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穹蒼

第4章 chapter 4

李昇炫有些心煩。

他撩開一旁的窗簾往外看去，連綿不斷的寒雨密密斜斜的交織着，整個天空被墨色的烏雲層層包裹，偶爾有慘淡的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漏下來，襯得原本就空無一人的街道越發空蕩蕩的。

“喀嚓、喀嚓。”時鐘的指針不厭其煩的爬過一個個數字，清晨6點07分。

李昇炫嘆了口氣，迅速起身洗漱了一番，踏進廚房開始準備今日的早餐。

對于這樣的情況李昇炫一早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世事有利必有弊，重來一次讓他身具如此多的優勢，那麽也會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不利之處，譬如他身為組合老幺的身份。

道理李昇炫都懂，可真正面對時卻仍舊會不爽，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國家堪稱“令人發指”的嚴苛到極點的長幼制度——擺在他面前的現實很殘酷，他不得不再經歷一遍身為老幺的辛酸歷程。

如今的李昇炫當然不會再局限于金槍魚蛋餅這類簡單菜品，很快他便從冰箱裏翻找出所需食材，有條不紊的将土豆和豆腐切厚片，西葫蘆切薄片，青紅椒去籽切成漂亮的圈後一一放碟裝好，再将新鮮的牛肉順着紋路切成粗絲，碼齊放在砧板上。

接着，他将大醬用勺子碾開，和水攪拌均勻後倒進鍋內點火加熱，一邊看着火候，一邊在不同時間段将土豆片、豆腐片、牛肉依次放入，做完這些步驟後估摸着時間，又将西葫蘆片、青紅椒圈和蔥段放入鍋裏後加入少許紅辣醬，不多時，一鍋色彩豔麗，噴香馥郁的大醬湯便熱騰騰的出鍋了。

李昇炫小心翼翼的用餐布包裹着發燙的大醬湯煲擱桌面上擺好，再把六小份三明治擺盤裝好，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倒好柳橙汁。

Perfect！

李昇炫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他的手藝還沒有生疏。

老實說，其實他原本不必如此費心地準備這般豐盛的早餐，就像以前一樣用金槍魚蛋餅敷衍過去就行，李昇炫這麽做當然不會僅僅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好吧，其實這也是原因之一。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成年後的李昇炫一度覺得導致他沒能擁有如同勝铉哥一樣身高的致命“兇手”——就是年少時補充的營養不夠、出道前沒日沒夜的拼命練習、出道後又接着趕不完的各種通告，睡眠也嚴重不足等等因素。這些因素也讓他的黑眼圈不斷加深加重。

除此之外，親手制作美味的食物，還能以此為“誘餌”迅速與衆人拉近距離，尤其是勝铉哥。李昇炫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與以前Bigbang裏的哥哥們快速熟悉起來，當然了，權志龍此人除外。

李昇炫覺得，他不往權志龍的那份早餐裏吐唾沫已經算很克制自己了。

嗯……好吧，其實他也做不出這種幼稚的舉動。

總而言之，權志龍能吃到他精心準備的早餐完全是托了其他幾位哥哥的福。

東永裴和張賢聖一貫起得早，李昇炫拉上姜大聲兵分兩路去叫醒“起床困難戶”崔勝铉和權志龍二人。

姜大聲雖然疑惑為什麽自己要去叫醒的是最兇殘的權Leader而不是大哥崔勝铉，明明大哥才是和他一個屋子裏睡的人吧？不過由于李昇炫的美食誘惑太過強烈，盡管有些怕，但他也毅然決然地“慷慨就義”了。

李昇炫推門而入的時候崔勝铉正将一件連帽衫套進頭裏往下拉，看見李昇炫進來，他眉開眼笑道：“勝利啊，早餐做好了？”

對了，說起“勝利”這個稱呼，還是由李昇炫主動跟大家提出的。

李昇炫因為重生一次的緣故早早便熟知周圍人的脾性與喜好，所以他善用這一優勢，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上到YG社長楊先碩與各個前輩老師下到周圍的工作人員無一不對他留有極佳的印象，縱使有個別不易接近的人，妥帖行事的李昇炫也不至于引起對方的反感。

