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操場觀景臺上, 夏初雲拆開雙腿坐在欄杆縫裏,兩只腳垂在半空中晃悠,她抓着不鏽鋼圓杆, 風從遠處吹來, 短發像海草,在她的頭頂亂舞。
徐長野站在一側,運動後分泌的汗水被衣物吸收,風吹動衣擺, 透出絲絲涼爽。
“我搞砸了你的戀愛, 你不會怪我吧?”夏初雲轉頭, 眯着眼睛看徐長野問道。
徐長野從觀景臺眺望遠方,不知在想什麽, 沒有作答。
夏初雲鼓鼓腮幫子, “你現在下去追洛詩寧跟她道歉,應該還來得及, 班花那麽喜歡, 肯定會原諒你的。”
徐長野低頭看她, 夏初雲五官長開後, 腮肉也跟着消失了, 徐長野想作弄她時候已經沒有了下手的地方,只好彎起食指輕輕叩了一下夏初雲的腦袋。
夏初雲捂着頭頂,瞪圓眼睛, 不滿嘟囔,“幹什麽, 你是不是想報複我。”
徐長野指尖蹭過柔軟的發絲, 低沉的聲音飄散, “傻。”
這麽多天兩人之間尴尬的氣氛似乎在這一瞬間消散在風中, 夏初雲仰頭看天空,碧空如洗一點雲都沒有,湛藍的像一湖平靜的水面,連鳥都沒有。
“徐長野,你是不是覺得我總胡鬧,脾氣怪異。”
上次莫名其妙找徐長野說不要喜歡洛詩寧,摔門離去的也是自己,這段時間躲着徐長野的也是自己,今天告狀的還是自己,這麽一想,好像無理取鬧那個人是她才對。
她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控制不住,每當腦子裏想起徐長野和洛詩寧在一起的畫面,她就控制不住想立刻跑到徐長野面前,把他帶到沒有人的地方鎖起來,只有她一個人能找到,這樣所有人都沒辦法觊觎她的徐長野,徐長野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夏初雲不懂,自己為什麽會産生這樣的想法,她在家很少看少女漫和偶像劇,最愛熱血漫還有探案懸疑和鬼片,但凡她多看些關于情愛的東西,也許就能明白自己怪異的想法和行為。
那個圓臉有着軟乎乎腮肉的女孩在時間的雕琢下,漸漸地顯露出優越的容顏,青春期的變化似乎只停留在她的外貌上,并沒有腐蝕她的內心,夏初雲如何脫胎換骨內裏還是那個單純懵懂被人寵大的小孩。
在這一刻,徐長野忽然就釋懷了,他在天臺說的那句話不過是想刺激夏初雲看她會作何反應,可這些天來,兩人之間的隔閡到頭來折磨的卻是自己,夏初雲像顆未經雕琢的美玉,純潔美好,引人窺探,徐長野任由欲望的觸角碰向美玉,試圖同化,卻忘了,最開始吸引他的正是美玉的無暇。
徐長野蹲下身,和夏初雲視線齊平,認真的告訴她,“沒有,夏初雲,在我這裏你做任何事都可以,都不是胡鬧,相信我,你的脾氣很好你也很好,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Advertisement
夏初雲望向對方的黑眸,猶如深淵和黑洞,明知道充滿陷阱卻引人無所顧忌的往下跳,夏初雲再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她感覺自己胸口有什麽正沖破土壤,正在發芽,夏初雲明明慌亂的不得了,卻一點都不想阻止那顆陌生的東西在自己胸口生長。
匆匆對視便轉移了視線,夏初雲結結巴巴,“你最好是......這樣認為。”
在夏初雲看不到的視線裏,徐長野的冰山臉消融,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在我這裏有多好。
—
徐長野的十八歲生日前,關岳帶他去派出所上戶口辦理手續,因為時間拉鋸太長了,中間很多手續不全辦理起來複雜,硬是拖到他生日過完都沒辦好,幸好關岳在給他填出生日期時推遲了一年。
十八歲就代表是成年人了,生日那天是周六,沒有同學聚會沒有派對,一家三口開車去了蓉城周邊一個山莊游玩,關岳推了很多工作騰出兩天時間配兩個孩子,在山莊裏,徐長野度過了自己十八周歲生日,夏初雲親手做的蛋糕,父女倆為他唱的生日歌,還有祝福。
