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翌日一早, 陸則醒來的時候,微微動了動身子,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皺。
這具身體也太弱了……
他往旁邊摸了摸, 觸手而及的是一片微涼, 床榻旁邊的人似乎早已離開。
陸則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紅色綢帶,晃了一會神, 慢慢坐了起來。
屋外的侍女動靜聽到動靜, 推門魚貫而入,個個手中捧着衣衫發冠, 以及一應洗漱用具立在一旁, 恭聲喚道:
“主君。”
陸則嗯了聲, 偏頭問道:“什麽時辰了?”
“回主君,已經辰時正了。”
陸則揉了揉額角,又問:“侯爺呢?”
為首的侍女頓了頓, 道:“侯爺在習武場。”
陸則一頓,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侯爺什麽時候出的門?”
侍女回道:“卯正時刻。”
陸則下了床:“他一貫這個時間起來?”
“回主君, 侯爺平日……一般卯時便會醒。”
今日醒來的,還算晚的。
陸則聞言也不知作何想法, 片刻後, 嘴角輕輕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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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不敢作聲。
大婚第二日, 正夫早早起來,還能精神抖擻地去練武, 主君卻一覺睡到了現在……
777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不是那麽好, 謹慎的安慰他:【宿主別擔心, 等你以後好好努力鍛煉, 就能讓他也下不來床的。】
陸則一默, 有些匪夷所思地問:【誰教你的這些話?】
777扭捏了一會:【我前段時間報了個如何成為一個好系統速成班,宿主不喜歡嗎?】
【學得很好。】陸則說:【乖,以後別學了,有積分多買點吃的吧。】
777感動:【宿主真好。】
陸則站起了身,侍女連忙就要伺候他穿衣:“奴婢伺候主君。”
陸則動作一頓,看了她一眼,少女眉眼清秀柔和,身姿窈窕,算是上乘之姿,神色卻是恭敬規矩。
他打斷她的動作:“不必,我自己來。”
侍女神色微頓,便乖巧地退了下去,低眉立在一旁,又恭順道:“廚房已經将早膳準備妥當了,主君可要先傳膳?”
陸則一邊系着腰帶,邊問道:“侯爺可用過早膳了?”
侍女搖了搖頭:“侯爺一般是自習武場回來才會用早膳。”
陸則用清水洗漱過,聞言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跟在侯爺身邊很久了?”
侍女笑了笑:“奴婢春信,自侯爺回京,就跟在侯爺身邊了,幫侯爺打理府中事務。”
陸則看了她一眼:“既是管事的,怎麽來這邊伺候了?”
春信道:“府中下人都是剛剛添置的,怕笨手笨腳,冒犯了主君,便讓奴婢先跟在主君身邊伺候。”
陸則整理好發冠,只道:“侯爺身邊可有人?”
侍女道:“侯爺身邊只跟着一位小厮,名喚春臺,并無婢女伺候。”
陸則道:“我也不習慣身邊有人,日後做你的事便好,不必在我跟前伺候。”
春信頓了頓,應道:“是。”
陸則看向門外,提步往外走去:“練武場在什麽地方?帶路。”
春信愣了一瞬,連忙跟了上去:“主君請随奴婢來。”
這處宅子名為陸宅,是陛下為原主大婚所賜。名義上是賜給陸則,但實際上怎麽回事,就宅子本身是一處武将的府邸,裏面還有着占了一大片地方的練武場甚至跑馬場而言,大家心裏都清楚。
甚至宅子的修繕以及大婚的裝飾,都是皇帝特意命工部和禮部着手置辦的,之所以賜給陸則,也不過是免得外人說他是入贅,給他這個探花郎些面子。
衛晏實際上是有自己的侯府的,卻選擇在這裏成婚,對外人而言也是他嫁而非陸則入贅,可見是給足了原主面子。甚至在後面,任由原主動用侯府錢財,吃穿用度,宴請同僚,甚至納妾,若非有侯府財産撐着,原主一個窮小子,怎麽能在京城過得那麽滋潤?
可奈何,貪心之人是怎麽也無法滿足的,衛晏對一切都不在意,對他們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卻怎麽都沒想到,唯獨在意的東西,又被他們親手所毀。
府邸占地極大,陸則走了很久,才到春信所說的練武場。
尚未靠近,便聽兵戈相交的聲音,清脆入耳,又有一聲聲嗡鳴,響徹整個校場。
陸則靠近些許,擡眸望去,就見最中間擡起一大片空曠的擂臺上,邊緣放着一排各式各樣的武器,而在擂臺最中央,一身着黑色短打的男子正舞着長槍,眉眼淩厲,和面前的人打得有來有往,一舉一動間都可見其中力道與鋒芒。
陸則站在擂臺不遠的地方,目光直直地望向擂臺中間。春信立在他身後,替他介紹道:“同侯爺對打的是孫副将,一直在侯爺手下做事。”
陸則應了一聲,目光聚焦在擂臺中間。見那孫副将手持一柄大刀,時間越長便越顯得力不從心,攻勢間隐隐可見崩潰,格擋的動作也越來越倉促,明顯有些應接不暇。而衛晏卻是控着長。槍,如臂指使,速度越來越快,攻勢也越來越淩厲。
直至最後,衛晏一個槍頭一挽,虛晃一招,槍。頭牢牢地指在孫副将的咽喉處。
孫副将喉嚨微微動了動,豆大的汗珠順着面龐滑下,伴着大刀落地的聲音,砸在地面,形成了一個小水坑。
他面露苦澀,嘆了一聲道:“老大的槍法是越來越好了。”
衛晏頭都沒回,随手往後一抛,長。槍精準的落入武器架中,他哼了一聲,睨了他一眼:“我倒覺得是你懈怠了。”
孫副将嘿嘿笑了一聲,埋怨道:“這京城又不比北方,平時也沒個仗打,跟那些士兵打起來也不能動真刀真槍,時間久了身體可不得生鏽?”
