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激化
徐青青建議徐達這事兒過後, 就立刻給徐妙書張羅親事,以免胡家那邊再有什麽算計,會再度耽擱了她的終身大事。
“我和你娘倒是有一個最合心意的人選, 但就怕那邊的人計較她的出身不會同意。”徐達頗有幾分為難。
“試試?”徐青青覺得有機會還是要試一下, 一旦緣分妙不可言, 事兒成了呢。
“你祖母也叫我先盡心安排上,是否能成且是後話。”徐達又跟徐青青打商量, 可巧就初八就是那孩子祖母的壽辰,“王妃若得空能一同前去, 妙書必定不會被人輕瞧了去。”
徐青青立刻應承下來。徐妙書若能有個好歸宿, 将來也會給徐家添一份兒助力。能結緣的便不結仇, 此刻你随手幫一把忙, 将來指不定就多一條出路, 親戚朋友多了才好辦事。
徐達本來還擔心自己提這要求, 女兒會多想。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果然她的大寶貝女兒格局大氣,斷然不會在這等小事上去計較。
“那咱們就初八那日早上, 讓她們先去王府與王妃會合, 然後就一道去。”
徐青青應承, 剛問徐達對方是誰家,外頭突然傳來喧鬧聲。
詢問之下, 得知竟是一個負責庫房的小管事在鬧。
管家忙來賠罪, 解釋了事情經過。
原來這過完年了, 很多拿出來擺着的貴重器具都要重新歸庫, 今天那個小管事在查驗庫房東西的時候,發現竟丢了一串珍珠和兩根玉簪,便惶恐委屈起來,哭喊着這事兒真跟他沒關系。
“這庫房有三把鎖,鑰匙由夫人、小人和他各拿一把。每次來往取送寶貝,三方都會知曉。庫房密不透風,日夜有人把手,如今也不曾有被偷盜過的痕跡,勢必是有人在來往送東西的時候,順手拿走了這兩樣值錢的寶貝。
且不說這賊是誰,但這監守不力之罪确系該擔在他身上。小人因此要懲辦他,他竟鬧起來,敢跑老爺這裏喊委屈,甚至冒犯了王妃,小人這就去重重罰他。”
既然他這般不怕死地喊委屈,裏頭怕是有內情。瞧管家剛才敘事的态度有所保留,怕是他自己也是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會特意來細細地回禀此事。
徐達當即命那小管事進來回話,令其老實交代內情。
“小人年前親自帶人對過一遍寶冊,在年前的時候,庫房裏的東西一樣都不少。那三樣東西的不過是這三天才丢了。小人知道過年人來人往地忙亂,容易出差池,所以每次有人來庫房取東西,小人都是眼不眨地盯着,只除了那一次。”小管事說罷,就瑟瑟發抖地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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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着辯解這若是一般的錯,挨幾個板子便能了結的,他便不會多嘴說了。可害得主人家丢了價值過一百兩銀子東西,送官後那是會死人的罪名。他這都要死了,又何必瞞着,只求講明白經過之後能得到老爺開恩,給他留一條生路。
徐達讓他痛快道出‘那一次’所指是誰,若查實并非他的過錯或其中有情有可原之處,定會饒他一條命。
徐青青把屋裏閑雜的七八人給打發了,并令親信在屋外守衛,才讓小管事繼續。
徐達見徐青青這架勢,莫名被帶出幾分警惕性來,原本閑散的坐姿這會兒端正了。他倒要聽聽看這小管事能說出什麽天大的秘密來。
“是大奶奶和妙書姑娘去的那一次,小人因見二位主人親自替老夫人來選東西,便沒多心,遂并未跟進去看着。”小管事戰戰兢兢地說罷,已經憋得滿腦門子冷汗。他緊縮着脖子,害怕得不行。
從其反應來看,他有認真考慮過,也很明白自己說這話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但是為了保命,他又不得不豁出去,将自己懷疑兩位主人的冒犯想法給講出來。
“放肆,你可知——”管家剛去訓斥,就被徐達擡手示意噤聲了。
徐達譏笑一聲,看向徐青青,“王妃剛回門,便讓王妃見了家裏這種醜事。”
“父親還真把我當外人了?”徐青青笑問。
徐達正欲道沒有,那廂又來人匆匆傳話說燕王到了。
這前腳通傳,後腳人至。
堂內小管事還哭跪着,被朱棣瞧個正着,這場面可不太好看。
徐達摸了摸鼻子,不禁瞟了一眼自家女婿那兩條腿。知道你腿長,你不能走慢點?
