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穹蒼

第58章 Chapter57

2010年8月25日，大阪，夜。

“Cut！”

“OK，今天的部分完工了，大家辛苦了，都散了吧！”

随着導演的一聲令下，周圍的工作人員便自覺地收拾着整個拍攝場地。

李昇炫跟姜大聲兩人皆是長長籲了一口氣，随後禮貌地跟周圍的導演既諸多的工作人員們一一鞠躬致謝，道別。

在Cody們的幫助下，兩人迅速地換好了衣服，卸完了妝，駕車離開拍攝場地。

姜大聲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一般地軟倒在副駕駛座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李昇炫聊着天。從平日的休閑生活到工作上的大小事宜，從YG新進的哪個練習生看起來潛力不錯，到什麽時候把TOP哥新藏的兩瓶頂級紅酒給弄出來喝掉……

在繞了近20分鐘的家長裏短之後，姜大聲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攥緊了衣服的下擺，目光平視着前擋風玻璃外無限延伸開來的公路，聲線平穩：“那個，勝利啊，最近你跟志龍哥……嗯，哥哥們都很擔心。”

熟練地換擋，踩上油門，一打方向盤超從左側過了一輛面包車，淡聲應道：“哦？哥哥們都擔心什麽？”

“也沒什麽……”姜大聲瞥了瞥李昇炫平靜的側臉，“只是最近志龍哥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的樣子……”

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李昇炫緩聲道：“所以？”

似是感受到了對方略帶不悅的情緒，姜大聲在心底組織了一下措辭，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最近你跟志龍哥又吵架了吧？只要你們兩個同處一個空間，就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志龍哥更是已經化身為了冷凍機……”

見李昇炫沒有接話，姜大聲縮了縮脖子，在心底默默地詛咒着狡猾的大哥，竟然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自己！

過了片刻，他又扯着嘴角‘哈、哈、哈’地誇張大笑了三聲：“可能是志龍哥最近寫歌沒什麽靈感吧，所以心情不那麽——”

“沒錯。”淡淡的聲線劃過整個密閉的空間，李昇炫點了點頭，“前不久我跟志龍哥發生了點兒小矛盾。”

姜大聲默默地在心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小矛盾？唬鬼呢！權leader那冰凍視線都可以殺人了！

“呵呵呵呵呵……是嘛？”姜大聲有些焦躁地咬了咬下唇，“那……是因為什麽事情呢？”

緩緩踩下離合，剎車，幽藍色的Lutos超跑停在了斑馬線前，李昇炫側過頭，漆黑的眸子看向身旁的人。

姜大聲只覺得心髒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兒了，再次急急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補充道：“我們都很擔心啊，因為最近都在忙專輯，咱們倆又經常都在一起，永裴哥都已經好幾次向我問起這個事……”

對不起了，永裴哥！

“哦，永裴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愛操心……”修長的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方向盤上，李昇炫勾了勾唇角，“不是什麽大事兒，過一陣子就好了。”頓了頓，又道：“你知道的，志龍哥的脾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

那得是建立在你願意去哄他的基礎上才行的啊！

心底的小人抓狂地咆哮着，姜大聲移開了視線，憋了半晌，最終還是吶吶開口：“也對，志龍哥他對你總是沒辦法真正生氣的……”

李昇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過了小半會兒，姜大聲在心底給自己打了打氣，再次開口：“那個，勝利啊，你最近跟你女朋友還好吧？”

“嗯哼。”李昇炫點了點頭，“怎麽了？哥？”

“也沒怎麽……”姜大聲捏了捏自己的尾指，“就是問問啦，這次的這首《wallow》有些太過于……了，我還以為你跟你女朋友……”

李昇炫笑了笑：“不是的哥，雖然有時候寫歌會融入自己的一些情緒，但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會的。”打了個方向盤，“這首歌的靈感，嗯……來源于我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

“哦……這樣啊……”姜大聲埋低了頭，“那——”

“嘀嘀嘀——”

李昇炫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随後摁下了接通鍵。

“嗯，在大阪，剛剛拍攝完MV。”

“現在？”

