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轉眼到周五, 輪到夏初雲這一排小組搞衛生，徐長野又被數學老師叫去了辦公室，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了, 夏初雲拿着黑板擦心不在焉的擦着, 徐寧寧洗了抹布回來擦講臺。
兩人背對着，徐寧寧嘆了口氣道，“不愧是李老的關門弟子，這都第幾次叫徐長野進去開小竈了。”
夏初雲擦着黑板, 灰塵漂浮在空氣中, 快要入夏了, 夕陽像剝開的橘子，橙色的光暈落進教室裏, 輕飄飄的塵埃在光裏有了實質。
徐寧寧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 用胳膊杵了她一下，“想什麽呢, 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咱們初雲不會青春期來了, 春心萌動了吧。”
夏初雲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丢下黑板刷往座位上走, 她隔壁就是徐長野的座位，平時從徐長野桌子裏拿書拿作業拿吃的十分熟練，當成自己座位無異, 這會夏初雲坐在自己位置上，視線落在一側的桌肚裏, 有些猶豫。
僅猶豫三秒, 夏初雲就伸手從徐長野桌子裏找出數學書, 翻了兩下就找到裏面夾着的奧數報名表。
上次她只是不經意一瞥, 後來為了徐小野就把這事抛腦後去了，中午午休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看到徐長野沒睡，手裏拿着張紙在看，等她探腦袋過去便很快收起來了，剛才擦黑板的時候她細想了一下，覺得數學老師頻繁找徐長野肯定和這奧數報名有關。
夏初雲把報名表拿出來，上面一片空白連名字都沒填，饒是她這樣對學習不上心的也知道這個奧數比賽是個不可多得的學習機會，更何況徐長野的數學在各科中尤為拔尖，沒道理他不報名啊。
而且聽說去年奧數比賽的冠軍可是直接保送的名校，高考都免了。
夏初雲又把表仔細看了一遍，發現翻頁還有東西，是比賽介紹和報名須知。
一條條看下去，視線停在報名費用上面。
一個奧數競賽，報名費就要三千，且不包括參加集訓費用，去集訓吃住都要自理，夏初雲在心裏暗暗算了一筆賬，是筆不小的費用，但對于他們家來說，這點錢不算什麽，關岳每周給她和徐長野的生活費都不止這個數，一整張紙看完，表被放回桌上。
夏初雲托腮思考了一會，實在想不通徐長野不填表的理由。
圓圓的杏眼轉了一圈後，夏初雲把報名表放好塞回去，悄摸從後門溜出去，他們教室隔着一個樓梯就是老師辦公室，這個時間點學生老師大部分都走了，教學樓格外安靜，許是進門有些急，辦公室的門留了條縫，夏初雲悄無聲息靠過去，聽見裏面傳來的聲音。
“你不報名總要有個理由吧？你知道這個老師為了争取這個名額在校長面前說了多少好話，別人想要參加都沒機會，你卻就這樣放棄。”
他們數學老師任教四十多載，骨幹教師，不知道帶出多少得意門生，臨到退休年紀了格外珍惜帶學生的時光，碰上徐長野這樣的好苗子，特別肯下功夫帶人，奧數比賽就是他特地為徐長野争取來的名額，結果得知徐長野放棄參賽，氣的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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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雲伸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卻一直只有數學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沒有徐長野那悶葫蘆說話的時候，估計數學老師軟硬行不通講累了，留下一句，沒有理由必須參加，明天把表交上來。