朱棣見堂內跪着個人,倒沒有一絲異樣的神色。他撩起袍子坐在徐青青身邊後,便姿态慵懶地先喝上茶了。
态度很明顯:你們有家事就先處置,本王先一個人品茶歇歇。
徐達再一次摸了摸鼻子,對于燕王女婿絲毫不知道避嫌的态度,心情很複雜,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這還真應了女兒那句話了,他們都沒把徐家當外人,關系能如此親厚自然是好。憂的是他徐達在親王跟前現家醜了,終究覺得有那麽點丢人。
徐達令那小管事繼續說,當時除了他大兒媳高氏和徐妙書在場之外,還有什麽人。
“大奶奶帶着四名的婆子丫鬟,妙書姑娘的兩名丫鬟。”小管事忙保命地補充道,“可能就是這幾個丫鬟婆子中有人貪財,趁機順手牽羊了。”
這些能貼身伺候高氏和徐妙書的丫鬟,在府裏少說是二等,都是出身幹淨,經過觀察考校了許久後才會有這樣的提升。一般的時候,不至于會幹出這種冒險偷東西的蠢事來,但不排除有人犯蠢了或因什麽意外情況,導致她們伸手了。
對于這種偷盜的事兒,在沒證據的情況之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搜查。徐達當即命管家去搜查所有涉事下人的房間。
如此折騰下來動靜鬧得很大,謝氏知道了,蔡老夫人也知道了,都差人來問徐達緣故。
高氏和徐妙書聽說自己貼身伺候的人被懷疑,也都不甘心咽下這口氣,當即就去謝氏和蔡老夫人跟前求個說法,問個清白。
然而鬧了這麽大動靜,搜查的結果卻是什麽都搜到。
徐達對于處理後宅之事,經驗不甚豐富,趕緊把事兒轉給了謝氏處置。
“我看就是那個管事監守自盜,胡亂扯謊誣陷別人。”蔡老夫人不相信大孫媳婦兒和徐妙書的人能幹出這種事。
一串珍珠和兩個玉簪雖然都值錢,可那些二等丫鬟皆是伺候慣了主人的,都見過世面,不會這樣眼皮子淺。
“若管事自己偷了東西昧下,何至于主動揭發自己?再說他管的庫房丢了東西,第一個被追責的人就是他,有命偷卻沒命花的事兒做了有何用?這不合情理。雖說她們屋子裏搜不到東西,卻不能就此證明她們的清白,可能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就先悄悄藏在別處了。”
謝氏持不同意見,且思慮更全面。
蔡老夫人聽着在理,蹙眉愁起來。燕王和燕王妃還都在,府裏卻鬧出這樣的事兒沒個結果,實在是讓人臉上無光。
徐青青安靜飲着茶,聽她們分析,暫時沒發表任何意見。
謝氏也覺得這事兒進死胡同了,怕是最後查不出什麽結果,只能當成監守自盜把那小管事處置了。但這件事确實不像是小管事所為,為此連累一個無辜者受死,只怕會有損于功德,日後會遭報應。
高氏見謝氏躊躇不願處置那小管事,心裏就不爽起來。她這是什麽意思?
徐妙書身邊的都是蔡老夫人和謝氏一起挑的人,個個都是徐家的家生子,牢靠得很,最不容易被人懷疑。而她這個嫁進門的媳婦兒,身邊得用的人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和婆子,自然比不得府裏生出來得信任。謝夫人現在不想認定那小管事有問題,豈不就是在懷疑她身邊的人不幹淨?