“倒也不是沒時間，明天休息一天……”

“好，等我送個人就過來。”

“嗯，待會兒見。”

挂掉電話，李昇炫開口問道：“哥剛剛你想說什麽？”

姜大聲臉上的表情更糾結了：“勝利啊，待會兒你還要離開宿舍？”

“嗯，沒錯。”

“哦……”頓了頓，“朋友？”

“不然呢？”李昇炫瞥了一眼姜大聲，意有所指道，“我女朋友還在首爾。”

“那行，我就不等你回來了啊。”姜大聲故作鎮定地把頭瞥向窗外，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今天拍這個MV可把我給累死了……”

大阪郊區，夜。

月亮被一層又一層黑沉的烏雲遮蔽，漆黑的夜空裏掙紮着十數顆黯淡的星子，泛着蒙蒙的微光。

“心情不好？”李昇炫靠在身後幽藍的Lotus座駕邊沿，淡聲道。

矢野楓一擡了擡眼皮：“我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不過今天尤甚。”

“怎麽？”李昇炫挑眉，“我都出來陪你賽了三場了，還不夠？”

“啪——”玻璃瓶與地面撞擊發出清脆的響音，随後又骨碌碌地順着起伏的坡度滾進了一側的草叢裏。

“可是你不陪我喝酒。”

李昇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雖然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但是很快就要和隊裏的另外一個哥哥推出unit專輯。”拍了拍身側的車沿，“呆會兒我還得把這家夥弄回宿舍公寓那邊，要是中途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那我這次上的就不是娛樂版，而是社會版了。”

“類似于‘Bigbang VI酒後駕車撞上公路旁綠化帶’？”矢野楓一勾了勾唇角，“哪有那麽多意外，你要實在是怕喝酒出事，大不了待會兒你坐我的車，我送你回去，至于你這輛車我叫人給你弄回去就行了。”

“好吧。”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小支裝着琥珀色液體的酒支，觸手冰涼，還冒着隐隐的白氣，李昇炫揶揄道，“真是奢侈。”

“喀。”兩人碰了個瓶，随後皆仰起頭咽下冰涼的酒液。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冰涼的酒瓶，矢野楓一嘆了口氣：“老頭子最近住院了。”

“矢野會長身體健朗，不會出事的。”

矢野楓一勾了勾唇角，狹長的眸子裏氤氲着黑色霧氣：“可是已經有人坐不住了。”舔了舔下唇，“他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不然眼前的局面對我實在太不公平了啊……”

李昇炫蹙了蹙眉，直覺告訴他不應該再繼續聽下去，但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少有的洞悉他靈魂另一面的人，作為相互熟悉的朋友，如果能讓對方稍稍輕松一點，當一個合格的聽衆也不是不行。

“嗤。”矢野楓一咧了咧嘴，随後懶洋洋地把垂落在前額的劉海往腦後一捋，露珠光潔的額頭：“我可不想再被當作随意舍棄的棋子了。”頓了頓：“我才是執棋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咱倆挺相似的。”李昇炫仰頭往喉嚨裏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拉長了語調，“打個比方，咱們都存在于同一顆櫻桃裏，你呢，就像是櫻桃的梗，而我呢，就是內裏的那粒核。”

矢野楓一挑了挑眉：“哦？怎麽說？”

“嗤。”李昇炫嗤笑了一聲：“反正都是要被丢掉的東西。”

說罷，他挑了挑好看的眉：“區別只在于櫻桃的梗，是在一開始就被丢下的，而裏面的那粒核，卻是被咀嚼掉所有的血肉，直至一絲不剩，才會被抛棄——但在這之前，它可都是被關着的啊……”

“有意思。”矢野楓一側過頭看向身旁的“雖然我不太明白你為何會是那粒核，不過你這個比喻我很喜歡。”

夜風輕拂，蔥郁的樹葉随風搖曳，發出飒飒的聲響，不時有幾聲清脆的蟲鳴掠過耳畔，一片靜谧。

過了半晌，矢野楓一輕笑了一聲：“還跟你那個小女朋友在一起？”

“嗯。”

