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從前慕淩欽總是覺得那些個在商場上臨陣脫逃的人實在是可笑極了,每每談起,眼裏總會帶着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但現在他卻從另外一種層面上明白了這種心态,有時候人真的是身不由己。
比如,現在——慕淩欽就特別希望自己能夠立即消失在祁然面前,讓祁然眼不見心不煩。明明當初布置這一切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多別扭來着。
祁然幾個跨步打開了房間的燈,房內所有的一切都昭然于人眼前,幾乎是從入門處開始就有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層層疊疊,連毯子原本的模樣都快要被遮掉,紅白粉相互交錯着,一直延伸到視線所不能到達的地方。
借着房間的燈光,慕淩欽注視着祁然的一舉一動,可半天過去祁然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欣喜的神色,他握了握拳,臉上一片苦惱,完了,又幹了件蠢事……
祁然愕然地看着這一切,看着看着眼睛又開始酸酸漲漲的了,有了這勢頭,他趕緊低下了頭,低頭後他才發現這動作是有多麽的錯,酸澀的感覺更明顯了。
掩飾性的,祁然趕緊往裏面走了幾步,慕淩欽立刻跟了上去,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兩人都不說話,明亮的燈光下憑空湧出一絲絲暧昧,氤氲着浮動的空氣,柔軟着人的心。
慕淩欽突然輕笑了一聲,眼裏露出一抹無奈,反正看都已經看到了,就無所謂其它了,大不了就再挨頓奚落呗。
想通這點後,慕淩欽的動作也越發的大膽起來,不再是之前的小心翼翼,他走到了祁然身後從後面環抱住了祁然,微微俯下身,下巴抵住了祁然的肩膀,他輕笑了一聲,眼裏是化不開的溫柔,他說:“然然,生日快樂!”
祁然任憑慕淩欽抱着,沒有絲毫的抗拒,慕淩欽咬了咬唇,然後微微側頭在祁然臉上落下一個吻,輕輕的,一觸即分。
“走,我們進去看看。”慕淩欽心怦怦直跳,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只知道這一刻的祁然似乎對他沒有從前般抗拒。
只要祁然沒有推開他,那他就不會放手,就算祁然推開了他,他也依舊不會放手。
祁然沒有推開他……慕淩欽的內心忍不住有幾分雀躍,握着祁然的手更是緊了幾分,他想這樣一輩子。
剛才沒有看到的,如今全都看到了,地上床上都是玫瑰花瓣,桌上更是有一大束包得漂漂亮亮的紅玫瑰,玫瑰的旁邊是一個不大不小卻做工十分精致的蛋糕。
自己是多少年沒有過生日了?祁然有些茫然地想着,五年、六年還是七年?從離開慕淩欽開始就再也沒有過過了吧!所以自己和慕淩欽又分開了有多少年了呢?祁然發現自己有些算不清,又或者是從來不願意去算。
祁然愕然的同時又忍不住懷疑慕淩欽這又是要耍什麽花樣,是打算把他弄到手然後再戲弄他一番嗎?還是說……他這次是真心的?如果是這樣,那慕淩欽當年哪去了?等到現在才來說真心,也未免太可笑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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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随意開關落下的聲音,室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祁然倏然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然後下意識地去尋找慕淩欽的身影,然後在黑暗中一只溫熱的大手牽住了他,一瞬間,心回到了原位。
“別怕。”耳邊是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仿佛真的能夠讓人心安。
慕淩欽放開了祁然的手,然後借着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來到了桌子旁,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打火機,然後将蠟燭一根一根的放上去,再一根一根的點燃,房間裏逐漸染上了暈黃的亮光。
“然然,生日快樂。”
透過光幕,男人英挺的五官變得分外柔和,眼裏的溫柔與愛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來。
祁然忍不住想,如果當年慕淩欽是如同現在一般,他們會不會就不是這樣了。思及此,他脫口而出:“慕淩欽,不快樂,我的生日一點都不快樂。”我在那天得知了真相,我在那天徹底失去了你,我在那天差點就死了,所以我的生日一點都不快樂,偶爾想起也只會有密密麻麻的疼。
祁然的話徹底的戳到了慕淩欽的痛處,他臉上的笑容怔住了,但旋即又恢複了正常,他幾個大步走到祁然面前,把人帶到了蛋糕前,裝作無事般道:“許願吧!”