這婆婆不是自己丈夫的親娘,可真是個麻煩事兒。謝氏怕是早想排擠他們長房,好給她小兒子讓地方,得以名正言順地繼承爵位。
高氏狠揪着手裏的帕子,雖低眉順眼地垂頭,但心裏的不忿早已經沖上天去了。
突然間,高氏感覺有一道冰涼的目光射向自己,她起先以為是謝氏,立刻偷瞄過去,見不是,就掃向徐青青,但好像也不像是她。高氏正奇怪着,便無意間對上了燕王的眼睛,吓得渾身一僵,整個身體像是被人從透頂灌上了冰涼的水銀,涼意和疼痛順着血液流淌蔓延至全身,令她完全沉浸在了無力掙紮的恐懼感中。
高氏畏畏縮縮地把頭垂得更深,心不停抖着,後背冒着一層又一層冷汗,也不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現狀就是如此,她總覺得燕王一直在盯着她看。她腦海裏不斷地疊加浮現着燕王那雙如鷹隼鎖定獵物般瘆冷的眼睛。
高氏突然身體打晃兒,丫鬟春喜見狀忙呼一聲‘大奶奶’,扶住了高氏。
蔡老夫人和謝氏聞言,不約而同地看向高氏。
如今大家都在琢磨誰是小偷,她這一搖晃,好像心虛似得。而謝氏和老夫人看過來的眼神,讓高氏越加覺得她們好像在懷疑自己。高氏憋氣地抿着唇,越想越委屈氣憤。
春喜馬上跪下,跟謝氏和蔡老夫人坦白道:“奴婢那日看見秋月特意靠近過,那裝着簪子和珍珠的盒子。”
此一言當即令在場人看向秋月。
秋月立刻反駁春喜,罵她瞎說話冤枉人。
“我沒冤枉你,我親眼所見,還看見你跟妙書姑娘嘀咕了一句之後,才鬼鬼祟祟地往那邊靠近。那天除了你,我們都沒靠近過那裝首飾的匣子。”
秋月驚得跪地直搖頭,發毒誓表示自己真沒偷東西,是春喜在血口噴人。
徐妙書忙為秋月求情道,“我們當時是嘀咕了一句,卻是說那翡翠屏風好看。照你這意思,我竟為了一串珍珠和兩個玉簪,特意打發秋月去偷?我便不是爹娘親生的,可也從不曾府裏被苛責過,祖母何曾短缺過我的首飾?”
蔡老夫人蹙眉點了下頭,卻不是她非要偏幫徐妙書,這孩子的确沒必要多此一舉去偷東西敗壞自己的名聲。比那好的東西她都給過她,何至于這般眼皮子淺?
高氏立刻質問春喜,讓她想清楚再說,“确系你親眼所見?你可不要亂說!”
“奴婢親眼所見,奴婢當時還覺得奇怪來着,所以記得特別清楚,但沒有深思。如今丢了東西,害得奴婢們還有大奶奶竟被懷疑,奴婢咽不下這口氣,當然要說出來。”春喜漲紅着臉,義憤填膺道。
高氏聽了這話揚眉吐氣了,底氣十足地沖蔡老夫人和謝氏行禮,請她們一定要公正明斷。
秋月依舊搖頭,哭着喊冤不認。
徐妙書也不知道秋月到底做沒做過這種事,着急之餘,又臊得沒臉,眼淚就禁不住流下來了。
高氏建議蔡老夫人不如派人搜一下她和徐妙書的房子。既然丫鬟們的屋子都搜過了,倒不如幹脆把主人的也搜了。
“胡鬧,這怎麽行。”蔡老夫人罵道。
“有什麽不合适,與其這樣被人胡亂猜疑,倒不如查個清清楚楚,省得有人被冤枉受連累!”高氏說罷就紅了眼,覺得自己被人懷疑,甚至還被燕王那般狠戾地瞪一眼,着實委屈了。
這時候徐輝祖聽說消息趕了過來,見到媳婦兒這般被人欺負受了委屈,馬上力挺高氏的提議。
徐達被鬧得頭大,幹脆就打發人去搜了二人的房子。結果竟真的在徐妙書屋內的空花瓶裏,找到了丢失的那一串珍珠和兩根玉簪。
徐妙書見到東西的那一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跪地哭得更兇,解釋自己真的不知情,不知道這東西竟然在自己的屋裏。
“婢子沒偷東西,更沒将東西藏在姑娘的房裏,婢子冤枉!”秋月氣急了,扯着嗓子争辯。
“說得好聽,若不是你所謂,東西卻在你家姑娘的房裏找到,那莫非是你家姑娘自己偷了東西?”徐輝祖如今連妙書妹妹都不稱呼了,直接叫‘你家姑娘’,可見他的本質态度就是懷疑徐妙書主仆都有問題。
徐妙書震驚地望向徐輝祖,想不到自己一直尊敬的大哥竟然這樣冤枉自己。