矢野楓一再次把喝空的瓶子扔向遠處遠，眨了眨眼，面帶促狹：“看來你挺喜歡她？”

李昇炫點了點頭：“她是個好女孩兒。”

“啧，這其中好像沒有什麽必然的邏輯關系吧？”矢野楓一撇了撇嘴，“我問的是你喜不喜歡，而不是她到底好不好。”

李昇炫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麽最近周圍人都喜歡問我，關于女朋友的事情？”

“除了我還有誰？”矢野楓一挑了挑眉，随後開口笑道，“哦，對了，你的那個隊長肯定也問了。”

“哦？”

矢野楓一聳了聳肩，掏出一支煙來将其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只有傻子才會看不出來你家的那個小隊長對你非常‘關心’吧？”

李昇炫垂下了眼簾，沒有回應。

“嗯，經歷了09年的那件事情，你家的小隊長看來會努力抓住一切他能抓住的東西呢……”撣了撣尾端的煙灰，慵懶地往後一靠，矢野楓一眯了眯眼，“誰叫你當初非得要呆在他的身邊呢？”

李昇炫驀地擡起頭，漆黑的眸子直直對上對方那雙宛若迷霧沼澤的黑眸：“楓一，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罷了。”将手中的煙支掐滅，矢野楓一擡眼，看向遠處黑沉逼仄的夜空，“走吧，昇炫，快要下雨了。”随即轉身拉開身後的車門：“請。”

Maserati MC12敞跑化作一道鮮紅的影子，咆哮着駛向遠處。

豆大的雨點兒從漆黑的空中急速下墜，敲打在透明的車窗玻璃上，随後又被雨刮不斷往外掃落。

大雨滂沱。

“嗒。”矢野楓一按下播放按鈕，一把溫柔的女聲在車內徐徐響起：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

“你還可以再無聊一點，楓一。”

李昇炫瞟了一眼身側被雨水模糊得一片狼藉的車窗，将車速降低到50碼，挂着藍牙耳機，沖電話那頭淡聲說道：“電話費你報銷嗎？”

“啧，少來，你還會在意這點話費？”鮮紅的Maserati MC12漂亮地轉了個彎，矢野楓一挑了挑眉，“誰叫你不願意坐我的車。”

李昇炫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沒見雨下得這麽大？說不準一個滑坡就把我那輛Lutos給埋了，把這開到山腳下之後再上你的車。”頓了頓，“而且什麽叫做‘在意話費’？你這一路通着話就為了給我這邊放着歌來聽，是不是有夠無聊？”

“難道不好聽？”

李昇炫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腦仁兒：“好聽是好聽，但重點不——”

話音未落便被電話那端的人打斷：“那不就行了。咱們還可以一路聊聊天吶，這大雨天的……”

看着前面的鮮紅超跑利落地一個拐彎，離自己越來越遠，李昇炫輕咳了一聲：“都說了這麽大的雨，路又滑，你開慢一點兒。”

矢野楓一直接将對方的話忽略掉，繼續笑道：“聽過這首歌嗎？”

李昇炫真的覺得自己心好累，嘆了口氣回應道：“嗯，沒記錯的話名字是叫《close to you》吧？你喜歡Carpenters？”

“嗯哼。”矢野楓一勾了勾唇角，“最近比較喜歡聽類似的老歌，比如，嗯……‘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李昇炫點了點頭：“前一陣子我去一個老朋友的店裏淘了不少黑膠唱片，不少是當年發行的限量版，保存到現在的都已經很少了。”頓了幾秒，緩聲笑道，“你要是喜歡改天送給你幾張，就當是你今天給我的這支HKP7型□□的回禮了。哦，對了，你得再去買個留聲機。”

“啧，你這一手算盤倒是打得好。”矢野楓一開口笑道，“找個時間咱們再一起去練練手，我不說停，你中途就不能走。”

“行。”李昇炫一口應下，随後又故作憂慮道，“要不是你給的我還不收呢，其實我真的挺怕的，萬一被人知道了舉報說我非法藏械，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鮮紅的超跑行駛在有些陳舊的山路上，‘噼裏啪啦’的雨點兒拍打着整個車身，周圍蓊郁的樹木皆被洗淨，和着泥土的昏黃，雨水從光滑的水泥路面往低處涓涓滑落。

