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廢位太子(11) (1)
“你覺得我們的賀禮能行得通麽。”
若廷坐在一對皇子中間的上座, 餘鶴就站在他旁邊,手持拂塵, 百無聊賴地東瞅西望。
“放心, 你只要記住一句話, 不管是多麽英明的領導或者說君主,沒有哪個是不喜歡被拍馬屁的。”
若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而且拍馬屁要拍準,千萬別拍馬蹄子上。”餘鶴又加了這麽一句。
說着,他望向還坐在一邊春風得意的若安, 強憋住笑。
不知道這貨在那自我得意什麽勁兒。
“皇兄。”
正當餘鶴若廷二人避着他人講悄悄話之際,身旁落了一道嬌俏明朗的聲線,伴随着大面積的陰影——
二人緩緩回頭——
嗯?這誰?好像有點眼熟?
“皇妹!”倒是若廷先認出了那人,礙于周圍坐了不少人, 若廷也只是壓低聲音興奮地喊了一聲。
餘鶴左看右看,這才看出來, 這個身材略顯豐滿的的丫頭,不就是女版邵明旻麽?
“咦, 您是……茗敏公主?”餘鶴學着電視劇中那些太監捏着嗓子翹着蘭花指故作驚訝道。
茗敏羞羞怯怯地低下頭,小臉通紅:“小栗子公公,好久不見。”
“奴才眼拙,乍一眼沒認出公主您來,望公主恕罪呀, 實在是因為公主殿下變化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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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鶴說這話還真不是阿谀奉承,上一次見茗敏公主的時候視覺上感覺她怎麽也得一百七八十斤吧,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減肥餐見效了還是因為茗敏每天都要勤奮鍛煉, 不過短短二十幾天的時間,茗敏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都小了一半,身上的肉看起來都緊實了很多。
“小栗子你的減肥餐成效尚甚,皇姐皇妹們都喊着要我再抄一份給她們送去來着。”
餘鶴笑笑:“公主不可驕傲,一定要堅持下去呀。”
茗敏掩嘴笑笑,大眼睛眨巴眨巴,餘鶴竟從其中讀出了一絲可愛。
“公主,等皇上壽辰結束了勞煩您再來一趟長清宮,奴才還有好東西要贈予您。”
畢竟這邵明旻也是自己的後背,畢竟也算是若廷這一派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況那些什麽神仙水精華套裝都是他自己買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索性讓他全拿回去好了,正好自己也送個順水人情。
“什麽好東西,不妨拿出來給大家開開眼?”
突兀的,一道魔音穿腦,吓得餘鶴腦子裏那根弦都跟着彈了一彈。
一回頭,正對上一雙妖豔的丹鳳眼。
嗯?生面孔,沒見過啊。
“皇、皇姐。”茗敏趕緊起身,畢恭畢敬地向那個丹鳳眼的女人福了一安。
皇姐?
之前在禦膳房偶遇茗敏,和她聊天時聽她提過那麽一嘴,她在宮中排行老四,上面一個長公主一個太子一個已經夭折的皇子,而茗敏口口聲聲喊着的這位“皇姐”,可不就是皇後家的長公主麽?
剛進宮那天随皇帝去各位妃子宮中混臉熟,當時只見到了皇後的小女兒,聽聞長公主當時陪皇太後去了西山寺齋戒祭拜,今日有幸一見,覺得長得還挺漂亮,和她樸素的母後完全是兩種風格。
“本宮真是覺得奇了,這小小一個太監都将這宮中劃分三六九等了?是什麽東西這麽寶貝只我皇妹才能擁有的?”
長公主茗芸說話略顯尖酸刻薄之态,聽得餘鶴極不痛快。
但不痛快也沒辦法,人家是長公主,更是皇室第一子嗣,比太子都大那麽一點點的。
“公主殿下誤會啦。”餘鶴馬上擺出笑臉,接着湊到長公主耳邊悄聲道,“公主有所不知,奴才這次随太子一道下民間體察民情,偶然間得知民間一間專門制作煥顏精華露的作坊,也算是運氣好,從他們那裏求得幾瓶精華露給公主們帶了回來。”
茗芸斜視他一眼,高傲仰起頭:“何為煥顏精華露。”
“能讓公主肌膚變得水潤光滑緊致有彈性的神物,本是給公主留了最多一瓶,想着什麽時候親自給公主送過去,可又怕其他公主知道後心生不快,所以只能這樣分開相送。”
這時候,茗芸終于回過頭正視起餘鶴:“當真?”