過了這麽一會兒,祁然的情緒似乎是平複了下來,亦或是将內心的翻騰着的東西強行壓制了下來,他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雙手合十,然後閉上了眼睛,眼睫一顫一顫,沒人能夠知道他許了些什麽願。
幾分鐘過後,祁然睜開了眼睛,慕淩欽笑道:“吹蠟燭吧!”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在兩人有意無意的配合下,暫時保持了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喂,”祁然喊道,“我餓了,現在還不想吃蛋糕。”
說罷,他也不管慕淩欽的反應就打開了燈的開光,然後直接趴在了床上,臉埋在了被子裏。慕淩欽已經懵了,自從祁然回來他就發現了祁然的性格變了很多,确切的應該是說針對他的性格變了很多,陰晴不定是基本,冷嘲熱諷是主線,而今天……祁然給的好臉色太多了,又讓碰還讓親的。
“要吃什麽?”慕淩欽走到祁然床前蹲下來問。
就在慕淩欽以為祁然不會樂意打理自己時,祁然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要喝粥,不要別人做,要你做的。”
“我?”慕淩欽一時間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驚訝地問道,一個字一連變了好幾個調。
“對,”祁然答道,“你不做就算了,你走吧。”
“做做做,你等會兒。”慕淩欽趕緊說,這哪能不做呢?祁然現在在慕淩欽眼中那就是祖宗,祖宗提的要求哪能拒絕。
等到關門聲響起,祁然才從被子上悄悄地擡起了頭,然後往門的方向瞄了一眼,确定慕淩欽真的走後,他才從床上坐了起來。
祁然就這樣坐在床上不動彈,眼睛沒有聚焦的盯着一個地方,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裏又迅速聚集了一大圈水汽。在決堤之前,祁然立刻站了起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他覺得自己真是蠢死了,那麽大人還哭,還在慕淩欽面前哭,還哭了那麽久,不就是……不就是一張破照片嗎?丢了就丢了呗,有什麽……大不了的。
對啊,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一段過去尚且美好的記憶罷了,人家另一個正主都不記得了,自己在這在乎什麽?
可是,還是很重要啊……如果丢了,那就什麽都不剩了,關于某個人的好就真的一點一滴都不剩了。
這一切都是慕淩欽的錯!祁然覺得委屈,如果不是他,哪能讓人搶了?
也不曉得祁然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打了客服電話,然後要工作人員送了一瓶紅酒來,要最貴的,要記在慕淩欽賬上。
酒到了後,祁然也不管不顧,坐在落地窗旁的毯子上開了瓶蓋就直接對嘴喝,那陣勢像是要拼命把慕淩欽給喝窮,憑什麽就他的東西被搶了啊,怎麽不搶慕淩欽這土豪的?
那麽重要的東西怎麽就這麽丢了啊?
“怎麽就丢了呢?”祁然顯然已經喝高,眼眶紅成了一片,眼睛帶着醉酒的濕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可憐兮兮的小奶狗。
醉酒中,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然後又猛然坐了下去,他摸了摸屁股,想着還好是毯子,否則非得疼死。恍惚間,祁然擡眼看了看四周,總覺得哪裏很熟悉,對了,他在等慕淩欽,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慕淩欽來了,他就告訴他,他們倆要有寶寶了。
想到這裏,祁然就傻乎乎地笑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這裏有他的孩子,他和他所愛的人的孩子,只要孩子的另一個父親能夠來赴約,那他們就會是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多麽美好的詞。
“叮咚——”
房門響了,祁然眼裏出現了一絲極亮的光,他放下了手裏的酒瓶,跌跌撞撞卻不忘記護住小腹地往門前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門,卻在接觸到門把的那一刻僵住了動作,記憶出現了重合,門外明明沒有慕淩欽的。
“叮咚——”
門鈴再次響起,可祁然還是沒有動作,才不開門,又不是慕淩欽,他為什麽要開門?
