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誘捕
“宴席鬧成這樣, 王爺午飯想必沒吃好, 我去給王爺做碗排骨面。”徐青青嘿嘿笑道。
“讓廚子去,”朱棣低眸審視徐青青這一臉心虛的笑, “再者, 本王怕沒心情食而下咽。”
“紫英的作法确實令人覺得惡心,吃不下飯。”徐青青假裝聽不懂,順勢轉移話題。
“說你呢, 她還不配。”朱棣揪着徐青青到桌邊坐下來, 并不特意去質問徐青青,只默然看着她。
徐青青坐立難安地賠笑了片刻, 幾度找話題, 對方都沒接, 自然曉得這是逃不過了。最終,她只得老老實實地把善言咒後遺症的問題講給朱棣。
“所以,你初見我那次?”
“剛好第一次用,犯病了。”徐青青低下頭。
“爬牆頭偷窺?”
“也是犯病了。”徐青青把頭低得更深。
“半路跟蹤, 突然抱我那次也是?”
“對。”徐青青把頭低到極限位置。
“婚後有兩日,你也異常熱情——”
“別說了, 都是都是。”
徐青青捂住臉,無地自容。做是一回事, 非要被公開處刑就是另一回事了,再怎麽樣她也是女孩子,要臉要皮。
屋子突然安靜了。
徐青青老半晌沒聽見動靜,慢慢擡頭, 發現朱棣已經不在屋子裏了。
碧螺忙用眼色示意屋後。
徐青青趕緊跑到屋後面,果然見朱棣負手立在梧桐樹下,面對着院牆。
他這種靜默矗立的背影,莫名有種凄涼的孤寂感,倒把氛圍搞得有點虐心了。
“起初我是貪王爺美色,可後來我是真心的。”徐青青解釋道,“其實這種見色起意的情況還挺常見的,比如一見鐘情,一開始不都是看外表麽?像王爺當初娶我,也是圖我能給王爺治病,但王爺現在對我的心意我都清楚的。”
徐青青說完話,見朱棣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王爺如果需要靜一靜的話,那我先回去。”徐青青說罷,轉身往回走。
徐青青邊走邊在心裏喊‘一二三’,剛好走了三步遠,她就被朱棣從後面抱住了。
“所以王爺在別扭什麽?”徐青青側首笑問。
朱棣咬了一口徐青青的耳朵,“別扭你竟然對本王隐
瞞了這麽久,不信任本王。”
原來她之前的解釋都是在做無用功,那些道理朱棣都明白。他抓得的是‘不信任’,得琢磨圓過去,不然這男人可小氣記仇。
“不是不信任,而是以為我自己做不好的事,心虛膽小。就怕現在這樣,王爺咬我耳朵,找我算賬!”徐青青伸手撓朱棣的癢癢,終于得機會從他桎梏的懷抱中逃了出來。
朱棣笑了一聲,又去拉住徐青青的手,低聲問她什麽時候給他煮面。
“王爺剛不是說要廚子做麽?”這男人未免太出爾反爾、口是心非了。
“你做得好吃。”朱棣歪頭又親了一口徐青青的臉頰,“走吧,一起去廚房。”
最後,徐青青吃了一碗朱棣親手做的排骨面。
本以為朱棣養尊處優,定然不太會烹饪,還想着他居然主動表示做飯,自己定然能看到他手忙腳亂的模樣。結果不管是切菜絲還是煮面,都做得有板有眼,而且味道也不差。
徐青青吸了一口朱棣做的面條,左腮鼓起來,也顧不得‘食不言’的規矩,感慨道:“想不到王爺還會做這些。”
“在軍營跟過學行軍打仗,和兵士們同吃同住,一起滾過泥地,挖過野菜,這點事兒自然會做。”朱棣說罷,依舊背端直地坐着,繼續吃飯。
徐青青想想也是,帝後在教導皇子們這方面,一向提倡吃苦簡樸。不過有些事兒容易物極必反,越是想讓他們吃苦,反而越讓他們更愛貪圖奢華享樂,在秦、晉二王身上便是很好的例子。
朱棣見徐青青出神,放下筷子,問她在想什麽。
徐青青:“我琢磨着咱們該怎麽教小冬瓜比較合适。”
朱棣明白徐青青為何會突然引發此想法,大概是不太贊同帝後教子的方法。從他兩位兄長的情況來看,方法的确是有些不妥。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卻也是常事。”
“性子雖有不同,但如果教導方式對了,至少不存壞心作惡。我不求他們一定要有大出息,但一定要心存善念,活着就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當然,也不能一點能耐都沒有,至少會一門求生的手藝。比如小冬瓜,做了世子,便要擔一份責任,我希望他能有仁善達濟天下之心,在其
位便要為百姓謀福。”徐青青借解釋道。
“好,我們便教他如此。”朱棣笑着捏了一下徐青青的臉蛋,他這個王妃真是越來越招人喜愛了。
“王爺,有人看見胡安就在徐州。”丘福趕來小聲回禀。
朱棣收斂臉上的笑容,打發丘福繼續監視。
“不會這麽巧,該是一夥兒的,謀劃好了在徐州算計王爺。”徐青青問朱棣打算怎麽處置紫英。
“先去看看再說。”
朱棣随即問在徐青青是否要去。
徐青青本以為這抛頭露面的事兒,自己沒機會參與。一聽到朱棣的邀請,立馬點頭表示願意。
二人剛至關押徐州知府和紫英的院子,便聽見屋內傳出不雅的聲音。早駐守在這裏萬春正猶豫着是否要進屋處理一下。轉頭見王爺和王妃來了,如臨救星,忙來詢問這情況該當怎麽辦。
“你們把徐州知府和紫英關在一處了?”徐青青驚訝問。
萬春無辜地點了下頭,“既有可能是同夥,便想着關在一處,可聽一聽這二人私下裏會說些什麽。誰知道他們竟然如此不知廉恥,被抓了,他們竟然還有心情做那種事!”