“千真萬确,長公主就配得起這量最多效果最佳的一瓶,奴才一直給長公主留着呢,但凡小說亂說一個字,歡迎來砍。”
這一句話令茗芸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雖然表面上還裝作冷豔滿不在乎的模樣,實則內心都快樂開了花兒:
“這小太監太可愛了叭!說話又好聽長得又好看又機靈,為什麽都不問過我直接就送到太子宮裏了,不行!我一定要找個合适時機向父皇要人!”
打發走了長公主,就見茗敏正捏着袖子緊張兮兮地坐在後面,見餘鶴回來,忙迎上去:
“小栗子,我皇姐沒為難你吧。”
餘鶴笑笑,湊過去小聲道:“恕我直言,長公主這智商怕是一輩子也為難不到我。”
茗敏聽了也跟着“噗嗤”笑出聲,兩人對着頭笑作一團,馬上又覺得不成規矩,于是尴尬的火速分開。
茗敏此時內心OS:為什麽小栗子是個太監呢,好想嫁給他,可惜沒有機會了,哎——
等了将近半個時辰,終于,在千呼萬喚中,皇帝才穿着他精致剪裁的新衣裳和皇太後從大殿緩緩走出來——
見到皇帝出來,幾乎是一瞬間,後宮佳麗、文武百官、皇子公主齊刷刷起身以目光恭迎皇帝上座,氣勢之磅礴令人咂舌。
皇帝跟着他老娘皇太後在萬人矚目下坐在了早早準備好的上座,緊跟着右手邊就是按照輩分大小排下來的皇後——貴妃——淑妃——德妃;左手邊也同樣是按照輩分排下來的太子——長公主——二三四五皇子/公主。
人群中,殷池雪又鶴立雞群般一下子突兀了出來,坐在一群歪瓜裂棗的王爺中間格外紮眼,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但是殷池雪看起來興致索然,只是坐在那裏摩挲着随身佩戴的玉佩,眼睛也一直望着某處發呆。
餘鶴這麽看着,半晌,默默回過頭。
接下來,按照一般程序,皇帝要先發表一通高談闊論,然後觀看慶賀舞蹈等節目,繼而便是群臣祝壽,大臣們挨個上前贈送他們卯足了勁兒準備好的禮物,然後皇帝就啓動“記仇模式”,誰送的禮物讓他不滿意,全記下來,日後挨個為難他們。
看着滿桌珍馐,若廷其實在那邊餓得已經前胸貼後背了,但沒辦法,父皇沒下令,誰也不能動筷。
“朕正好也想借此機會,想就太子出宮一事做個總結。”
此話一出,正盯着美食不停咽口水的若廷立馬渾身緊繃,下意識就向皇帝那邊看過去。
“本來呢,朕聽從連太師之意,送太子出宮學習以及體察民情,這事,該是只有朝中之人才知,甚至有諸多愛卿都是在太子出宮之後猜得到消息,但太子半道曾遭遇靈修寺綁架,朕一直頗為好奇,到底是誰将此時洩露了出去,給太子惹來殺身之禍。”
話音剛落,原本熱鬧的壽辰大典一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動不動,目視前方,也有的确實覺得匪夷所思,正思忖着到底會是誰這麽不怕死将太子出宮一事洩露出去。
餘鶴不着痕跡地擡眼,仔細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變化。
特別是熹淑妃和若安的表情變化,熹淑妃就坐在瑜貴妃旁邊,她稍稍偏頭,同瑜貴妃悄悄說了句什麽,爾後,瑜貴妃也馬上跟着點頭。
而若安的表情就很好玩了,之所以說好玩,而是他本來是一副胸有成竹似乎是知道誰才是始作俑者的表情,但不大一會兒他又眉頭緊蹙,似乎是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眼看氣氛一度僵化,餘鶴靈機一動,忙湊到若廷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若廷有些猶疑:“真的要這麽做麽。”
“太子,信我呗。”說着,餘鶴還沖他騷氣地擠眉弄眼一番。
若廷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氣,在衆目睽睽下忽然站起身,對着皇帝一抱拳:
“承蒙父皇厚愛,兒臣感激涕零,只是今日乃父皇的大喜之日,父親為兒擔憂的心情兒臣深表理解,但也不想父皇為此事而掃興,再說,兒臣這不是平安歸來了麽,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件事不如就讓他随風而去吧。”
一句“兒子的生死都是随風而去的屁事,父親的生日才是頂天大事”惹得皇帝連連贊嘆,心道這這趟出宮太子果然成長了不少,說話都成熟了,甚至智商都跟着在線了。
“若廷說得對,那朕暫時就不去追究。”說着,皇帝一擡手。
霎時間,一排穿着绫羅綢緞的漂亮小姐姐邁着優雅步伐袅袅婷婷等上臺來,撫琴弄弦,搖曳生姿。
然而這場絕美盛宴,恐怕除了皇帝和皇太後之外,根本再無人關注。
畢竟接下來的活動才是重頭戲。
然而這皇帝就跟故意吊他們胃口一樣,本以為一曲終了就到了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結果接下來還有京城名聲籍甚的戲班子前來助興,完了還有武術團隊上臺表演。
皇帝可是樂呵了,臺下的大臣心裏都苦不堪言。
酒足飯飽之後,那些個表演人員終于消停了,也意味着,公開處刑的時刻終于來臨了。
太監總管一聲吆喝,每個人幾乎都蓄勢待發地等着上前祝壽。
說是祝壽實在有些誇張,畢竟皇帝撐死也才四十歲。
第一撥上去的是皇帝的那些兄弟叔伯,也就是那些王爺什麽的,大概得有将近三十多人,有不少還是先皇的兄弟,都得有七八十歲了,送的東西自然也沒什麽新意,都是拿金銀玉石堆砌起來的。
包括殷池雪,就送了一個比他臉盤都大的壽桃,看起來也挺沒誠意,但勝在那玩意兒死沉,兩個小太監合夥給擡上來的,這麽看起來還挺像回事兒。
王爺送完了便是太師丞相之類的三品以上官員贈禮祝壽,餘鶴大概看了看他們送的東西,千篇一律,沒一個讨人喜歡的,也就連太師稍微動了動腦子,知道皇帝好山水畫,送了幅黃公望的真跡。
輪到那些妃子,一個個更是使出渾身解數争奇鬥豔。
但沒用。
都敵不過瑜貴妃嘴甜說兩句祝詞。
輪到公主皇子們,長公主自幼擅書畫,送了自己親手繪制的百松圖,皇帝一開心,當場賞了她綢緞百匹。
輪到若廷了,可以說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想看看這皇帝的大兒子到底能送出什麽東西來。
若廷也是有點緊張,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餘鶴,示意他将自己準備的禮物呈上給父皇。
并且他還挺有信心,覺得父皇一定會喜歡他送的禮物。
百壽圖——
是他特意派人前往全國一百多個縣,請每個縣的縣令寫下一個“壽”字,拓印下來,以燙金手法組成一整個巨大的“壽”字,且寓意也非常好,無意間就在拍馬屁,什麽“皇帝深受百姓愛戴,于是百姓自發組織為皇帝祝壽”。
既別出心裁又能投其所好。
若廷內心OS:小栗子你真是個小天才!
餘鶴雙手擡着若廷準備的禮物恭敬上前,接着在萬衆矚目下緩緩打開——
在看到他手中的賀禮時,若廷懵了——
就連文武百官以及後宮三千全都懵了——
“這,這不是……”若廷眉頭緊蹙,驚恐來襲,吓得他手指都哆嗦不停。
這絕對不是他送的賀禮!
想着,他擡眼望向餘鶴,見他根本沒有看自己,而是捧着那份賀禮徑直走向皇帝。
小栗子他為什麽……要陷害自己?!
“皇上,這是太子為您精心準備的賀禮。”餘鶴說着,畢恭畢敬将禮物呈上。
接禮物的是太監總管肖大富,也是從進宮前就一直帶着餘鶴的那個大太監,他本以為餘鶴這小子機靈,跟了太子後定能想出什麽奇妙點子幫太子拉攏人氣讨皇帝歡心。
但當他看到那件粗布衣服以及那雙布鞋時,就連見多識廣的肖大富,都看不透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若廷失了力般一下子癱倒在座位上,他實在是不能接受,明明是小栗子幫他出謀劃策說是一定會讓皇帝大開眼界,但到頭來,卻是上了他的套。
原來別人常說,深宮心計,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自己太蠢了,竟然毫無保留的去相信一個假太監?!