吹滅蠟燭那一刻,徐長野腦海中閃過一個數字。
十年。
他來到這個家裏,陪在夏初雲身邊十年了,聽起來十分漫長的一段時間,回首望去,卻好像初見就在昨天。
夏初雲的笑靥印在燭光中,徐長野發現不知何時起,關岳眼角有了皺紋,眉宇間已經攀上了疲憊,未來得及細看,夏初雲把山莊送的長壽面端到他面前。
催促他快吃,并且不能咬斷,這樣才會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徐長野眼角眉梢帶着笑意吃了這份帶着祝福的面條,平淡又溫暖的度過了自己的十八歲。
生日過完,蓉城漸漸步入盛夏,蟬鳴躲在樹蔭間叫了一個月後便迎來了暑假,夏初雲的生日在八月的第一個星期四,剛好那天是七夕節,為了她的成人禮物,徐長野從放暑假開始便兼職打零工,他早早看好了一塊女士手表,淡金色表盤,裏面是純手工雕刻的玫瑰圖案,俏皮卻不失質感,徐長野覺得很适合夏初雲,不過價格斐然,算上之前家教存下的錢還差了不少,所以暑假接了好幾個家教的活。
徐長野忙碌奔波的同時,夏初雲閑的無聊也給自己找了個兼職做,她整天一個人呆在家裏實在無聊,某天和徐寧寧出去逛街時看到一家新開業的婚紗店,夏初雲只是站在門口欣賞了一會櫥窗那件婚紗,就被老板娘熱情的請了進去,後來莫名其妙被忽悠過來做兼職店員。
好在夏初雲活不多,只是有顧客上門接待一下,打掃打掃衛生,端端茶遞遞水什麽的,業務方面老板娘都是親自上手的,婚紗店老板娘長得非常有韻味,每天換着不同旗袍過來上班,身材畢顯,吸引了不少顧客上門。
老板娘開心的掐着夏初雲的臉蛋說自己招了個招財寶貝,生意越來越好夏初雲聽着也開心,每天忙前忙後的,日子過的倒是十分舒坦。
徐長野和關岳都知道她在婚紗店兼職,了解清楚情況後沒過多幹涉夏初雲,只是叮囑她晚上十點之前必須要回家,不過徐長野有個定在晚上的家教,教完回家剛好順路每天都能把夏初雲捎回去。
傍晚老板娘上門給顧客試婚紗去了,店裏就夏初雲一個人,夕陽垂落,金色的光線從櫥窗落進來,剛好照在夏初雲最喜歡的那件婚紗上,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亮閃閃的光。
一對男女路過婚紗店門口,女孩看到櫥窗的婚紗就走不動腳了,拉着男人推門進來,夏初雲在收銀臺後面點對數量,聽見風鈴響擡起頭。
來的是一對看起來有點年齡差的男女,女孩圓臉看着稚嫩應該二十出頭的樣子,男人西裝革履一派精英模樣,頭發整齊梳在腦後,看着起碼三十多歲。
女孩進來後便興致勃勃的問起了櫥窗那件婚紗,夏初雲已經來這上班半個多月了,碰到最多就是進來詢問那件婚紗的女孩,連她自己都曾為那件婚紗駐足過,那可是她們店的鎮店之寶。
“你好,櫥窗那件婚紗只有一件,是我們老板娘親手設計的,只賣不租。”
女孩失落一秒,可是那件婚紗實在太好看了,女孩悄悄移過視線去看身旁的男人,男人低着頭在看手機,似乎在處理什麽棘手的問題,從進門起就皺着眉,女孩沒得到回應,眉眼間染上一抹失落。
夕陽漸沉,婚紗上被染上的橘色光線褪去,露出它本來的顏色和樣貌,不愧是鎮店之寶,櫥窗的頂燈打下,它原本的樣子就足夠驚豔。
女孩不甘心,悄悄伸手拉了一下男人,讨好般小聲道,“阿易,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我看櫥窗那件婚紗還挺好看的。”
剛說完,男人手機來電話了,他擡頭順着女孩視線看了一眼婚紗,問夏初雲多少錢。
夏初雲說只賣不借,然後報了數字,對于一件婚紗來說,昂貴的價格讓很多對它心動的人勸返,畢竟只穿一次的東西,高昂的價格買回去後面便只能挂在衣櫃裏占地方,這也是雖然很多人對這件婚紗心動卻一直沒有售出的原因。
沒想到男人聽了之後并沒有作何反應,淡聲對女孩說了句,“你喜歡就買,我還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了,等會還想買什麽讓司機陪你去,晚上記得回住宅吃飯。”