當然，那些嫉妒李昇炫初來YG便得了楊社長青眼的其他練習生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經過之前的Rap一事後，周圍的人紛紛改稱叫他“李昇炫”，親近些的便叫他昇炫，如此一來，便出現了一有人叫“昇炫”，崔勝铉和李昇炫便都會同時應聲的情況，在被四次元大哥幾次“騷擾”之後，李昇炫便幹脆利落地提出了“勝利”這個名字。

“勝利”此名對李昇炫來說意義非凡，它見證了李昇炫上輩子十年的藝人生活，經歷過的成功與曲折，歡笑與淚水。他是李昇炫，也是Victory，他有着愛他的粉絲們，重來一世，他仍舊會以“VI”這個名字而活，這一世，他要讓“VI”這個名字重獲掌聲與榮耀。

現在将鏡頭調轉回崔勝铉的卧室。

李昇炫瞪大着雙眼，一臉訝異地看向崔勝铉，驚嘆道：“勝铉哥！你竟然已經起床了？”

話音未落，崔勝铉一伸手便搭在了李昇炫的肩膀上，圈着對方的脖子摟到胸前：“哎呀，勝利呀，你昨天做的那個醬湯泡飯多美味啊，哥一想到今早還是你做早餐就按捺不住早起了！”頓了頓，崔勝铉皺了皺英挺的眉，不滿道，“昨天就晚起了一點點，志龍那家夥就趁機把屬于我的那份醬湯泡飯多舀了兩勺，我可看見勺子舀過留下的印子的！”

“勝铉哥，放開，放開！”李昇炫死命拍打着禁锢他脖頸的手，“我快喘不過氣了！明天還想吃我做的早餐就趕緊放手！”

崔勝铉“嘿嘿”一笑，英俊的臉上流露出與其氣質極不相稱的傻氣，忙不疊地撤開手：“那可說好了，不許耍賴。”

李昇炫揉了揉肩膀，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的同時更加堅定了以後要多吃飯菜、多喝牛奶、多睡覺的“三多政策”，務必在成年之前達到理想身高！

“嗯。”李昇炫懶洋洋地應聲，心想果然勝铉哥才是他們幾人中腹黑的佼佼者，嘴裏卻說，“不過勝铉哥你要是再磨蹭一會兒，估計你的那碗大醬湯就快見底了。”

“啊啊啊！”吃貨大哥突然驚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沖出了卧室門。

餐桌上。

衆人十分滿足地享用着豐盛的早餐，不時發出些類似于“哎呀，我們勝利真能幹”、“有了這麽個廚藝精湛的弟弟，再也不想去吃外面的快餐了”、“勝利，明天做一下冷面給哥哥吃吧”的稱贊，就連權志龍最近因為感冒耽誤練習而擺出的屎面也緩和了不少。

近些日子因為多了一項上交歌曲給楊菊花的任務，李昇炫或多或少與權志龍接觸了幾次，當然，這一切在楊菊花以“YG最年少的兩位作詞作曲人應當多多交流”的提議之下才得以促成，李昇炫表示他根本不用也不想跟這個整日擺着一張臭臉的權Leader讨論什麽詞曲。

至于原因？

哦，他李昇炫的諸多詞曲靈感來源就是這個“權屎面”，讓他跟對方讨論曲子裏失戀、無奈、不安、絕望等等情緒，這樣真的……沒關系？

不過李昇炫也不是一般人的存在。

家道中落後的他在十五歲的年紀就一個人前往首爾打拼、經歷過一次淘汰後最終抓住第二次機會成為Bigbang裏的最後一位隊員、出道後的各種人脈應酬、開設勝利學院、獨立制作專輯、為了Bigbang能拓寬日本市場于是孤身一人前往日本發展……

一切的一切都讓李昇炫過早領會了生活的殘酷，所以較同齡人也更趨于成熟，在經歷過諸多的磨難與挑戰之後，他已經能迅速在困境中振作起來，尋找脫困的方法。

所以，在重生之後，李昇炫便給自己下定了諸多的規劃，只等待着未來一步步去完成，而經過這段日子的心理建設和适應，跟權志龍交流歌曲之類的事情對于他來說已經毫無壓力。

不過是一個已經成為了過去的人，他李昇炫又怎會沉湎于往昔？他連死都經歷過一次，又還有什麽能讓他猶豫徘徊的？

“叩、叩、叩。”