矢野楓一唇角微微上翹：“well，就我非要你收着的，行了吧？”

李昇炫再一次将車速降低：“嗯，你明白就行。”頓了頓又道，“照着這雨勢下去，我覺得要真把我這車給放在山上，明早再來看指不定就給廢了……”

“沒事，大不了——”

矢野楓一瞳孔驀地一縮，前方不足二十米一輛大型渣土車正沖着他疾馳而來，雙手迅速動作往右側把方向盤猛打到底——砰！

帶着淡淡笑意的聲線戛然而止，通訊中斷。

一聲巨響夾雜着滂沱的雨聲傳入了李昇炫的耳中。

李昇炫眉頭緊蹙，猛地一腳油門，幽藍的Lotus如一支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極速行駛在盤山公路上。

光滑的水泥公路兩旁的街燈在漆黑的夜色裏暈出一團團昏黃的光，樹木的枝桠像一只只長着尖利指甲的手，随着狂風的席卷在空氣中抽出一聲又一聲破空的銳響。

甩過一個彎拐，透過前車車燈的照射，李昇炫匆忙一瞥，只見靠近公路右側的一端，一輛灰藍色的渣土車大力撞擊在矢野楓一那輛鮮紅Maserati的右邊車尾，整個右側車尾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而在道路正前方約有數百米的位置，另一輛黑色的大卡車正以超過120碼的速度直直朝着矢野楓一的Maserati疾馳而去。

這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電光火石之間，李昇炫一腳油門到底，一手死死掌握住方向盤，一手往車座下面一探便抽出了矢野楓一送給他的那支HKP7來，迅速繞過撞擊在Maserati車尾的那輛灰藍色渣土車，随後猛地往右一甩方向盤到底，搶先一步行駛到矢野楓一的駕座之前，猛力推開車門，往左側一躍，跳出了Lotus。

冰涼的雨點狠狠地打在李昇炫的身上，由于行駛的速度太快，李昇炫在躍出車門的一瞬便就着濕滑的水泥公路往左側滾了好幾圈才卸掉了瞬間的沖擊力，手中緊緊抓住的HKP7也沒有被甩出去。

“砰——”又是一身巨響，黑色的大卡車已經把橫在矢野楓一前的那輛Lotus的車門深深地撞凹下去。随後又往後打着方向後退。

“砰、砰、砰！”

見此，李昇炫也顧不得身上的擦傷了，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來，朝着那輛大卡車的左後輪猛力射擊，大卡車頃刻失去控制，往左側轟然倒下。

李昇炫撇過頭，撞擊在Maserati右車尾部的那輛砂土車已經打着方向往後匆匆逃離。

李昇炫并沒有在意，而是疾步跑向矢野楓一所在的那輛鮮紅的Maserati，大力扯開駕駛室的車門，仔細探了探對方的呼吸，在發現對方如他之前匆匆一瞥那般，除了額角被撞破并沒有其他傷痕之後，一直劇烈跳動的心髒終于慢慢地平複了下去。

身體的疼痛在這一刻才襲上了他的神經。

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開通訊錄，頓了頓，李昇炫再次把手機扔回口袋，随後身子越過矢野楓一探進駕駛室內，把對方掉落在座椅旁的手機撿起，劃開通訊錄，按下快捷撥號鍵1，過了幾秒，位于自己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了‘嘀嘀嘀——’的來電響聲。

李昇炫喘了口氣，低咒了一聲，随後把搭在前額的濕漉漉的頭發捋在腦後，再次按下快捷撥號鍵2。

“嘟——”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低沉的男聲劃過李昇炫的耳畔：“二少，有什麽吩咐？”

“您好，我是楓一的朋友，我叫李昇炫，我們現在在大阪XX山的XX路段，楓一出了車禍，額角破裂出血，但并不致命……”

“不，并不是意外，有人要取他的命，我先載他離開這個地方，往山下走……就是楓一的那輛MaseratiMC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