“殿下,您上去說祝詞啊。”一旁的小太監看若廷愣在那邊了,忙提醒道。
若廷這才回神,跌跌撞撞走上前去。
他雙目無神,只是機械地念出那句早就爛熟于心的祝詞:“兒,兒臣恭祝父皇,福如東海,壽與天齊……”
“皇上。”就在這時,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餘鶴開口了。
“這是殿下送您的禮物,一件尋常百姓家的布衣和一雙布鞋。”
此話一出,立馬換來了群臣的竊竊私語。
他們真心覺得,這太子還是廢,有沒有出去體驗人生過都是廢物,說出來不夠讓人笑掉大牙的,什麽東西?尋常百姓家的粗布衣物?
熹淑妃高傲揚起她的天鵝頸,笑得春風得意。
“陛下登基以來,百姓從麻衣穿上了棉衣,從草鞋穿上了布鞋,北方大旱,積極減免稅收,根據地方性質改種抗旱抗寒類作物,百姓都能吃飽穿暖,這些全部都來自陛下的饋贈,都得益于百姓治國有道。”
若廷讪讪看向餘鶴,嘴巴動了動。
看不懂,實在是看不懂他。
“這便是太子出宮半月所學所聞,正好籍此機會向陛下展示學習成果。”
那一瞬間,若廷的瞳孔慢慢擴大,突如其來的驚喜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是毫無規矩地跟着附和:
“小栗子說得對!”
皇帝看着餘鶴,忽而間笑了出來。
“朕早知你嘴巴伶俐,卻以為不過如此,但今日一見,才真是令朕刮目相看。”
瑜貴妃坐在一邊,幾乎是喜極而泣,掩面欣慰地點點頭:“廷兒真的長大了。”
就連一向嚴肅的皇太後都忍不住跟着附和道:
“哀家聽聞孫兒此次出宮更是破獲了一樁命案,拯救了整個縣的子民,那些枉死之人得以平冤昭雪,更甚助窮苦人家養花做植,百姓現在提起來都是對皇上贊不絕口,說太子能有今日作為都是皇上教子有方,而我們若廷,說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都不為過,相信你們父子齊上陣,定能将我國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富裕安康,國家長治久安。”
“母後所言極是,依朕看,太子若廷,以及其母妃瑜貴妃,還有他的跟班小太監全部都得重賞!”皇帝開心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
果然領導都喜歡被拍馬屁才是職場生存發展之道。
餘鶴暗暗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輪到茗敏上前說祝詞,皇帝一看這瘦了一圈的茗敏,更是了卻了TM心頭的一塊心病。
之前外邦觐見,考慮着二位公主年紀都不小了,也該談婚論嫁了,當時茗芸正好陪太後在西山寺祭拜,于是便讓外邦王子見了茗敏,不成想那臭小子一看到茗敏這身材幾乎是吓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男人确實都是視覺動物,就算是忠于人品也得始于顏值才行,這短短二十多天茗敏減肥成果尚甚,就已經是贈予皇帝最好的禮物。
“賞!伏秀宮的也全部重重有賞!”
終于輪到了若安上前贈禮賀詞,可以說,若安一直都是衆臣最看好的一位皇子,覺得他能文善武,有勇有謀,比起那廢物太子不知強了多少倍,所以對于這次他的賀禮,諸位也是極其期待。
若安的貼身小太監弓着腰捧着一只長長的錦盒上去。
“兒臣恭祝父皇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天倫永享,笑口常開。”
餘鶴撇撇嘴,果然這若安就是不一般,這麽生僻的祝壽詞都被他扒出來了。
若安說完,一擺手,示意小太監打開錦盒。
一軸畫卷,豪氣展開。
一個由無數小壽字組成的燙金大壽字赫然出現于衆人視線中——
若廷愕然,這不就是小栗子幫自己想的主意麽!為何若安也會想到這一招?