秋月見沒人信她,猛地起身就撞了柱子,欲以死明志。得幸有人手快拉了她一把,緩沖了力道,雖頭撞破了,人暈了過去,但未傷到性命。
徐青青給秋月把脈之後,便叫人先将秋月攙扶下去靜養。
秋月是蔡老夫人給徐妙書的丫鬟,自六歲起就在蔡老夫人院裏學着伺候人了,性子秉直剛烈。
蔡老夫人和謝氏都覺得事情蹊跷,徐妙書和秋月極可能被栽贓了。可若這樣以為的話,栽贓之人似乎只可能是高氏。但她們也不想懷疑是高氏做了這樁事,因為同樣也不合常理。高氏這人雖精于算計,但畢竟也是大家閨秀,沒道理容不下徐妙書,非耍這種小手段對付人,如今徐妙書哭,高氏哭,徐輝祖還嚷着懇求長輩們給他妻子說句公道話。
徐達揉了揉太陽穴,暫且把鬧騰人的都打發了。
別瞧只是丢三樣東西的事,但這裏頭涉及的問題都很敏感,必須公正公平,若處理不好了,會寒了孩子們的心,這個家以後便難消停了。特別是大兒子夫妻那裏,因為生母不在的緣故,總是多心想一些有的沒的。
徐達憂心忡忡,轉頭見徐青青和燕王都冷眼看着熱鬧,至今一直沒吭聲。燕王慣是如此,徐達不奇怪,但大女兒這般沉默,說不定是看出來什麽事了。
蔡老夫人也跟徐達的想法一樣,想盡快把這事兒給處置了。倆人都詢問地看向徐青青,期待着她能破了這局面,幫忙做主。
徐青青确有一個想法,但不太确定,便問朱棣的看法。
“一葉障目。”朱棣低眸把玩着腰間的玉佩,顯然剛才那一出鬧劇讓他覺得無聊得很。
徐達等人聽得一愣,完全不懂。
徐青青卻明白了朱棣和自己的想法一致,這才放心地跟徐達等人解釋。
“有時候眼見得未必為實,很可能是別人故設的圈套。既然此事不論從哪兒論都不合理,咱們就不該被眼前擺出來的證據和口供給迷惑了。跳出去看,不僅僅着眼于魏國公府家裏的事,而是着眼于整個朝堂。”徐青青解釋完就看向徐達。
徐達恍然大悟,氣得一咬牙,一拍桌。
蔡老夫人和謝氏還是雲裏霧裏,急需被解惑,讓徐達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徐達氣道:“還能有誰,胡惟庸!他上一次能唆使府裏的人下毒害我,這一次照樣就能找人挑撥咱們這一家人的關系。”
徐達當即命人徹查了引發此事件的小管事,還有主動告發秋月的丫鬟春喜。
徐青青将這二人交給丘福來審問。
兩個時辰後,丫鬟春喜便招認了,有人拿萬貫錢財和田産房屋誘她去誣陷徐妙書。她欲通過挑撥徐輝祖夫妻和徐妙書之間的關系,來激化徐輝祖夫妻與蔡老夫人、謝氏之間的矛盾,最好能攪和得魏國公府越來越混亂。
徐輝祖夫妻本就與謝氏生分,全靠蔡老夫人從中調和。若蔡老夫人力保下徐妙書,定會令這對心思重又多疑的夫妻覺得心寒,勢必會引發長房生出叛逆之心,由此令外人可以趁虛而入,收攏徐輝祖夫妻。
這個推測并不是沒有根據,胡惟庸之前就曾安插過漂亮婢女去勾引徐輝祖。可見魏國公府的嫡長子,一直都是胡惟庸的目标。
“報複一個人最狠的手段,不過是令子殺父。”朱棣似随口說出的一句話,直接令屋裏所有人都覺得背後涼涼。
接下來的事情倒好解決了,只需将春喜的招供告知徐輝祖夫妻,令二人明白他們中了胡惟庸挑撥圈套即可。
高氏因此為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心思感到羞臊,再思及前段日子有丫鬟主動勾引徐輝祖的事,自己也是受害者,恨那胡惟庸恨得牙癢癢。
她老老實實地跟徐輝祖一起,跪下來給諸位長輩作誓。以後不管家裏發生什麽事,他們夫妻絕不會再被外人挑唆利用,他們一定會好生維護魏國公府,跟家裏頭的人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
“我這就去給妙書妹妹道歉。”高氏不好意思道。
徐輝祖馬上表示他也去。
蔡老夫人欣慰地笑起來,感激地對徐青青和朱棣道:“幸虧有王爺王妃幫忙,不然這個家早晚會被鬧得崩離!”