這才讓徐長野開口，不過聲音冷硬堅決，“老師，這次的競賽，我不參加。”
“理由？”
徐長野知道比賽名額來之不易，數學老師對他的期望和關照都讓他無法回絕，但是表上那筆金額不小的費用卻讓他清醒和止步，關岳每周都會給他和夏初雲打一筆巨額生活費，甚至怕夏初雲亂花錢，兩人的錢都是給到徐長野手上，他來安排兩人平時花銷，但那是關岳的錢，并不是他徐長野的錢。
八歲起，關岳供他吃住讀書給他高于同齡的物質條件，每一筆徐長野都用本子記的清清楚楚，他從心底裏感謝關岳給的一切，他去參賽關岳知道肯定會無條件支持，但徐長野不想這樣花關岳的錢花的理所當然，他有私心，他不想用來路不明的身份在關家當個被施舍者，他希望有一天他能用正常的身份，站在關岳和夏初雲面前，那些隐秘的感情能夠宣之于口，不再掩藏在可憐的自尊下面。
徐長野低下頭，語氣帶着抱歉，“對不起，老師，今年的競賽我不能參加，但我答應您，明年的我一定會參加。”
數學老師看了徐長野一眼，他教書多年識人衆多，面前的少年有着遠高出同齡人的沉穩和成熟，徐長野并非池中物，以後的成就不可估量。
嘆了口氣，“算了，随你吧，自己做的決定不要後悔就行。”
徐長野朝老師彎腰，“謝謝老師。”
夏初雲躲在門口看着徐長野轉身要走，立馬縮頭，匆匆往教室跑。
搞衛生的同學們都已經走了，教室空空如也，夕陽剩下最後一點殘影将落不落，天藍色的課桌在暗淡的光線裏變成寂靜的湖水，飛鳥落在窗臺上，對着教室裏面叽叽叫了兩聲又飛遠了。
徐長野進來就和夏初雲視線對上，對方看了一眼就匆忙躲開，徐長野走過去收拾東西，隔壁的蘑菇頭低着，頭頂翹起幾縷發絲。
“剛才幹什麽去了？”
夏初雲大驚，假裝鎮定，“啊？你說什麽？”
徐長野瞥了她一眼，“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又讓你去倒垃圾了？”
夏初雲懵了一秒，連忙，“啊，嗯嗯，對，倒垃圾去了，超重累死我了。”
“下次讓你倒垃圾別一個人去，等我回來。”
夏初雲鼓鼓腮幫子，臉上紅紅的哦了一聲。
眼看着徐長野把作業都收進書包，夾着報名表的數學書卻沒拿，靜靜躺在課桌裏，夏初雲邊收拾邊忍不住偷偷關注，直到徐長野拉上書包拉鏈，夏初雲忽然伸手從他課桌裏一掏，精準拿到那本數學書。
徐長野側目看她，夏初雲解釋道，“我今天的數學課筆記沒做好，借你的周末把筆記做上。”
徐長野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背上書包擺好座位，催促她趕緊收拾回家。
周日晚上，徐長野在房間刷題，夏初雲難得沒在客廳看電視，而是關着門窩在卧室，一臉沉思。
書桌上擺在那張空白報名表，夏初雲和表上幾個大字面面相觑，一臉煎熬又痛苦的表情。
想了一會深吸一口氣，拿起放在一旁的中性筆，剛要落下，又猛地丢在一邊。
夏初雲自暴自棄往後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哀嚎。
救命啊，她夏某人必定上輩子行善積德才會讓這麽糾結的事落在她頭上。
夏初雲的性格就是，不知道奧數報名這事還好，現在知道了就沒辦法裝傻，任由徐長野沒有理由的不報名。
她想過直接去問徐長野原因，但轉念一想連數學老師都沒辦法讓徐長野開口，她從小在徐長野面前吃的閉門羹還少嗎，畢竟這可是機會難得的奧數競賽，徐長野說的輕松今年不參加明年參加，明年萬一不舉辦呢，萬一名額輪不到你呢，錯過這次下次就不确定了。
夏初雲拿起桌上那張報名表，仰着頭對着頭頂白熾燈，光線透過薄薄的紙張，上面黑色的字體一一落在她眼底。
“徐長野......徐長野......你怎麽這麽煩呀！”
門被人推開，徐長野站在門口端着牛奶，出聲打斷，“說誰煩呢。”
徐長野進來讓夏初雲猝不及防，本來仰頭翹着椅子在發呆，這一吓，椅子不穩，連人帶椅直接往後倒，夏初雲瞬間尖叫。