果然,他還是看不懂小栗子。
“父皇,這是全國百縣的縣令為父皇寫下的壽字,組成一幅百壽圖,恭祝父皇萬壽無疆。”
底下一片嘩然,都在驚嘆若安的學識與創意。
果不其然,皇帝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探過身子,接過那幅百壽圖仔細看了看。
“這可是皇兒特請百位縣令所寫?”皇帝看着那幅百壽圖,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奇怪。
看不出來多開心,只是很平淡的,非常平淡的——
“是。”若安驕傲回答道。
只是當他擡頭看到皇上的表情時,微怔了下。
“嗯,皇兒有心了。”皇上淡淡說道,接着他将百壽圖交于一旁的肖大富,讓他卷好放好。
一旁的熹淑妃死死盯着皇帝的一舉一動一片一簇,似乎是在心裏分析皇帝此時的想法。
看到皇帝這個樣子,大臣們也是有些懵逼,但又不敢說什麽,只得讪讪低下頭。
贈禮環節結束後,便是吃喝時間,這時候餘鶴又不安分地上前了——
“皇上,其實太子還有一樣賀禮要贈予皇上。”
這下不光皇帝,就連若廷都在一邊懵了。
若廷內心OS: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說着,餘鶴一拍手,幾個禦膳房的廚師馬上端着一只餐盤恭恭敬敬走了過來。
“這是何物。”皇帝好奇地望着餐盤中的食物,問道。
“回陛下,這是太子專門為陛下準備的長壽面,民間并不似宮中這般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民間慶祝誕辰便是要吃一碗長壽面,寓意長長久久。”
餘鶴:我TM就不告訴你這是兩塊五一袋的方便面。
那一碗色澤金黃散發着誘人香氣的面被端了上去,肖大富馬上以銀針試毒,确定無礙後才對皇上拱拱手。
煮的軟綿綿的油菜,幾片牛肉,一顆溏心荷包蛋,還有幾只新鮮的基圍蝦——
這都是從邵明旻的購物袋裏淘來的,不得不說這死小子真是會吃。
“放肆!這等糙食豈能入得了聖上金口!”熹淑妃忽然間拍案而起,怒指餘鶴。
皇帝擺擺手,示意熹淑妃別這麽激動。
“既然是尋常百姓家的食物,那朕權當是與民同樂,也來嘗一嘗。”說着,皇帝拿過筷子夾了一根方便面。
方便面這種東西吧,特別是煮的,極少有人能不為之傾倒,這種垃圾食品的口感往往更得人心,就連皇帝也不例外。
“好!好吃!”皇帝一嘗,大驚。
吃多了山珍海味,不曾想過這尋常百姓的食物才是美食至尊,媽的,太好吃了,以後吃不到了可如何是好。
皇帝內心OS:嗚嗚嗚,若廷,你才是朕的貼身小棉襖!
皇帝一高興,當場賞了若廷一碗桂花蓮子羹。
他知道若廷喜歡吃蓮子羹,但之前一直嫌棄他是個小廢物,甚至都不想耗費口舌同禦膳房說讓他們準備若廷的蓮子羹,覺得他除了吃什麽都不會。
而今天,他忽然對若廷有了信心。
是啊,何謂明君,不過是一句“心系百姓”。
——————————
“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稍微動動腦子!”
一聲尖銳的呵斥,吓得面前這個僅有十六歲的少年渾身一哆嗦。
鎮定下來,他又馬上湊過去:“母妃,兒臣也是輕信了那小太監之言,才釀此大禍。”
“你父皇看到那幅狗屁百壽圖,臉色都變了,你難道真不清楚這意味着什麽麽?在他人看來,你動用你的權力命令百縣縣令寫那壽字為皇上祝壽,他們買的是你殷若安的人情而不是皇上的人情,在皇上看來,你比他更得民心,危及了他的皇位,這是什麽,這明擺着就是在篡權!”
熹淑妃抓起桌上的小瓷杯似是洩憤一般摔在地上砸了稀巴爛。
她的胸口因為怒意而劇烈起伏。
“母妃息怒,兒臣知錯。”若安趕緊又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
熹淑妃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半晌,她語氣終于緩和了不少:“而且你說,這百壽圖是你無意間從那個小太監那得來的?”
