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一
徐青青被朱棣這一眼看得反倒心虛,好像她鬼鬼祟祟在窺探他的什麽秘密一樣。她可是出于好意,為了治他的病。
“當然王爺不願意說那就算了。我只是奇怪,既然是老相識,剛才王爺為何連個招呼都不打。”
徐青青解釋完,見朱棣臉色轉沉,她也面色嚴肅下來。她知道朱棣看出來她說這些話的目的,其實就是想探知他和紫英當年發生的事,這對于朱棣來說,想必是個很大的忌諱。
“王爺雖有了書生的記憶,看似和書生合二為一,但王爺內心深處的結其實并沒有解開。只要有這個結在,早晚會出問題。或許書生還會再出來,像以前那樣,又或許他會以新的方式出現。”
徐青青才意識到自己高興太早了,書生只是分裂出來的副人格,他的包容接納,并不能解決主人格的問題。只要主人格的心結還在,這問題‘蓄水’久了,勢必還會泛濫成災。
徐青青等了會兒,見朱棣沒有坦白的意思,轉身就走。
這狗男人太麻煩了!
懶得管他,她要先去補覺。
熬了一天一夜,真的會有後遺症,接連下來幾天都會沒精打采,總是覺不夠睡。
所以徐青青這幾天除了吃飯,逗弄孩子,就是打哈欠犯困,跑去補覺了。這日子過得太充實,以至于她不知不覺‘冷暴力’朱棣四天而不自知。
在倆人談話後‘不歡而散’的第一天,朱棣處理完政務回來,遠遠就見徐青青的寝房漆黑,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唯有倆個婆子在門口守着。
朱棣猶豫了下,便轉身走了。
第二天晌午,朱棣随太子去京外巡查,路過陽水客棧的時候,順便就叫人買了酥骨雞翅給徐青青送過去。
傍晚,朱棣回府,負責送雞翅的侍衛連忙向朱棣複命,說是王妃忌口,那雞翅吃不得。
這話音剛落,屋裏的氛圍驟然凝結了。
回話的侍衛屏息垂首,雖瞧不見王爺的臉色,但他覺得王爺定然很想殺人。他縮着脖子,極力拉低自己的存在感,半晌沒得到王爺的回應,才如獲大赦,趕緊輕踮着腳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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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王妃那邊一點找王爺的苗頭都沒有。王爺的臉色則一日比一日陰沉可怕,府裏的下人們都吓得心惶惶,夾着尾巴做人。聽說昨日有個上茶的小厮,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轉頭就被王爺下令亂棍打死了。太可怕了,大家都萬萬不敢在這種時候招惹王!王爺不快,更要祈求王妃別再跟王爺置氣了,否則阖府都不好過。
第五日,清晨。
碧螺來廚房交代王妃今日的飯食安排,忽見一婆子笑眯眯搬着凳子來請她坐,接着又有兩名丫鬟奉了熱茶點心來。另有專門負責伺候王爺的兩名一等丫鬟,白露和秋霜,這二人平日裏在下人們中間那都是最有臉面的,常拿下巴看人,從來只有別人問候她們的份兒,如今竟也賠笑過來問候碧螺。
“且等等。”碧螺忙起身從廚房出來,望向東方。
衆人都奇怪,跟着出來詢問碧螺緣故。
“我瞧瞧這太陽打哪兒邊出來的,也沒從西邊出呀,你們今兒這是怎麽了?”碧螺掐腰,讓她們趕緊老實交代。
緊接着,碧螺就聽這些人七嘴八舌問候王妃,委婉誇贊王爺。碧螺起先沒聽懂,直到她們開始委婉地詢問王妃什麽時候消氣,才反應過來這些人都以為王妃跟王爺置氣呢。
“沒呀,我們王妃真沒跟王爺置氣。”碧螺撓了撓頭,正經臉色問她們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哎呦,我的小祖宗,這還用從哪兒得消息麽,全府人都知道,連我這個做飯的都曉得。”
廚房負責做面食的趙大娘告訴碧螺,王爺習武出身,飯量自不必說,如今吃飯卻跟貓兒一樣。近來,她每天烙好的香噴噴的芝麻大餅怎麽送去的,就怎麽送回來。
“是麽?我們都以為王爺這幾日忙。”碧螺再次撓頭。這府裏的下人們都很規矩,甭管有什麽事,都鮮少碎嘴,除非你特意去打聽。這兩日她和碧溪等幾個丫鬟,除了專心伺候王妃,便都花心思在小世子身上。
王妃擔心小世子突然換了環境,加之冬日天冷,會引發身體不适。因怕奶娘照顧小世子有不周全的地方,才讓她們也幫忙看着些。再說王爺上次回京,總有幾日忙得見不着人,所以碧溪等人這幾天沒見到王爺,也沒多想,該怎樣就怎樣。最要緊的是,王妃同樣也沒多想,更沒有吩咐她們關注王爺動向,碧溪等人斷然不敢擅自窺探王爺行蹤。
碧溪把該喝的茶,該吃的點心,都享用完了,擦擦嘴讓她們放心,這事兒她自會跟王妃好生商量。
白露和秋霜二人連忙恭請碧溪一定要幫這個忙救命,不然最慘的就當屬她們這些在王爺身邊伺候的人了,一不小心可能連命都丢了。
“這麽嚴重?”徐青青聽了碧螺的敘述之後,放下咬了一半的蘋果,“王爺亂棍打死了一名!名上茶的小厮?”