萬春一臉不置信,一臉無語,真是活得時間長了,什麽奇事都能遇見。想不到這紫英不做将軍夫人了,竟把往日的端莊優雅也一塊丢了。
朱棣哼笑一聲,一邊拉着徐青青往外走,一邊問她想怎麽處置。
徐青青被拉出了院子,還伸脖子想往裏看,被朱棣按了回去。
“那紫英頗有些姿色。”徐青青嘆道。
朱棣眯眼睨了一眼徐青青,似乎很質疑徐青青的審美。
“我的意思,何不讓胡安來看看?”徐青青趕緊打補丁。
朱棣挑眉笑了下,手搭在徐青青的肩膀上,“這主意不錯,夠壞。”
徐青青不大明白:“一般啊,這也不算太壞吧?”
又沒殺人放火,不過是讓胡安來瞧一眼,讓他知道計劃失敗了,生個氣罷了。
朱棣刮一下徐青青的鼻梁,“不愧是本王的王妃。”
徐青青被誇還是很開心的。
直到次日,她帶着碧螺去街上買東西,聽到城內的百姓們都在讨論徐州知府與胡安共馭一女的事兒,才知道朱棣所謂的‘壞’有多壞。
“
王妃可能還不知道,這紫英為處子之身。”碧螺聽夠了八卦很開心,湊到徐青青耳邊又說一個。
徐青青驚訝:“你怎麽知道?”
“萬春告訴婢子的。”
萬春負責守衛,那二人辦事兒的時候,萬春根據二人的聲音對話知道點什麽,倒也有可能。
徐青青想了想,無奈地搖頭笑了一聲。
這紫英明明有一手好牌,卻打得稀巴爛,真真是自作死。
徐青青和碧螺買好東西,回去的路上不巧碰到送葬的隊伍。遇到這種事兒都會覺得晦氣,馬車便繞小路趕回驿站。結果車在穿過小巷的時候,忽有一隊人馬前後夾擊圍住了車馬。
“徐青青,你給我出來!”紫英穿着一身黑衣,手拿着大刀站在徐青青的馬車前。
“保護好王妃。”碧螺立刻抽出腰間的軟劍,便號令随行的八名侍從。
“就憑你們這幾個人,還是別掙紮了。要怪就怪你們主人太得意,以為在這種時候上街偷偷閑逛就沒事兒了。”
紫英掃一眼自己帶來的人,二十多名精銳手下,在這小巷之內,以多欺少夾擊他們,簡直如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徐青青,你若再不下車,我便将你的手下一個一個地殺死,便拿你這個侍女第一個開刀!”
徐青青挑開車簾,看向紫英。
“快下來!”紫英劍指碧螺,威逼徐青青。
碧螺也劍對紫英,“你想得美,我寧願自盡,也不會讓王妃為救我而以身犯險。”
徐青青随即睨一眼碧螺,“那你倒不必自盡了,我沒打算過去。”
碧螺:“……”
紫英哈哈笑起來,“瞧瞧,你主人根本沒把你的賤命看在眼裏。我還當你們主仆情深呢!”