“對,就是今日父皇壽宴上那個能說會道的小太監。”
熹淑妃望着地磚,塗着鮮紅蔻丹的食指在桌面上極具節奏感地一敲一敲,忽而間,她的手指猛地停下:
“你不覺得他今日呈上那所謂的百姓布衣其實是早有準備麽。”
“此話怎講。”
熹淑妃食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說,他故意在你的探子前将那百壽圖随便放下還忘記拿回……”
說着,熹淑妃一聲冷笑:“一個小小的太監,還敢算計到皇子身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那母妃,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熹淑妃眯起眼睛,笑容漫上一絲狠厲:
“還能怎樣,自從他去了長清宮,太子可謂是平步青雲,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幫助,且看他能言善道,就連長公主那刁蠻任性的都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既然如此那我們,只能,拔了他這顆眼中釘——”
——————————
“小栗子——你在嘛——”
一聽這聲音,餘鶴就方了,情急之下就往桌子底下躲。
一陣輕快的步伐伴随着“小栗子我來了”的明朗聲線,一只白色的繡花靴子出現在餘鶴的視野中。
不能動,不能呼吸,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然就會被僵屍察覺到,然後拆吃入腹!
“皇弟,你可曾見過小栗子?”那聲音繼續依依不饒地詢問道。
接着便是若廷那毫無演技的:“沒,沒有呢,可能去父皇那邊了吧。”
“真的?”
“真的……”
“你騙人!”
伴随着一聲尖銳的質問,餘鶴被一只香噴噴的玉手拽着耳朵從桌底拖了出來……
餘鶴是真服了,五體投地的服。
自從前些日子在皇帝的壽宴上大出風頭,這長公主茗芸就TM像中了邪一樣天天往長清宮跑,一來就是“小栗子呢小栗子在不在”,然後非要自己陪着她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還要陪她放風筝做女紅。
有時候覺得太優秀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像這樣要是被變态纏上該找誰說理去。
“今日見到茗敏,發現她又瘦了,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幫她了麽,為何說話不算話!”這長公主一來就開始無理争三分。
其實餘鶴真的很想告訴他,就算茗敏是個好吃的小胖墩,可自己也更想和她打交道而不是你這個母!夜!叉!
“我不管,我要你幫我做一個顯得成熟的發型。”說着,茗芸往椅子上一坐,賴下就不走了。
餘鶴就覺得像這種狗皮膏藥就得硬氣點,忍着劇痛一次給撕下來才行。
于是乎,他從邵明旻的百寶袋裏拿出一卷錫紙,請公主坐下,然後幫她編了兩個麻花辮,裹上錫紙,再去燒了兩壺開水,讓公主躺在榻上,然後提起水壺就往她頭發上澆……
在餘鶴的直男思維裏,成熟的發型不外乎大卷,那就幹脆給這煩人精弄個大卷好了。
結果他根本沒考慮到麻花辮綁成的卷是那種小卷,于是在燙完頭公主滿心歡心地拆開後發現——
那一天,長清宮內傳來一陣堪比殺豬的哭喊聲,接着就見茗芸捂着自己的臉從裏面跑了出來,嘴裏還嚷嚷着“你這該死的太監,本宮要砍了你!誅你全家!”
确實是,和餘鶴預想中的大卷有那麽一點區別……
羊毛卷也是卷,不要歧視人家嘛。
雖然對不起長公主,但起碼可以确定接下來的半個月她都不會來騷擾自己了,真是可喜可賀。
“你死定了,我皇姐心眼很小的。”一旁的若廷抱腿望着他,滿臉惋惜之色。
“有多小,總不至于比針眼還小吧。”餘鶴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看到她宮門口那個掃地的小丫鬟了沒,當時六歲的皇姐出宮,小丫鬟不小心踩了皇姐的腳,于是被我皇姐擄到宮中,罰掃地掃到了現在,整整十三年。”
餘鶴嘴角抽了抽:“我怎麽覺得,這是真愛呢……”
果不其然,自從餘鶴手抖給長公主把頭發燙壞以後,她就再也沒來騷擾過自己,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殷池雪的婚期終于不留情面地來臨了——
其實自打殷池雪被皇帝強行安排迎娶沈佩佩當日起,就被下令禁足,皇帝壽辰那天才被放出來,但壽宴一結束,又被塞進了王爺府繼續禁足。
不為別的,自古以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調兵遣将需要兩枚虎符一齊出現才能發揮效用,一枚在皇帝手上,另一枚就在沈丞相手中。
之前皇帝就有所耳聞,說沈丞相似乎私底下和外邦番族有些國事之外的交際,正好借着這個由頭給他的女兒沈佩佩賜婚,一是保證沈丞相不敢輕易起二心,二來……自己是真的操心殷池雪這王八蛋的婚姻大事啊!
