的小人,能不激怒他,還是不激怒他為好。
但是想到過不了多久就要跟他同寝同眠,還要跟他……阿秋心裏就煩的要死。
她不是什麽無知少女,前世在無影山上,喝醉酒時與那些師姐們在一處說話,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葷言葷語沒聽過,活色生香沒見過,那些都不過是皮囊上的事罷了。
只是,雖然她能看得開,可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她還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忍得住。
煩……煩透了。
蕭婉瑩知道今天齊王讓雲詞來送東西,不只是送給阿秋的,更是提醒她不要磨磨蹭蹭的。
她自然是要想着給阿秋多兩日的時間來接受這一切,所以叫人收拾園子的時候也沒上趕着催,收拾了兩三天才收拾出來,但也只是打掃了幹淨,換掉了舊的家具,擺上了新的。
園子裏面那些花花草草也慢悠悠叫人置辦着,蕭婉瑩知道阿秋喜歡一個人呆着,又怕她悶着,就在園子裏的牆根底下,一溜擺了五六個大水缸,裏頭種着睡蓮,養些金魚。
還給她在樹下弄了個秋千架子,又專門空出了一片空餘的地方,讓她沒事在這裏練個劍什麽的。
屋裏的一應擺設,都是她親自問了阿秋的喜好來安置的,到未免屋裏面太寡淡,那些窗簾床帳用的是淡金色,叫人看在眼裏也舒心,那些鋪蓋之類的,大多以淺色,阿秋喜歡的素淨為主。
光新的衣裙,首飾,蕭婉瑩就給阿秋準備了二十多套,這還不算正要籌備的秋裝冬裝……這一來一回的,大半個月過去了……
府裏面的小丫鬟們,得知阿秋這些行頭物件都是王妃手裏出來頂頂好的東西,那是沒有一個不羨慕眼饞的,私下裏都議論着,同樣都是窮苦出身的奴婢,怎麽就她阿秋這麽有福氣做了主子。
連從宮裏娘娘身邊出來的雲詞,在王爺身邊伺候了這麽久,都沒能得到這一份的青眼,可見這人的命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旁人羨慕不來。
前院,燕南頂着大太陽去星園那邊轉了一圈回來擦了擦頭上的汗,進了書房裏面,站在冰盆兒旁邊,才覺得涼快了些。
楚連城正在處理公文,拿着筆低着頭,慢慢的寫着些什麽,見他回來也不問話,就這麽等着。
過了一小會兒,燕南緩過來了,這才跟他說:“小的去看了,星園那邊已經完全布置妥當了,您若什麽時候想過去,奴才叫人去通知王妃一聲就行了。”
楚連城聽到這裏,手中寫字的動作慢慢的停了下來,就那麽捏着筆懸在半空中,片刻之後,又恢複了動作,狀似悠然的說了那麽一句:“那就明晚吧……”
燕南一聽,剛喝進嘴裏的那口水差點沒給噴了出來,什麽?那就明晚吧?
楚連城看着他那嗆到的模樣,橫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沒事就出去。”
燕南無語的将茶杯放下,壯着膽子揶揄着說:“呵呵……爺,那星園才收拾好啊,秋姑娘還沒進去住一晚呢,你明個就要過去?這會不會表現得太心急了點兒……”
楚連城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滾!”
“嘿嘿嘿……小的滾,小的這就滾去傳話去!”燕南賤兮兮的笑着出去了。
房間裏,楚連城緩緩地放下毛筆,靠在椅子裏,一只手輕輕的摩挲着眉頭,眼神裏滿是期待的笑意,輕聲道:“本王看起來真的很心急嗎……可這都半個月了……”
明晚楚連城就要到星園的消息傳到阿秋耳朵裏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好像有那麽一雙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讓她呼吸,她都快要嗆死了!
明晚!
那個狗東西居然明晚就要……!!
該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肥不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