說完不等女孩回應,男人便轉身推開門走了。
男人走後女孩轉過頭,眼裏閃過一絲傷心,很快便揚起笑容和夏初雲讨論起買這件婚紗的細節,夏初雲第一次經手就是那麽大單子,不敢亂來,只好給老板娘打電話,老板娘說她馬上就回來了。
夏初雲只好安排女孩先在沙發上休息,給她倒茶端了點心,女孩似乎有些惶恐,一直對她不停說着謝謝,舉止也比較拘謹。
這可是大客戶,夏初雲不敢怠慢,怕她無聊便坐在一旁陪女孩說話,畢竟兩人年紀都不大,聊着聊着話題便打開了。
女孩叫池早,家在蓉城一個偏遠山區,從小父母雙亡被爺爺拉扯大,半年前得知自己小時候定了娃娃親,男方家裏人過來提親了,說要接她到蓉城提前适應和未來丈夫婚前培養一下感情,就這樣她稀裏糊塗收拾了行李過來這邊,剛才陪她一起進來的就是池早的未婚夫,還有一個月兩人就要結婚了。
夏初雲聽完心中不由驚嘆,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娃娃親這回事,兩人性格都比較開朗,女孩從最開始的拘謹慢慢放松,笑起來眼睛像月牙,清秀可愛,沒過一會,老板娘就回來了,推門進來風風火火。
“小姑娘,就是你要定櫥窗那件婚紗嗎?”
對面氣場強大的老板娘,池早緊張的站起來,結結巴巴的說是,老板娘眉眼笑開了花,池早在她眼裏直接轉換成一疊厚厚的鈔票,熱情的給池早介紹婚紗還有後續具體事項。
沒過一會,老板娘就讓夏初雲準備協議,婚紗先付定金,改好尺寸後送貨上門付尾款,池早在夏初雲引導下簽了協議,大概量了一下尺寸後,拿出一張黑卡刷了定金,走的時候夏初雲送她到門口,熱情的歡迎她下次過來玩。
池早走後,斜靠在沙發邊上,長腿從開叉裙邊露出,又直又白,她捏了捏夏初雲的臉蛋,“我的小招財寶貝,下班了,回去吧。”
夏初雲看牆上的時鐘,還九點,老板娘下巴微擡,示意她看外邊。
夏初雲轉過頭望去,馬路對面,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正推着車停在路邊,似乎在等人,沒有什麽多餘動作,随意又自然的站着,不急不躁。
“你的小青梅竹馬來接你了,回去吧。”
夏初雲嘟囔叫了句老板娘,老板娘抿着紅唇淡笑,沒再打趣,夏初雲也沒扭捏,收拾好自己東西和老板娘說了再見,便拉開門出去。
婚紗店這邊是逆行道,徐長野補習完一般在對面等夏初雲,忽的一個人影朝她奔過來,帶起一陣風,夏初雲眼睛亮亮的出現在他面前。
“這麽開心?”
夏初雲和他一邊走一邊回答,“是啊,今天我簽了個大單子,老板娘說給我分紅。”
“恭喜你。”
“嗯哼,等我發獎金了,請你去吃徐記海鮮!”
“好。”
“你兼職發錢了請我吃什麽呢?”
“章魚小丸子。”
“徐長野你好小氣啊,小氣鬼!”
......
燈影重重,一高一矮兩道影子靠得很近,漸漸走遠。
櫥窗的婚紗被定下後,老板娘便取了下來,第二天讓夏初雲聯系池早看什麽時候方便過去再次确定身高三圍好改尺寸,可是一連好幾天池早都說自己不方便,到周末時,夏初雲給池早打了個電話,嘟嘟聲在話筒裏響了好久才接通。
電話那邊池早的聲音有點啞,還帶着哭腔,夏初雲立馬問她怎麽回事,對面安靜了一瞬,忽的,池早的哭聲從聽筒裏傳來。
半個小時候,夏初雲打車到池早說的公園,在一個湖邊長椅處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池早,走過去池早擡起頭看她,眼睛已經腫的像核桃。
池早剛憋住的眼淚見到夏初雲那一刻瞬間就掉了下來,夏初雲吓壞了,連忙坐過去安慰她,池早哭的很傷心,似乎要将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和難受都發洩出來。
哭了整整一個小時,池早接過夏初雲遞過來的紙巾擦擦鼻子眼淚,低着頭小聲道歉,“對不起,初雲,我在這裏沒有一個人認識的朋友,因為那天在婚紗店和你聊得來,你剛好給我打電話,所以我......”