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沒有家室,衆口铄金,還都在說他是個斷袖,這讓自己這個做兄長的怎麽能不着急。
但都知道這殷池雪閑散慣了,沒事兒就愛往外跑,動不動就找不到人,于是皇帝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關他禁閉,省得大婚那天要是再找不到人自己如何同沈丞相交代。
“哎,太子啊,你說我該如何是好。”餘鶴雙手托腮,又發出一聲凄凄慘慘的感嘆。
若廷又記下一筆,數了數,五十三次了。
“小栗子,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麽,怎麽這等小事卻半天想不出個主意來。”
餘鶴擡頭,又像個命不久矣的老頭一樣産嘆一聲:“其實我也就是有點小聰明,正經事就抓瞎。”
“是啊,父皇金口玉言,皇叔又被禁足,退一萬步講,總不能讓皇叔悔婚吧,這無異于違抗聖旨,就算是王爺也落不下好啊。”
“那就只能讓沈佩佩悔婚咯?”餘鶴又開始動起歪腦筋。
若廷想了想,道:“其實你可以去找我皇姐打聽打聽,聽聞她和沈佩佩自幼相識,感情非常好。”
餘鶴一聽,來了精神,但馬上又像漏了氣的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算了,剛把你皇姐給得罪了,她不砍我我都該謝天謝地了。”
“你不是有那個什麽精華露,給我皇姐帶瓶過去,讨個饒,也不至于。”
思來想去,似乎除了這個也沒其他的辦法可行。
想着,他剛要起身去找找看還有沒有剩下的精華露,這些日子東送西給的也沒剩多少了,這年頭地主家都沒餘糧了。
只是剛一起身,門口忽然跑進來一丫鬟。
“見過太子殿下,小栗子公公。”那白嫩嫩的小丫鬟畢恭畢敬福了一安。
餘鶴瞅着她,心道生面孔沒見過啊。
“奴婢是德妃娘娘的侍女,特來請小栗子公公,我家娘娘之前收到公公送的煥顏精華露,說是非常好用,命我請小栗子公公前去宮中一敘。”
餘鶴詫異望着那侍女,說實在,有點打怵。
但又考慮到德妃是茗敏的生母,能教養出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兒,母親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便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對着還在發呆的若廷道:“太子,奴才去去就回。”
然後他又貼到若廷耳邊輕聲道:“如若半個時辰後我還沒有回來,勞煩您到時跑一趟德妃娘娘那兒。”
若廷擔憂地望着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說點什麽。
餘鶴馬上擺出笑臉:“放心啦,那我過去了。”
若廷馬上起身相送,跟着餘鶴往外走。
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若廷總覺得心慌慌的,總也不安寧。
良久,直到餘鶴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緩緩坐下,稍顯無助地望着鞋尖,有些不知所措。
可就在擡手的瞬間,他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茶杯落在地上瞬間碎成幾片,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若廷呆呆地望着那茶杯,不安感猶豫水面激起的漣漪,一圈圈擴大——
——————————
餘鶴跟着那小丫鬟一路急匆匆往德妃的寝宮走,剛才自己翻半天沒翻出什麽精華露,只剩一只正紅色的紀梵斯口紅,記得德妃是那種白皮膚,塗這個顏色應該不會太顯老吧……
這麽想着,餘鶴緊随那小丫鬟亦步亦趨。
“小姐姐,你走的太快了吧,既然是敘舊有必要這麽着急麽。”餘鶴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小丫鬟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只是越往前走,餘鶴就越覺得不對勁。
德妃的寝宮位于淑妃寝宮的正西邊,隔得不遠,都在正殿左邊,但現在這明顯已經跑偏了啊,走了這大半個小時都快走到偏殿去了。
“小姐姐,你是不是走錯路了?”餘鶴止住腳步,不肯再往前走。
“沒走錯,德妃娘娘現在不在寝宮。”
“那是……”
“禦花園。”
餘鶴愣了下,但轉念一想也對,為了避嫌也得找個公共場所接見吧,自己雖然是個表面太監,但人言可畏,不好說,還是注意點好。
跟着這小丫鬟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