“王妃不必自責,您也不知道王爺生氣了。”碧螺哀嘆,“唉,我們這些做奴的命真慘!”
徐青青瞥一眼碧螺,思量了片刻,又把蘋果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她不信朱棣會随便殺人,其中必有理由別人不知罷了。
“要不王妃哄哄王爺?”碧螺忍不住為那些跟她同樣出身為奴的下人們求情。
“可是……”碧螺戰戰兢兢道,“前院都死人了。”
“你們只管盡本分了,便不會有事。”徐青青洗手後,便去抱小冬瓜。
魏國公府來了婆子傳話,說是三日後沐府便會下聘,待年後待沐景春回來,便迎娶徐妙書。再有明天是胡母六十五壽辰,連皇帝都下口谕賀壽了,京城內的勳貴們怕是都要前去赴宴。謝夫人特來詢問徐青青明天是否要和她同去。
“自要去,你回去囑咐娘一聲,別帶小的去,特別是妙書姐,以免在這種當口鬧出意外。家裏頭也要防着些,誰知他們會不會再一次在府裏安插奸細。”
碧螺聞言後,眼睛頓時亮了,馬上詢問徐青青:“那這事兒是不是要跟王爺知會一聲?”
那她就有機會去暗示王爺一下,王妃其實沒生氣。
徐青青一眼看破她的小心思,“是要說一聲,你只管告訴萬春便罷。”
碧螺的臉立刻垮下來,“是。”
晚上,徐青青親自哄着小冬瓜睡了,才打着哈欠回房。她剛更衣預備睡下,便聽外面人傳話說王爺來了。
徐青青扭頭看向門口,朱棣身披着鬥篷邁大步進屋,帶進來一陣嗖嗖冷風,該是從外頭剛回來就來她這裏了。
兩廂四目相對時,靜得有幾分尴尬。徐青青甚至從朱棣清冷的眸子裏,清楚了看到自己的影子。
“王爺用過晚飯不曾?”
“沒有。”
徐青青便打發碧溪去安排。
碧溪連忙激動地應一聲,趕緊去了。
不一會兒,燕窩冬筍燒鴨絲,片饽饽和雞肉燙面餃子便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帝後崇尚簡樸,王府裏的餐食也不會過度,飯菜都講究夠吃剛剛好,舉桌擺滿的情況只有在年節和宴席的時候才會有。
徐青青就坐在床邊,拿!拿着花繃子研究繡花,她手藝不行,嘗試了幾天才繡出一朵簡單的桃花勉強能看。這還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兒了,最近都沒繡。現在徐青青趁着等朱棣的工夫,就琢磨着繡第二朵,反正沒事兒可幹。
繡着繡着,光突然暗下來,徐青青才發覺朱棣走了過來。
徐青青把針插在繃子上,放到一邊。花繃子卻被朱棣拾起來看了兩眼。
“繡着玩的,不好看。”徐青青道。
徐青青愣了下,她真就是繡着玩兒,沒想過拿出手,所以也沒有想過要給誰。不過既然朱棣這麽看她,她好像只能說是給他的了。
“給王爺,怕王爺不願要。”
朱棣禁不住冷嗤一聲,“本王和王妃不同。”
徐青青起先沒明白朱棣的意思,後來很自覺地反思這幾天的情況之後,她好像猜到一點了。
如今看來,朱棣早就以為她在跟他置氣,所以特意送了酥骨雞翅來緩和關系,結果被拒絕了。因此很介懷,在這種時候暗諷說她。
“王爺前幾日沒鬧肚子?”徐青青見朱否認,便解釋了緣故。眼瞧着朱棣聽着聽着垂眸了,似在掩飾自己的尴尬。
“我沒生氣,是王爺自己以為我生氣了,才會多想。只是王爺為何會這樣多想?”
徐青青直指朱棣在心虛。
“王爺跟紫英姑娘現在可以說是不熟,以前呢?從我嫁給王爺開始,不知有多少時候都在操心王爺的病。而王爺呢,因為跟第一名女子有過不好的回憶,便把産生的不愉情緒加到無辜的第二名女子身上,這對第二名女子來說公平麽?想必王爺自己也覺得不公平,所以才會誤以為我生氣了。”
徐青青這番話後,屋子裏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滋滋聲。
半晌之後,朱棣又沒動靜。
徐青青真困了,不想跟他耗。
“那睡吧。”
徐青青脫了鞋,轉身就要上床,突然被朱棣拉住了胳膊。
“她才不是第一名女子,”朱棣喉嚨微動,摟徐青青入懷,“本王告訴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