……
正月初六,天晴無風,依舊寒冷。
晌午後,丞相府的一頂轎子停在魏國公府的後門,随後魏國公府的侯門走出來一名着粉衣蒙着面紗的女子,被請進了轎內。
胡安今日特意沒出去坐疾馳的馬車,便是為了盡早享用這魏國公府嬌養出來的貴妾。聽說那徐妙書是個嬌軟最愛流淚的女子,這可太迎合他的喜好了,他就喜歡弄哭女人,哭得越兇才叫他越興奮。
聽說人已經被安排好了,胡安興致高昂地措手,猴急地推門而入,就打發伺候的人都離開。
瞧見榻上坐的嬌人兒以面紗蒙面,一身粉衣,身段玲珑,膚白若雪。胡安滿意極了,心嘆不愧是魏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千金小姐,果然俏嫩。
“可憐你被人當千金小姐供了十幾年,如今竟連大紅嫁衣都不配穿,由女孩變婦人這一日,卻只能勉強穿個粉的,可覺得委屈?”胡安走到佳人跟前,擡手就托住了她的下巴。
女人仰望着胡安,漂亮的杏目裏流露出點點羞怯。胡安因為急于快點把人吃下,倒沒太注意她的眼神兒有問題。利落地扯下她的面紗,見這嬌人竟有一副漂亮的好容貌,更加開心,直接将人撲倒了狠狠疼愛一番。
嬌人柔弱無骨,叫聲好聽,倒是把他伺候的很舒服。但發洩完事兒漸漸冷靜下來的胡安,開始隐約覺得好像哪裏不對了。這女人雖嘴上求饒,可是并沒有真哭,說不要,卻好像很愛迎合他。正經教導出來的大家閨秀,竟會這樣主動毫不羞臊?
想不到這魏國公府的家風也不怎麽樣!
不過好歹能吃,且吃得舒服,再說本來就是個妾,是否端莊也無關緊要了,一時玩樂罷了。
胡安又一次把人折磨了一通後,才心滿意足地穿衣離開。
傍晚,胡惟庸放值回來。聽兒子說已經把魏國公府娶來的小妾給辦了,胡惟庸突然來了興致,令兒子把人領來看看,他要這個下賤的妾跪地給他奉一個時辰的茶。
胡安高興應承,立刻馬上把人給他爹領了過來。
丞相府的齊管家正端着茶也要湊熱鬧看個戲,一見這領來的姑娘驚詫不已,手一抖,順勢弄灑了托盤上的茶碗。
齊管家趕緊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湊到胡惟庸耳邊急急道:“老爺,錯了!她可不是魏國公府什麽養女,他是小人命人尋的瘦馬。在安排之前,小人曾親自确認過她們的長相,是她無疑。”
胡安也湊了一耳朵聽,管家的話恍如在他腦海裏劈了個雷,他仍舊有點沒反應過來,詫異地滿臉不信:“什麽!”
胡安緩緩地轉頭,疑惑地瞪向他領來的‘嬌人’。
此時她人正羞答答地垂着腦袋,站姿頗有風韻,隐約顯出幾分媚态來。再思及之前她在床上的表現,胡安恍然大悟,怪不得!