按理來說酒店的後廚是不讓閑雜人等進入的,但慕淩欽跟酒店的主人有些交情,所以成功的借到了人家的廚房。為了防止祁然這是故意把他支走,所以慕淩欽出門前把房卡帶上了。他先是按了會門鈴,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來開,于是他略有心虛地拿出了房卡。
慕淩欽沒想到,房門一打開自己居然就被人撲了個滿懷,溫熱的軀體毫無戒備的靠在自己懷中,慕淩欽一時間有些口幹舌燥,這大概就是甜蜜的折磨了。
祁然已經完全醉了,感受到熟悉的體溫,見到熟悉的面容,他高高興興地在慕淩欽的懷裏拱了拱,慕淩欽來了,門的外面是慕淩欽。
在聞到那一陣酒味兒時,慕淩欽就知道祁然喝酒了,他趕緊把人護住往裏走了幾步,接着迅速地把門關住,這給人拍到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了。
祁然賴在慕淩欽身上怎麽也不肯離開,就這麽軟趴趴的半挂在慕淩欽身上,幾步路的距離,居然還嚷嚷着要慕淩欽背。慕淩欽頓時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沒法子,慕淩欽無奈一笑,把保溫盒暫時擱置在了地上,然後微微屈膝,對旁邊的祁然說:“上來吧!”
祁然果斷地放開了慕淩欽,然後歡快地爬上了慕淩欽的背,嘴裏還說着:“你小心點,別碰着我肚子了!”
肚子裏有孩子,可精貴了。
可慕淩欽哪知道祁然腦子裏想的什麽,聽他這麽一說還以為祁然肚子不舒服,趕緊三步并作兩步把人放在了床上,把人放下來之餘還不忘掃視了一圈屋內,蛋糕已經不見了一小半,落地窗旁還放着沒喝完的半瓶酒。
“肚子哪不舒服?”慕淩欽擔心地問,他就怕祁然胃疼,還傻兮兮地覺得是肚子不舒服。
祁然躲開慕淩欽作亂的手,臉上出現了一點一點的紅暈,眼睛咕嚕一轉,他掀起了衣擺,然後抓過了慕淩欽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撒嬌一般地說:“你摸摸,你仔細摸摸。”
完了,就快要把持不住了!慕淩欽努力忽視手上滑膩地觸感,他咬了咬舌尖,然後将手抽離了出來,他在心裏默念,不要跟喝醉了的人計較!
但這個動作就像是觸到了祁然某根脆弱的神經,他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看慕淩欽。
“然然,怎麽了?肚子哪不舒服啊?”慕淩欽一頭霧水地問。
半晌,祁然開口緩緩地說:“慕淩欽,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原來是餓了,在鬧脾氣呢,慕淩欽好笑地說:“得,都是我的錯。”
“對,就是你的錯!”祁然猛地扭頭,惡狠狠地說,“我等了你整整一個晚上,你都沒有來,你有本事一輩子都別來啊!”
慕淩欽慢慢品出了其中的不對,他隐約覺得他和祁然所說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慕淩欽的心髒狂跳了起來,他試探着問:“我不是才走幾分鐘嗎?怎麽就成一晚上了?”
祁然一聽慕淩欽那委屈的語氣,自己氣得不行,一下就撲到慕淩欽身上,卯足了勁往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就是一晚上!我開了很多次門,可沒有一次是你,慕淩欽,你王八蛋,你憑什麽不要我!”
果然是這件事,慕淩欽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瞬間甚至不能呼吸,他顫抖着嘴唇道:“沒,我怎麽會不要你?那天我要去的,可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我也沒有要對你說那些話,那是別人逼的。”
也不知道祁然能聽懂幾句,可慕淩欽還是解釋了。慢慢地,祁然的語氣弱了下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張牙舞爪,他有些頹唐地說出了一句讓慕淩欽極度心驚的話:“慕淩欽,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心疼一下啊?”