他邊說着,目光忽然落到衛晏身後,他多看了兩眼,好奇地問道:“老大,那邊那是哪家公子哥兒啊,之前怎麽沒見過?”
衛晏聞言,心裏一跳,下意識回眸看去,便見來人一身月色長袍,眉眼溫潤如玉,目光含笑地望向這邊,見他看了過來,眸子更是淺淺彎了彎。
衛晏沒料到陸則會來,一時有些驚訝,又有些手無足措。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快步朝着邊緣走去,翻身下了擂臺,在他面前站定,輕咳了一聲,道:“你怎麽來了?”
陸則輕笑一聲,神色溫和:“醒來見你不在,聽春信說你在練武場,便過來瞧瞧。”
衛晏聞言,不由看了春信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把人帶了過來。春信掩唇輕笑道:“侯爺,主君一大早起來便問侯爺在哪,連早膳都沒吃,便要趕過來見侯爺呢,奴婢攔都攔不住。”
衛晏一時有些讷讷,看了陸則一眼道:“我習慣早起練上那麽一會,你吃你的便是,何苦來找我?”
陸則聞言未回什麽,只是上前一步,拿起随身帶的帕子,手臂微微擡起。
衛晏見狀,卻是下意識往後退了退。他見陸則微怔,神色間帶着疑惑,不由輕咳了一聲,幹巴巴解釋道:“剛、剛出了汗,髒。”
“帕子本來就是用來擦汗的。”陸則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又上前一步,擡手輕輕拭去他額上的汗珠。
衛晏身子有些僵硬,他身高在哥兒中已是能傲視群雄的存在,甚至放在男子中也不算遜色,只是比起陸則到底是矮了一些,此時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幹淨整潔的面容,嗅着他身上衣服上的熏香,又感受着自己出了汗貼在身上的衣裳,莫名覺得和他站在一起的自己委實有些埋汰。
他感受着陸則輕柔的動作,舔了舔唇道:“我回去洗洗便好,沒必要這般勞煩。”
陸則聞言一頓,垂眸看着他,聲音帶着些落寞:“侯爺一而再地拒絕,可是不喜我這般對你?”
衛晏驀地擡頭:“我并無此意!”
“那侯爺日後就莫要說這話。”陸則語氣清淡,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理過他額前的碎發:“我既是侯爺的夫君,這種事就沒什麽勞煩不勞煩的說法,我甘願如此做罷了。”
他将他的發理順,随後慢慢往下滑,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眉眼彎了彎:“還望侯爺不要拒絕。”
衛晏感覺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一個溫熱幹燥的掌心之中,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道:“你若喜歡,只管做便是,皆随你。”
“我喜歡做什麽都可以?”陸則問。
“自然。”衛晏道:“只要不傷天害理,不有損大周利益,随你高興。”
“這可是侯爺說的,我記着了。”陸則眸中劃過一抹笑意,牽着他往回走,邊問道:“侯爺可餓了?”
衛晏感受了一下,微微默然,道:“是有些餓了。”
平日裏他每日早起練武,洗漱過後剛好吃飯,倒也不會特別餓。只是今天……
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衛晏耳廓不由紅了紅。
也不是沒有一點感覺的……最起碼今日比試的時候,的确是感覺某些地方有些異樣。
陸則拉着他的手道:“那先讓人傳膳,回去梳洗過後便能用膳了。”
衛晏應好,頓了頓又道:“日後你若餓了,不必等我,自己先吃便是。”
陸則卻笑着搖頭:“侯爺事務繁忙,日後我也要入朝為官,平日想來難得一見,我還是想多些時間和侯爺在一起。”
衛晏聞言,心頭忍不住動了動,沉默片刻,又道:“那我……日後盡量不去練武場了,多陪你一些時間。”
陸則腳步卻是一頓,回頭認真地看着他,搖了搖頭道:“不,侯爺若是想去練武場,盡管去便是。”他停頓了一會,眼眸微彎,抿唇輕笑道:“我也很喜歡侯爺在練武場上的模樣,格外耀眼奪目。”他彎了彎身子,慢慢湊近他,笑得溫然,眉目含情:“尤其是耍長槍的時候,我在想怎麽會有這種哥兒,那麽風姿卓越,動人心弦,與旁人皆是不一樣。”
衛晏面上一派鎮定,碎發掩蓋下的耳根卻早已紅透,另一只垂在身側的手也忍不住揪了揪衣擺。
世人大多無法接受哥兒标新立異,衛晏也從未奢望過什麽,卻沒想到,在自己渾身汗臭味正是狼狽的情況下,能聽到面前的人說出這種話。
他一時有些恍然,覺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亦或是理解錯了。
陸則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忽地俯下了身,嘴唇在他唇上輕輕碰了碰。
春信一時驚訝,連忙羞臊地移開了視線。
衛晏也是一驚,陸則卻笑盈盈道:“早就想這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