夏初雲連忙安慰她,“沒事的,池早,我很慶幸能成為你傾訴的對象。”
夏初雲這樣說着,池早眼淚又要憋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掙紮了很久終于做出的決定,“初雲,我不和他結婚了,我要回老家。”
夏初雲驚了,睜大了眼睛。
池早摸摸哭紅的鼻子,把前因後果和夏初雲道了一遍,很簡單,池早的未婚夫并不愛她,而且她的未婚夫還有一個暗戀多年的人,他答應和池早結婚不過是應了老一輩的約定,只有和池早結婚他才能拿到繼承權成為公司一把手,這些都是池早在幾天前不經意聽到的,池早已經躲在那棟毫無人情味的大別墅裏自虐般傷心了好幾天,要不是今天夏初雲給她打電話,她真的不知道會不會一個人憋住病來。
正因為夏初雲這通電話,池早踏出了那個令她窒息的別墅,她提前來了很久,坐在公園的長椅望着平靜的湖面想了很多,在某一瞬間她忽然就想通了,她不想和那個不愛他心裏住着別人的男人結婚,她想回家了。
夏初雲聽完後百感交集,最後彙聚成一句話,“池早,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池早握着夏初雲的手,帶着哭腔,“初雲,能在這裏認識你真好。”
“我也是,能認識你真好。”
兩人絮絮聊了幾句,夏初雲問池早什麽時候走,池早說她出門時就收拾了自己東西,現在放在酒店,準備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就回家。
“這麽快?”夏初雲訝然。
池早點點頭,“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不喜歡。”
夏初雲表示明白,傷心之地确實不該久待,“你一個人住酒店不安全吧,要不你今晚去我家和我住,明天我和店長請假,送你去車站。”
池早搖頭,“不行,今天叫你出來已經很麻煩你了,住一晚而已不會有什麽事的。”
夏初雲遲疑,“可是......”
“初雲,其實我還有件事想找你幫忙,但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池早,你都說咱倆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間有什麽不能開口的!”
池早面露遲疑,吞吞吐吐了好久才道,“初雲,就是你們店那件婚紗,當初是我要的付了定金簽了協議,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不想再欠他家什麽,所以剩下的尾款我準備自己給,但是我來蓉城我爺爺給我的錢已經沒剩多少了,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回去之後一定會把這筆錢還給你的。”
池早知道這個請求很難為情,畢竟她和夏初雲這才見第二次面,就開口借這麽大一筆錢,她自己說完都有點後悔,要不是她真的不想再和那個男人沾上一點關系,都不會厚着臉皮跟夏初雲開口。
氣氛凝滞了幾秒,池早慌忙開口,“初雲,對不起,你不方便就不......”
“池早!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去給你和店長說,你交了定金婚紗還沒動,我們店長人很好,說一下你的情況應該可以退的。”
池早聽罷興奮道,“真的嗎?”
夏初雲點點頭,兩人在長椅上又聊了一會,池早哭過一場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夏初雲送她回酒店,在房裏檢查一番後才放心的離開了。
踏出酒店門那一刻,夏初雲強裝鎮定的表情瞬間松垮,一副大難臨頭自己要完蛋的表情。
其實她都是騙池早的,什麽和店長說好話,能退婚紗都是假的,池早的婚紗在第一次付定金後就被店長拿去改過一次大範圍尺寸,只是更多細節處還沒來得及确認,被改動過的婚紗怎麽還可以退還。
夏初雲肚子走進711點了份關東煮,哀怨的坐在窗邊盯着外面的行人,頭頂烏雲密布,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短信看了眼銀行卡餘額,其實每個月關岳給的零花錢都挺多的夠花,但夏初雲大手大腳花起來沒個數,加上婚紗尾款還挺多,夏初雲這零星一點餘額連婚紗尾款的尾數都夠不上。
怎麽辦,怎麽辦呢。
好憂愁啊。早知道不答應的那麽斬釘截鐵了,可是看着池早的樣子,夏初雲內心的正義之氣完全控制不住,一時沖動嘴快,現在想想可真是愁壞了。
上哪去要那麽大一筆錢呢,找關岳要?