受騙的恥辱令胡安瞬間惱羞成怒,他當即沖過去揪住這女人的衣領,問她叫什麽。
“妾身名叫思語,魏國公賞賜姓徐,故叫徐思語。”
思語并不知她當初進魏國公府正是受了眼前這對父子的安排。她只知道曾有一位蒙着黑面紗的男人安排她們進府,要她們竭力去勾引徐大公子,如此才會有好日子過。她照做了,但被魏國公府的人發現了。得幸她姿色不錯,魏國公并沒有太過懲罰她,而是要她為他所用,做他的養女,嫁給丞相的長子做貴妾。
思語哪有不從的道理,一則可以保命;二則做貴妾還有名分,可比做勾引胡大公子的通房丫鬟更好。于是她就乖乖聽從了國公府的安排,認了徐達為義父,還正經在衙門過了文書手續。終于等到這一日,她被納進了丞相府做貴妾,也算是做了高門裏半個尊貴的女主人了。
實則,當初安排思語去魏國公府的蒙着黑面紗的男人,正是齊管家。
胡惟庸早已了然明白,他這是被徐達擺了一道!
好你個徐達!
胡惟庸氣得直接推翻了桌子。
胡安更氣,擡手就給思語一個巴掌,令她快滾。思語吓得眼淚直掉,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變故,但她自小就被教會了看人臉色,她連忙捂着臉驚惶地告退。
胡安不介意睡瘦馬,妓子也無所謂,但他介意這種被騙的恥辱。這就像你明明以為自己喝的是美酒,結果有滋有味地把酒品完了,這時卻有人告訴你剛才喝的東西是馬尿。誰能不氣憤???
胡安只要一回憶起自己把馬尿當好酒喝的場景,那種被人當成傻子般糊弄的羞辱感就會蒙上他的心頭,他甚至恨得想屠盡整個魏國公府!
胡安氣得一晚上都在發邪火,以至于次日受寒着涼,發熱起來,不得不卧床養病。
胡惟庸見自己的愛子竟因這一遭騙,落得此等境地,對徐達又是恨了一層。
偏這時候,魏國公府那邊來信了,徐達特意在信裏強調,要胡惟庸好生善待他的養女。提醒胡惟庸,那可是上了府衙戶籍的養女,挂着魏國公府的名兒。蔡老夫人很喜歡她,很關心她,還希望以後能常聽到關于她的消息。
胡惟庸知道,這徐達是在威脅他不能随便處置了他的‘養女’。這确實棘手,胡安娶徐達養女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他還在陛下跟前提過。在如今這種時候,徐達正眼盯着他,他的确不能随便地将胡思語給處置了。
“爹,我不想再看到她,一想到她我就惡心想吐!”胡安要胡惟庸趕緊把人弄走,“弄死了最好,若不然就賣去妓院,讓她接最下等的客人。”
“不行,她現在名義上是你的貴妾,已為良籍。良轉賤,犯法。”
胡惟庸不可能把這麽明顯的把柄,交到徐達手上。
胡惟庸讓胡安不喜歡就不見便是,但人必須留在丞相府,而且近期不能随便死了。否則徐達拿此做文章,在皇帝跟前擺他一道,更是得不償失。
“咳咳……”胡安聽這話,一陣悶堵,氣得猛烈咳嗽,“爹,這口氣豈能就這麽忍了!他這分明就是偷梁換柱,是欺詐,是騙婚!爹應該在皇帝面前狠狠參他一本!”
聽到兒子這話,胡惟庸就更恨了,後槽牙咬得酸疼。
正因為是納妾,沒有正經的聘書;也因為要輕賤魏國公府,急于羞辱魏國公府,說媒的時候太匆忙只提了養女,并沒有特意強調是魏國公府撫養多年的徐妙書。所以他們現在,是真的沒有一點能證明魏國公府在騙婚,人家确實嫁了一個‘養女’過來。
這啞巴虧他們吃定了!便是難吃的滿嘴屎味兒,也一定要咽下去!
