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空氣裏的氛圍說不出的粘稠。
陸則眸子黑沉如墨, 卻又反射着吊燈的光,有種直視人心明亮。
司歸宴眼睑輕輕顫了顫,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吞咽口水的聲音在這一方面寂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為明顯。
他看到陸則眸中的笑意。
司歸宴薄唇微抿, 為自己的反應不滿。
陸則提步上前,垂眸俯視着斜倚在門上司歸宴,見他眸光深處暗藏的警惕, 心下不由無奈失笑, 擡起手,用略帶濕潤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 道:“宴哥不先去洗個澡嗎?”
司歸宴怔了怔, 對上青年含笑的目光, 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有些尴尬又有些無所适從地點了點頭:“去,這就去。”
陸則偏着頭, 看着他稍顯淩亂的步伐,眸中笑意溫軟。
進了浴室, 淋浴頭的水潑到頭上的那一瞬間司歸宴才清醒了過來,他想起剛剛發生的事, 一手扶着牆, 一邊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覺得丢人。
自己好歹也三十來歲了,在陸則面前的形象也是經驗豐富穩重有餘, 怎麽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牽着鼻子走?
熱水沖刷在臉上, 反而洗去了心裏的尴尬, 司歸宴深吸了一口氣, 收拾好情緒後, 披着一件浴袍往外走去,卻不料推開門,擡眼就看見了坐在床畔的陸則。只見他低頭翻着手機,正在看什麽。
司歸宴一怔:“你怎麽在這?”
陸則擡眸望去,不遠處的人身量高大,一身浴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大片小麥色皮膚,隐隐可見胸肌挺括鼓起的弧度。
陸則眸色深了深,面上神情不變,道:“陳助理說讓我随意挑一間屋子住。”他靠在床頭,目光慢慢地從司歸宴還帶着水珠的短發和那張淩厲深邃的面孔上滑過,輕聲問道:“不可以住在這嗎?”
司歸宴看着他,青年穿着一身休閑藍色的睡衣,長袖長褲,純棉的質感顯得他整個人愈發的溫和從容,卻又多了一份慵懶撩撥的意味兒。
司歸宴神色意味不明,只道:“這是我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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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則點了點頭,卻還是那句話:“所以不可以住嗎?”
司歸宴抿了抿唇,目光和他對視片刻,偏開過去,只道:“你想住就住。”他頓了頓,又說:“別墅那麽多空房間,住哪裏不好,非得和別人擠在一起。”
陸則笑吟吟的:“那不一樣。”
司歸宴看了他一眼,沒有問哪裏不一樣。
現在的情況很危險,總覺得這句話問出來,會變得更危險。
司歸宴不問,卻不代表陸則願意放過他,他慢悠悠地道:“再說了,宴哥是別人嗎?”
司歸宴坐在床邊,正欲拿過平板處理工作,聞言動作一頓,只低低說了句:“別鬧。”
陸則輕笑,十分懂得适可而止。他看着司歸宴斂下去看着平板的眉眼,嘴角往上勾了勾,從床上站了起來。
司歸宴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擡頭看去,神色間有些不自覺的謹慎。
陸則心中不免失笑,問道:“有擦頭的毛巾嗎?”
司歸宴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下一瞬又有些懊惱,他重新低下頭,指了指浴室,道:“裏面一個白色的毛巾,是幹的。”
陸則聞言便朝裏面走了進去,司歸宴捏着平板的手指緊了緊,又重新放松。
他本以為陸則是要自己擦頭發,便也沒在意,強行要求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直到腳步聲響,青年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是說不工作嗎?”
司歸宴擡眸,陸則正站在他身側,一手撩過他的頭發,手指上瞬間沾上了濕意。他揚了揚眉:“頭發還是濕的,就打算這樣工作?”