“閉嘴!不許胡說。”慕淩欽把人緊緊地拴在了懷中,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告訴自己,祁然還好好的,他還好好的,“是我的錯,是我來遲了。”
祁然是真的醉得不清了,方才還覺得是過去,如今又立即回歸到了現實,他從慕淩欽的懷裏掙脫出來,兜頭就給了慕淩欽一巴掌,望着眼眶通紅的男人,他伸出了手指了指,“你還有臉哭?丢東西的又不是你!”
說到這,祁然就更加氣了,一不留神眼淚就又冒了出來,這次不是小心地抽抽噎噎了,而是完全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你賠我錢包!你賠我錢包!”
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那場面是要多具有沖擊力就多具有沖擊力,慕淩欽只能哄道:“好好好,我賠,我賠。”
“誰稀罕?”
說變臉就又變臉,慕淩欽覺得腦袋很疼,然而下一句話只是讓他的腦袋更疼,“你能賠我個哥嗎?你能把我最愛的人賠給我嗎?”
哥,還最愛!
慕淩欽都快要醋死了,趕明兒他就叫保镖把那個破錢包扔了,眼不見為淨。
好在喝醉了的祁然還有些羞恥心,還要些臉,過了會兒就不哭了,拿着袖子兩下就把眼淚擦幹淨了,然後接着跟慕淩欽談判,“要不是你,錢包就不會丢,所以你得幫我找到它。”
慕淩欽重重地嘆了口氣,醋死就醋死吧,這都是自己做的孽,“行,明天就幫你找到,我保證。”
“不過——”慕淩欽話鋒一轉,“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祁然想了想,覺得還挺劃算,于是很爽快的點了點頭。
慕淩欽有些緊張的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在祁然的注視下,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開,然後從裏面取出一枚戒指,戒指是當年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的那一枚,今晚他只是想讓稍稍彌補當年的遺憾,所有曾經未曾來得及做的,他都要一一做了,這是給當年的祁然的一個交代。
他知道他現在說這些祁然八成酒醒了就會忘記,但他依然要說,今晚是今晚,反正往後他對祁然總有說不完的情話。
應該是慕淩欽的表情過于認真,恍惚中,祁然覺得自己的醉意都清醒了幾分,學着慕淩欽的樣子,他也端端正正的坐好。
“然然,說來你肯定不會願意相信我,”慕淩欽笑道,“這只戒指就是我當年的答案,我愛你,我想跟你共度餘生,可遺憾地是當年我沒能來得及對你說這些,我後悔過,我自責過,我恨過,還好再次遇見了你,讓我明白了這一切都不算太遲。”
“這是我當年沒能親自對你說的,現在我再說一遍,19歲的祁然,生日快樂,我愛你。”
“這是我現在要對你說的,26歲的祁然,生日快樂,我依舊愛你。”
慕淩欽牽起了祁然的一只手,鄭重地将戒指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明天祁然指不定又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不過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戴好後,祁然怔忪地看了慕淩欽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一下躺回了床上,留了一個烏黑的後腦勺給他。慕淩欽笑了笑,也跟着躺到了床上,然後從背後虛虛地環住了祁然,喝醉也挺好,喝醉也挺好。
“王八蛋。”
在慕淩欽看不到的地方,祁然的擺出了幾個嘴型,他的眼睛裏不知道有幾分醉意幾分清明。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祝大家國慶節快樂昂~然後附贈一個小劇場~
小劇場:
祁小然:你摸摸,你仔細摸摸。
慕總:挺好摸,觸感一如當年。
祁小然[怒——]:你再仔細摸摸!!
慕總:還、還是一樣好摸⊙ω⊙
木木拉過祁小然(悄咪咪:爸爸!我早就從你肚子裏出來了啊!
祁小然:是、是嗎?_(:зゝ∠)_
慕蠢蠢:什麽?!你讓我再摸摸!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