胡惟庸攥狠了拳頭,翹着胡子,閉眼緩緩呼出一口氣,以舒緩自己過于憤怒的狀态,不然他真能把自己給氣死。
“氣死人了!”胡安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胡惟庸忙攙扶住他,給他拍背順氣。
“傻孩子,日子還長着呢,何必急于這一時,以後有他們好看的時候。”
……
初八這日,徐青青早早起床,一切準備妥當。
朱棣練武完回來的時候,見到徐青青身着翟冠圓領燕居服,一派端莊地坐在桌邊喝着暖茶。
朱棣鮮少見到徐青青會早起,如今不僅早起還穿上了親王妃制常服,顯然是她今天有應酬,可這之前她并不曾跟他提過一句。
朱棣臉色沉冷了兩分,睨一眼徐青青後,便由着丫鬟伺候他更衣。
徐青青繼續喝茶,還取了一塊點心放在嘴裏吃,眼睛瞟了很多地方,但就是沒去看朱棣如何。
屋子裏靜默片刻之後,朱棣突然出聲:“出門?”
徐青青回神兒,扭頭對朱棣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告訴王爺,母親今日要帶妙書姐姐去相看,我跟着過去能給她們長長臉。”
因為不覺得這種小事朱棣會感興趣,加之這幾日他正在為核查十二監的事忙碌,每日早出晚歸,徐青青便沒打算浪費朱棣的時間,跟他說這種小事。
朱棣沒再吭聲,換好衣服後就出門了。
徐青青又等了會兒,聽人通傳說謝氏和徐妙書的馬車停在府外了,忙動身與她們彙合。
徐青青在上馬車之前,正見朱棣帶人走了過來。
徐青青笑着跟他打招呼:“王爺也要出門了?我還以為王爺才剛就走了呢,今兒可比往常晚些。”
朱棣直接上了馬車。
徐青青:???
她一臉疑惑不解地跟着進了馬車後,趕緊提醒朱棣:“王爺是不是上錯了?這是妾身乘的馬車。”
朱棣直接傾斜身體,橫靠在軟墊上,整個人慵懶富貴。
“不是要長臉?”
徐青青眨了眨眼,靠她無比聰慧的領悟能力飛快地領悟了朱棣的意思。燕王這是要跟着她一塊陪着去幫徐妙書相看,幫着長臉?
“這也太屈尊降貴了,哪用得着王爺親自出馬,妾身一個人地位就夠高了。” 徐青青馬上賠笑着解釋道。
“坐好。”朱棣話畢,就下命出發。
因為朱棣霸氣橫坐,把位置占去了四分之三。徐青青只能湊到邊上那一點點小地方擠一下。好在她不胖,這點地方湊合夠。
“過來。”朱棣冷聲道。
徐青青更不解了,往那兒過?車廂就這麽大,位置都被他橫占了,某燕王的腿都在這卡着呢,她無處可挪。
徐青青半晌沒動,漸漸感受到車裏的溫度驟降,氣氛逼仄,某王瞥過來眼神更是跟刀子似得紮人。
徐青青懵逼地在內心哀嚎: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馬車行到府門口驟然停下,徐青青因走神,又坐姿拘謹的緣故,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下。
朱棣随手抓住徐青青的胳膊,把她扶住。徐青青正要道謝,整個人突然像一只被扯着翅膀的雞,被往上一提又往回一撈。
等徐青青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朱棣的腿上。
徐青青至此才頓悟了,原來狗男人從上馬車開始就坐姿那麽霸道,是希望她坐在他腿上。
大哥,這麽簡單的事,你難道就不能用嘴表達麽?
徐青青怨念頗深地瞪一眼朱棣,剛好被朱棣抓個正着,四目相對了。
徐青青馬上對其嘿嘿笑。
這時在車外,王府馬車的車夫與魏國公府馬車的車夫進行了交流。
按照尊卑,自然是王府的馬車先行,魏國公府後行。但是初三那天因為那場鬧劇,徐青青最後忘了問徐妙書相看的是哪一家公子。所以王府的車夫還不知道去哪兒。
“去哪家?”王府的車夫問魏國公府的車夫。
“城東沐府。”
徐青青一聽到“沐”字,渾身就僵硬了,整個京城沐府就一家,男主沐景春他家。
偏巧不巧的,徐妙書相親的對象不會是沐景春吧?
朱棣眯起眼睛。
徐青青忙跟朱棣解釋道:“我真不知道是沐家,若知道的話,那車夫也就不會特意問了。我們還是別去了,這臉面不用長。”
朱棣冷嗤,“躲也該是沐景春躲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