司歸宴頓了頓,下意識摸了一把頭發,道:“一會它自己就幹了。”
陸則輕笑:“順手擦兩下的事,還放着它在這滴水?”他垂下眸子:“我給你擦擦,嗯?”他征詢開口。
司歸宴看了眼他手上雪白的毛巾,沒想到他是為自己拿的。他頓了頓,用毫不在意的語氣道:“你要擦就擦。”只是握着筆的手卻忍不住緊了緊。
他聽到陸則輕笑了一聲,緊接着柔軟的毛巾就覆到了頭上。碎發被毛巾壓了下去,隐約地遮擋了視線。司歸宴不自覺地眨了眨眼,平板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不清。
他并未言語,感受着陸則動作輕柔地擦拭着他的頭發,毛巾棉柔的觸感和皮膚相貼,隐約能透過它感受到那張大手灼熱的溫度。
司歸宴脖頸不免有些僵。
陸則似乎有所察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略往下滑,捏住了他的脖頸。
司歸宴心裏猛地一跳,身體也控制不住抖了一下,回頭斥道:“亂動什麽?”
陸則眨了眨眼,很是無辜:“我就是看宴哥身體太僵硬了,想給你揉揉。”
他說:“宴哥是不是平時工作太忙了?脖子太硬了,該好好放松放松。”
司歸宴心有餘悸,聞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他重新低下頭,聲音含糊:“擦頭發就好好擦你的頭發,別亂碰。”
陸則看着他微微泛起了紅意的脖頸,眸中笑意閃過,很溫順地應了聲好。
頭上的動作繼續,他這副樣子,倒是讓司歸宴有些不忍,輕咳了一聲問道:“你會按摩?”
陸則道:“學過一點。”他說着,覆在他頭上的手微微動了動,停在了一處地方:“比如這裏,是百會穴,主治頭痛、失眠等,具有升陽益氣的功效[1]。”
他聲音輕緩,不疾不徐,手上的動作不輕不重,司歸宴還真感覺頭腦好似清醒了些。
陸則手指輕移,在百會穴四周點了點,道:“這些地方,是神聰穴,在百會穴前後左右旁各開一寸,統稱為四神聰,具有鎮靜安神,醒腦開竅的功效[2]。”
陸則手指輕點四周,司歸宴只覺他手指游走過的地方頭皮發麻,垂在身側的手指都不由緊了緊。
陸則卻好似全然不知,手指順着他的後腦往下滑去,落在了脖頸與肩膀相交的正中央的地方。
“這裏是大椎,主治嘔吐,咳嗽,對肩背痛也有些作用。再往兩邊,”陸則說:“是肩井,主治肩周炎,頸椎病之類的,像宴哥你脖頸僵硬,就可以多按按這個穴位。”
陸則聲音娓娓道來,司歸宴卻渾身緊繃,完全沒聽清他在說什麽。
“宴哥?”直到陸則再次出聲,他才回過神來,從嗓子裏應了一聲:“嗯?”
陸則輕笑:“宴哥別緊張,我技術還不錯。”他說着,拇指在肩井的兩穴慢慢揉按着,邊問:“時間還早,宴哥要不要試試?就當放松放松。”
司歸宴想說不用,但感覺這個時候說了這話就是輸了人又輸了陣。他咬着牙道:“随你。”
陸則道:“那宴哥就先趴在床上吧。”
司歸宴擡眸看着他,眸子微眯,見他神色自然,不見狎昵,這才收拾好心情,有些不自在地趴在了床上。
腦袋偏過一旁,司歸宴聲音有點悶:“快點。”
陸則卻道:“這種事情可急不來。”
司歸宴沒再說話。
春天三月的時節,天氣不算冷,因此司歸宴身上的浴袍只是薄薄一層。
陸則大掌溫熱,順着肩頸往下滑,能透過浴袍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司歸宴側臉摩挲着被褥純棉的被面,有些不自在。
陸則卻好像心無旁骛,手指順着脊柱往下滑,慢慢落到了背部胸椎第二節 與第三節之間,他說:“這是風門,宴哥平時久坐辛苦,按摩這個地方可以有效緩解背部疼痛。”
司歸宴悶悶的應了一聲,感受着他的手在背部肌肉上四處游晃着,腦子告訴自己要放松,但身體總是不自覺地緊繃。
他也不是沒按過摩,卻是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卧室燈光明亮,自上而下灑在深色的大床上,真絲的浴袍垂墜感極好,将趴在床上那人背部流暢的線條勾勒得淋漓盡致,隐隐可透過那單薄的睡袍看到那淺淺一層的背部肌肉。
陸則目光一頓,手上動作便是一晃,司歸宴攥着被子的手緊了緊,卻以為他是故意而為,并未出聲。
陸則回過神,定睛一看,眸中笑意盡顯。
“這裏……”他按了按他第二腰椎旁邊的地方,聲音帶着些笑意:“是腎俞穴。”
司歸宴眉頭有些不解地皺了皺,果然便聽陸則道:“主治腎虛和……陽。痿。”
司歸宴一怔,随即猛地翻身把他掼到床上,整個人壓了上去,神色危險:“再說一遍?”