公司專門派來照顧他們一切事宜的李寶型推開門，身後還跟着負責錄制他們出道VCR的攝像師，她笑着跟衆人一一打過招呼，随後看到餐桌上看起來就惹人食指大動的早餐，驚嘆道：“哇！這是誰做的早餐？太棒了吧！”

東永裴笑眯眯地說：“勝利做的啊，昨天還做了醬湯泡飯呢。”

崔勝铉聞言也豎起了大拇指，一臉幸福地補充道：“寶型姐，勝利做的食物簡直讓人把舌頭都要吞進去！”

“寶型姐要不要也來吃些？”李昇炫唇角上翹，有模有樣地邀請，“因為勝铉哥的胃口比較大，今天特意多做了一些。”

“呀！你這小子！”崔勝铉立馬翻臉嚷道，“都說了是特意給哥哥我多做的了！”随即轉臉朝李寶型笑：“寶型姐估計已經吃過啦。”

李寶型被兩個少年的插科打诨給逗得直笑，胖乎乎的臉上也升騰起大笑後的紅暈，她揮了揮手：“來之前我就已經吃過早餐了，只是沒想到勝利的廚藝居然這麽好，以後你的女朋友可有福啦。”

李昇炫連連揮手，故作害羞道：“我哪有什麽女朋友啊。”心裏卻又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回光州的時候就跟他在這個年紀時交的小女朋友分手，畢竟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很忙，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照顧一個他十年前的女朋友。

衆人哄堂大笑之後，李寶型将手中的袋子遞到權志龍的手邊，溫聲說：“志龍，這是醫院開的藥，你最近嗓子不好要記得吃藥，每天三餐完畢的半小時後都要吃一次。”

權志龍接過袋子，點頭道謝。

正要離開時，李寶型突然想起來關于錄音的事情，于是朝身後的張賢聖說道：“如果明天錄完儲存器滿了的話——”

權志龍疑惑開口：“錄什麽？”

“孩子們說是要重新錄歌。”

“為什麽？”權志龍皺了皺眉頭。

李寶型聳了聳肩，跟衆人揮手告別：“總之錄好了之後就交給我，我先走了。”

送走李寶型後，整個飯廳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只餘清淺的呼吸聲和咀嚼食物的輕響，最後還是權志龍打破了滿室微妙的氣氛：“你們還要錄聲樂課的唱歌視頻？”

姜大聲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香蕉；李昇炫和崔勝铉仍舊互相搶着大醬湯裏的牛肉；東永裴窩在椅子裏不發一言；張賢聖張了張嘴，小聲說：“因為之前那次錄得太差了，所以……”

過了那麽一兩秒，權志龍手肘支撐在餐桌上，掌心抵住額頭，看向他平日裏最喜歡的也是最乖巧的弟弟：“別錄了。”随後又轉身看向東永裴，“你也要重錄？”

東永裴笑着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那你們呢？”權志龍看向從始至終似乎都感受不到壓抑氣氛，到現在仍在享受着早餐的李昇炫和崔勝铉。

“不用錄了。”

“我也已經錄好了。”

李昇炫和崔勝铉同時出聲否定，随後又隐秘而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我吃飽了，先走一步。”

“吃飽了，先去練習室了。”

言畢，二人迅速逃離了宿舍。

權志龍揉了揉眼角，看向站立一旁不做聲的姜大聲和張賢聖，聲音越發低沉：“你們要錄幾遍？就為你們倆重錄那勝铉哥怎麽辦？勝利怎麽辦？我和永裴又怎麽辦？要公平一點的啊……因為做得不好就一直錄，那別人要怎麽辦？”

一陣沉默。

東永裴不忍心，出聲緩和：“可能是因為他倆昨天嗓子狀态太不好了，沒出來正常狀态。”

“我嗓子也不好啊。”權志龍輕咳一聲，“如果只是我的話倒也無所謂，你們不是已經多錄了幾遍了嗎？為了這個昨天還多做了一兩個小時，但是現在幹嘛又錄？”

權志龍揉了揉食指指節：“別錄了，到時候給楊社長看，如果不通過反正也要重錄的不是嗎？都不會一次性通過的……”

姜大聲和張賢聖依舊沉默不語，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傷心和驚訝，過了一會兒，張賢聖率先忍不住心裏的情緒，不發一言地離開了飯廳走出了宿舍門，姜大聲沉默不語地将桌上的餐盤收好，東永裴在一旁協助。

權志龍提着藥袋子，轉身走進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