“你拖拖拉拉到現在還不動手,又逼着我下車,莫非是有話想問我?如果是那件事,我倒是有個秘訣可以傳授給你。”徐青青不理會紫英的嘲笑,直說道。
紫英一聽這話,再笑不出來,目光突然陰森地看向徐青青。‘那件事’三字,引發了她不好的回憶,令她倍感恥辱。但是徐青青說的那個‘秘訣’,她很想知道。她真的要瘋了,不知道該怎麽辦還好。本來以為那事兒跟春|藥一般,來一次勁兒過了就好了。可誰曾
想緩解了兩三個時辰後,她竟然忍不住又有了感覺。
她恨透了破她身子的徐州知府,更恨忽然來‘捉奸’,轉頭也來欺辱她的胡安。兩個男人占盡了她的便宜,又瞧不起她,罵她是賤婦,讓她受盡屈辱。這可是她守了近二十年的身子,就那麽被這兩個混賬糟蹋了。更恨的是,她根本反抗不了,甚至還很渴望。
如今燕王也知情了,她沒了希望,幾乎絕了念想,甚至想死。但她即便死,也要拉着徐青青一起死。她仰慕的男人,除了她之外,任何女人都不配真正擁有他的心。
但現在當她聽到徐青青說秘訣的事兒之後,她忽然有了新的想法,這很可能是她最後的希望。如果她可以完美地使用善言咒,先把徐青青殺了,回頭再想辦法在燕王身上用咒,讓他願意留下自己。畢竟這‘勸善’也分什麽角度,如果告訴燕王,收留她這個可憐的孤女也是‘善’,那燕王自然就能照做。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她有信心可以憑着善言咒一步步贏回燕王的心。
“快告訴我,秘訣是什麽?”紫英目光迫切,甚至眼底流露出一絲癫狂。顯然是受了刺激,有從極端走向更極端的趨勢。
“當我傻?你這麽多人圍着我,我若告訴你了,如何能保證我的安全?”
“那你要怎樣?”紫英問。
“讓你的人撤退,走出這個巷子,我便告訴你。”徐青青道。
“好。”紫英示意他們都退下。
執刀的刺客們皆乖乖退到巷子外等候。
“王妃最好不要耍花樣,只要我一喊,他們立刻就會回來。”紫英厲聲警告徐青青後,催促她快些交代秘訣。
碧螺站在馬車上,朝巷子口張望一眼,便喊了聲:“王妃。”
“很簡單啊,就一個字,忍。你忍不了,只能說明你差勁兒。”
徐青青說罷,便放下簾子。
碧螺當即踩了腳下的機關,只聽‘嚓’、‘嚓’、‘嚓’三聲,馬車內有什麽東西響動。碧螺當即揮鞭,驅車奔逃。
紫英氣得無以複加,惡狠狠地盯着馬車,當即吹了口哨。
蟄伏在巷子兩側牆後的弓箭手都冒了頭,紛紛拉弓朝馬車射去,似乎生怕射不準,一發接着一發速度極快,待馬車跑
出巷子的時候,整輛車彷如刺猬一般,紮滿了箭矢。
紫英見狀,哼笑一聲。徐青青這要是還不死,她名字可以倒着寫了。
叮叮當當,巷子另一頭傳來打鬥的聲音。
“不好,快撤!”紫英立刻帶着弓箭手們朝馬車消失的那個巷口跑。突然間,一群士兵從前方巷口湧入。紫英愣了下,趕緊轉身往後跑,發現後方的巷口也湧入大量士兵。
紫英便欲翻牆逃跑,誰知整條巷子的兩側牆上,都各立一排拿着弓箭的士兵,對準她。
這時候,紮成‘刺猬’的馬車折返回巷口,紫英眼睜睜看着徐青青完好無損地從車上走了下來。碧螺見紫英再看,特意掀起簾子,踩了下腳下機關為她示意,原來這機關一踩,竟有鐵板下來遮擋住了馬車。
紫英方知自己中了圈套。徐青青耍了她!
“我要見王爺。”紫英丢了手裏的劍,對随後騎馬而來丘福喊道。
丘福正欲命人押紫英回去,誰知紫英身後的一名弓箭手,突然抄出匕首在紫英背上插了一刀。
紫英随即吐了口血,不可置信地轉身回看殺她的人。
這弓箭手絲毫不多言,率人還要反抗,随即被丘福生擒,奈何還是咬毒自盡了。餘下的刺客便是留了活口,知情也不多。這些殺手要麽是死士;要麽是有家人把柄落在人家手中,只能甘心賣命;要麽就是知情不多随時可比擯棄的喽啰了,總之都不得用。
朱棣故意放過紫英一馬,徐青青負責引蛇出洞,便是為了一舉殲滅這些刺客。去往北平的路途遙遠,若不消耗,這些刺客回頭還會被使派到他們身上。而且在徐州鬧出這麽一樁大事,不僅徐州知府因貪財好色吃不了兜着走,胡安也會麻煩纏身,他與徐州知府一同享樂的傳聞一出,到皇帝耳裏,那就是有結黨營私之嫌。
更何況,朱棣還準備好了胡安和紫英勾結的證供,當下已經派人上奏。這胡安回京以後,怕是要坐立難安了。
兒子犯事兒,胡惟庸定然不會坐視不管。他最好插手,一旦他有庇佑之嫌,也定當一并被參,如此便加重皇帝對他的疑心。
胡惟庸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