陸則猝不及防地在床墊上晃了晃,眨了眨眼,看着司歸宴愠怒的神色,淺言笑道:“宴哥緊張什麽?我是說這個穴位主治功效,又沒說宴哥。”
“我緊張?”司歸宴哼笑一聲,膝蓋微微擡起抵了上去,察覺到他的動靜,又回想起方才的種種,哪裏還不明白他在打什麽算盤:“你要是不緊張,這麽大反應做什麽?”
陸則臉色微微變了變,悶哼了一聲,擡眸看着面前的人,見他面帶嘲諷,耳根卻是浮現了一層紅意,先是一怔,随後便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無辜道:“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說了……”他說着,目光從他身上往下移:“宴哥沒有嘛?”
司歸宴咬牙,一手擡起他的下颚:“往哪兒看呢?”
“小流氓?”
陸則眨巴眨巴眼,眸中的笑意卻是掩藏不住:“宴哥都說我是小流氓了,那自然是往流氓該看的地方看去了。”
司歸宴險些氣笑了,捏着他下颚的手上移到他的臉頰,往裏一捏,嘴巴便鼓了起來:“你還挺驕傲?之前怎麽沒發現你臉皮那麽厚?”
陸則嘴被迫撅了起來,說話吐字不清:“或許這才是我的真面目吧。”他含糊開口:“宴哥後悔了嗎?”
司歸宴嗤笑:“後悔什麽?”
陸則道:“招惹我這麽個小流氓。”
司歸宴定定看着他,松開手道:“我要說我後悔了呢?”
陸則道:“你要是後悔了,我就再也不招你了。你要是不後悔……”
他擡眸看着他,眸色認真。司歸宴心裏微跳,下意識出口問道:“怎麽?”
陸則道:“宴哥,我能親你一下嗎?”
司歸宴手上的動作一頓,垂下眼眸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陸則。
陸則道:“之前說好了,要經過你的同意才能親你。”
司歸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
陸則眼眸微彎:“宴哥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司歸宴眸光動了動,卻是沒說話。
于是陸則便懂了。
他擡起下颚,嘴唇湊上了他的唇。
……
……
屋頂的燈光一晃一晃,司歸宴睜開眼,疑惑地看着他。陸則低頭吻了吻他,聲音微啞:“沒準備東西。”
司歸宴問:“什麽東西?”
陸則在他耳邊咬了一個字。
司歸宴聞言一頓,随即慢慢偏過了頭,閉上了眼:“床頭櫃裏有。”
陸則一怔,伸出長臂打開床頭櫃,就見裏面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卻是開啓的狀态。把東西倒出來一數,少了兩個。
陸則眸子眯起,聲音有些冷沉:“宴哥好興致。”
司歸宴偏頭一看,也意識過來他是誤會了什麽,正要解釋什麽,又覺得他們的關系有什麽解釋的必要,便啞着嗓子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你還弄不弄?”
陸則是不相信他有別人的,總歸自己用也好拿着玩也罷,但心情總是不太美妙。他低頭咬住了他的耳朵,道:“弄,怎麽不弄。”
他拿出一個塞到他手裏:“只是我不知道怎麽用,宴哥既然經驗豐富的話,那宴哥自己來吧。”
司歸宴回頭難以置信地瞪他。
陸則吻着他頸間的紅痣,輕輕動了動:“嗯?”