夏初雲搖搖頭,算了吧,自己惹的事,找老爹太沒面子了,找徐長野?啧,夏初雲猶豫了幾秒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最後長嘆一口氣,趴在桌子上。
徐長野騎車路過便利門口時,看到一個穿着黑白條紋短袖的女孩趴在長桌上,額前細碎的劉海長了遮住眼睛所以被一個草莓夾子別在一側,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女孩看起來在為什麽是發愁,細眉緊蹙,紅潤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夏初雲正在發呆,忽然類似敲門聲的咚咚從透明玻璃窗外面傳來,她擡眸就看到徐長野長身而立站在窗外,垂着眼望向自己,食指和中指彎曲扣在玻璃上。
夏初雲眼睛一亮,“你怎麽在這?”
忽然發現兩人之間隔着一層玻璃,徐長野聽不見她說話,夏初雲跳下高腳凳跑出去,裹着細風吹到徐長野面前。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剛才還恹恹的小狗眼睛亮起來不少,額前的草莓夾子因為奔跑在頭頂跳躍,徐長野出聲回道,“路過,剛好看到你在這,這個點你不在上班嗎?怎麽跑來便利店發呆了。”
徐長野一問,夏初雲剛才為之煩惱的事又被提起,她仰頭往後哀嚎一聲,徐長野伸出手托住她的後頸,防止她頭重腳底往後摔倒。
忽然拉進的距離讓夏初雲聞到徐長野身上陌生的味道,帶着少女氣息的香味,夏初雲回正頭,湊過去小狗一樣在徐長野胸口聞聞,捂着鼻子嫌棄道,“你身上什麽味道,難聞。”
徐長野自己聞不到,但稍稍沉思想起什麽,“估計是補習那小孩書房裏的味道,很濃郁,在裏面呆久了沾上點。”
“你補習對象是個女孩呢?”
“嗯。”
夏初雲皺眉,“那不會不方便嗎?”
“有什麽不方便?”徐長野反問。
“男女有別啊,同在一個空間呆這麽久,不合适吧。”
徐長野沒立刻回她,盯着夏初雲眼底醞釀着看不透的情緒,幾秒後,唇瓣輕啓,“夏初雲,你腦子想什麽呢,人家才八歲。”
夏初雲瞪大了眼睛,“八歲?八歲需要補習什麽?”
“你八歲的時候我不也盯着你做作業,輔導你乘法口訣。”
夏初雲被怼,吶吶道,“那不一樣。”那是她偷懶不愛學。
兩人在門口聊了幾句,重新回到便利店,門口響起歡迎光臨的機械女聲,夏初雲的包和手機都還丢在座位上。
徐長野看見忍不住提醒,“跟你說了很多次,手機和錢包這種重要的東西要記得随身攜帶,你就這樣丢在這,很有可能轉個頭的功夫就被人拿了。”
夏初雲心虛的把手機撿起來塞口袋裏,嘴上卻不肯服輸,嘟嘟囔囔的,“就一下子,哪那麽容易丢。”
兩人在窗邊坐下,下午的太陽太烈了,便利店有空調,吹的絲絲涼爽,讓人進來就不想出去,夏初雲把自己吃剩的關東煮推到徐長野面前,問他還要吃什麽自己去買。
徐長野說自己不吃,但夏初雲還是跑到冷藏櫃拿了一瓶橘子汽水結賬跑回來,放在桌上,冒着涼氣的汽水光看就能解暑,玻璃瓶裏放着兩根吸管,一邊一根。
“我沒喝過這個牌子的橘子汽水,想試試,你也嘗嘗。”
徐長野沒有問她為什麽不買兩瓶,只是在夏初雲低頭去咬吸管的時候,矮身湊了過去咬住另外一根,瞬間兩人面對面的距離被拉進到一眼就能看到對方瞳孔深處。
便利店人進進出出,不斷響起機械的歡迎光臨,頭頂的空調冷風向下吹,落在夏初雲的後頸,窗外時不時有路過的行人,隔着一閃透明玻璃,能夠清晰看到便利店內場景。
夏初雲覺得這個場面太熟悉了,一閃而過舉重妖精金福珠裏面男女主在摩天輪下同喝一瓶飲料的樣子,她沒看過這部韓劇,只是在徐寧寧強烈安利下見過幾個名場面片段,當時夏初雲見劇裏兩人這樣靠近時,內心并無任何波動,徐寧寧狂叫磕死我了,好心動,好浪漫,好會,這些她都無法理解。
直至此刻,徐長野和她靠近,近的她數得清徐長野眼睫毛,近的她能清晰看到對方眼底自己模樣,近到她感覺明明處在空調風下,依舊灼熱的氣溫,近到她感覺到自己慌亂的心跳,心如鼓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