下一秒，意料之中的後翻沒有到來，夏初雲感覺身體一輕然後落入一片溫暖中。
睜開眼，徐長野優越的下颚線近在咫尺，青春期發育後的男性喉結凸起，上下滾動莫名性感，因為距離靠得近，徐長野身上淡淡的檸檬味充斥鼻腔，莫名的開始心跳加快，呼吸變熱。
徐長野松手把夏初雲放下地，夏初雲胸口像住進去一頭小鹿，正在裏面亂撞，她低着頭看地上，試圖用數地板磚來平複心情。
忽然，徐長野蹲下身，撿起飄落在地的紙張，上面的東西他非常熟悉，只需瞄一眼就能認出。
“這個為什麽在你這裏？”
夏初雲還在努力維持正常心跳，擡頭一看，瞬間冷靜下來，手一把伸出去要拿，結果徐長野比她快一步，把報名報放在身後。
“你給我！”
“如果沒看錯，這個報名報是我的吧。”
夏初雲着急又心虛，腦子短路只想着趕緊把報名表要回來。
“這個表為什麽在你這裏？”徐長野再次問起，眼神像毫無感情的掃描儀落在夏初雲臉上。
夏初雲尴尬的不行，頂着對方如有實質的視線頭皮發麻，嗫嚅道，“我翻你數學書想做筆記，無意間看到的。”
這話越說越心虛越說聲音越小，到後面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她不敢去看徐長野的表情，埋着頭劉海遮住眼睛，徐長野想到周五那天她反常的找自己拿數學書說做筆記，再結合這張報名表，眼前的這人的心思頓時了然。
安靜的卧室裏，傳來撕拉的聲音，夏初雲猛地擡頭，看到那張報名表在徐長野手裏變成碎片。
“你幹什麽！”
夏初雲一把躲過，碎片在空中飛舞，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她擡頭瞪徐長野，“你做什麽！”
徐長野面色不改，聲音低緩，“那你又準備做什麽？”
明顯徐長野的質問要比夏初雲的有底氣許多，本來這張報名表就是他的，他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但夏初雲急氣攻心完全沒辦法思考，任由紙張落了滿地，兩人四目相對。
“為什麽不報名？李老師都說了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夏初雲沒有回答，反問道。
徐長野深黑的雙眸如結寒冰，定定的看着夏初雲，良久出聲道，“你偷聽？”
夏初雲毫不畏懼，“是！”斬釘截鐵。
話畢，又焦急，上前一步拉進了兩人距離，細細的柳葉眉皺在一起，清澈見底的眸子如含春水。
她下意識去拉徐長野的胳膊，“我都聽到了，我覺得李老師說得對，奧數比賽不是人人都可以參加，也不是年年都有機會，既然老師給你争取到了你就要珍惜呀，你數學成績那麽好，去了對你只有益處，徐長野你就去吧，嗯？”
女孩嗓音軟軟的，在寂靜的夜晚拖長了聲調，帶着蠱惑讓人不禁放松。
夏初雲見徐長野沒說話，繼續道，“去吧去吧，也花不了幾個錢，即便拿不到第一名也能從學到東西呀，對吧。”
女孩的話，當頭一棒把徐長野渙散的思維敲碎，迅速重整，稍稍松弛的臉色瞬間變冷。
對夏初雲來說，那幾千上萬塊沒多少錢，但對于從八歲起就以外人身份寄居在她家的徐長野來說，卻是筆巨大的數字，他的身份能無法讓他坦然去花這筆錢，關岳和夏初雲不會在意，于他，卻和施舍無異。
夏初雲還想說什麽，徐長野一把扯下衣袖上的那只手，如同艱難的扯下攥在他心髒上的手。
他眼神冷靜，英俊的五官如刀刻斧鑿，白熾燈下将他照的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
開口的聲音也冷的吓人，“我說了不參加就是不參加。”眼神一轉，落在夏初雲身上，“管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管。”
作者有話說：
女鵝：不管就不管！誰再管你是小狗（雲雲叉腰氣的頭發絲都翹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