司歸宴臉色漲紅,咬着牙接過了東西……
……
……
……
翌日一早,司歸宴在生物鐘的時間醒來,動了動身子,只覺得腰酸背痛,就是年輕氣盛練打拳的時候都沒那麽嚴重。
陸則察覺到他的動靜,将人往懷裏抱了抱,無意識地吻了吻他的額頭,聲音低啞:“時間還早,再睡一會。”
司歸宴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想起他昨晚是怎麽一句句在耳邊問自己表現得怎麽樣,和之前那些比起來如何的,想到最後自己狼狽的樣,一肚子的火也發不出來,只能背過身體。
陸則睜開眼,也知道昨晚有些過火,大掌按上他的後腰,輕輕揉按着,溫聲道:“還難受?我給你揉揉?”
司歸宴掙紮着,一巴掌拍下他的手,聲音有些沙啞:“邊兒去。”
陸則好脾氣地又覆了上去,邊哄道:“是我不對,你想怎麽着都成,我給你揉揉能舒服一點。”
司歸宴把被子蒙到頭上,懶得搭理他。陸則卻敏銳地看見他耳垂有些紅意。
他眸中閃過一抹笑意,手上力道不變,問道:“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司歸宴悶聲道:“不吃。”
“多少得吃一點,不然等會兒會餓。”陸則道:“我昨天看家裏還有幾個皮蛋,給你煮點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司歸宴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陸則又道:“再包點小籠包,煎個雞蛋好不好?”
司歸宴總算說話了:“你把我當坐月子的女人伺候呢?”
陸則給他揉腰的動作一頓,手慢慢滑到他的小腹處,沉思一會道:“你別說……這裏可能還真有咱們的孩子了呢。”
司歸宴一把把枕頭朝他扔了過去,又氣又惱道:“去你的。”
他一腳把他蹬了下去,自己牽扯了一下也疼得臉色扭曲,把被子往上蓋了蓋,聲音悶悶的:“做你的飯去吧。”
陸則跪坐在地上,把枕頭撿起來,目光含笑地看着裹成蠶蛹的人,耐心地應了聲好。
……
時間還早,陸則洗漱完畢後,先把粥熬上,又包了幾個小籠包。
等待的時間裏,他又把昨天弄得一團糟的床單被褥塞到洗衣機裏清洗。等都弄得差不多了之後,這才推開卧室門。
床上的被褥從離開到現在沒有變化,司歸宴呼吸平穩,看起來又陷入了夢鄉。陸則也沒忍心吵醒他,拿過筆記本電腦,輕手輕腳地半跪着爬到了床上。偏頭看了他一眼,眉間滿是柔軟的笑意。
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隐約可以看見外面的天氣,陽光正好。
陸則在電腦上處理着自己的基金股票,吃老婆的軟飯是個情趣,但也不能真的什麽都沒有,否則讓外人看來,只餘笑話。
太陽一點點升高,九點多的時候,手機叮咚彈出了一條消息。陸則下意識拿過來按了靜音,司歸宴卻還是被這動靜鬧醒了,眼睫輕輕顫了顫,整個人無意識地往陸則身邊湊:“誰啊?”
陸則一手捋了捋他的頭發,低頭看了一眼:“向姐。”
司歸宴半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找你有事?”
陸則道:“問我什麽時候有時間,她那邊整理出了一些劇本,讓我去公司看看。”
“那麽麻煩做什麽?”司歸宴有些困倦,聲音含糊不清:“你直接讓她過來就是。”
陸則頓了頓,也不願和他分開,便應了聲好。
回了消息後,他把手機扔到一邊,又看着司歸宴道:“還睡不睡?起來吃點飯好不好?”
司歸宴翻了個身,懶得動彈。
陸則道:“我把飯端進來,你多少吃一點?”
司歸宴白了他一眼:“我還沒殘廢。”
陸則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起來,聞言笑道:“那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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