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王爺不必感謝我, 但我可以感謝王爺呀。”
徐青青又靠在朱棣身上,就挽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嘿嘿笑的時候, 一臉幸福滿足。
狗男人有需要的時候, 她都配合了;現在她也有需要, 狗男人也必須配合她。
朱棣冷睨着這副樣子的徐青青,眼底有一絲疑慮閃過。
他擡手把徐青青摟在懷裏, 懷裏的人似乎更加滿足,把腦袋靠在他肩膀處, 輕輕蹭了下。
待回房後, 徐青青主動為朱棣更衣, 細致地噓寒問暖, 甚至還想親自伺候他沐浴。
朱棣冷眼觀察徐青青的種種表現, 心中疑窦叢生。
平常見他, 她或多或少都有小心規避躲讓之态, 如今突然熱情……不過這種異狀她以前好像也有過。
“王爺洗不洗?”徐青青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貪婪地盯着朱棣清俊的臉。
朱棣擡手便揪住徐青青的耳朵, 把人弄得哼唧一聲。
“心悅本王?”朱棣俯首對着徐青青的左耳吐息完畢後, 突然輕咬了一口。
徐青青臉頰頓時緋紅無比, 磕巴回應了一聲。
“聽說你想留萬春?”
徐青青打個激靈,這種時候, 他怎麽突然提起‘小清隽’了。這麽說來在珍寶閣的時候, 她和碧螺說的話都被朱棣聽個正着?徐青青有點緊張起來, 按照以往對朱棣脾性的推測, 這是他要進行騷操作的預兆。
徐青青揪着朱棣的衣襟,依舊保持磕磕巴巴的語速,這樣顯得她單蠢傻點,說出去的話比較容易被相信。
“我……那是想……更好地伺候王爺。王爺平日裏有什麽喜歡有什麽不喜歡,我都不清楚。丘福話太少,就算問了也不說。其他人更不熟了,也都是侍衛,理當避嫌。聽說萬春自小跟着王爺,我尋思他定然比較了解王爺,把他留在身邊偶爾提醒我一下,以後做事必妥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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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若想用,留着便是。”朱棣語調正常。
如果不是她及時地發現朱棣的眼色不對,徐青青差點就順口應下來。
“不用不用,妾身已經想清楚了,這伺候王爺的事豈能偷懶,盡要自己來才行。”
徐青青備着緊張氛圍搞得,後背竟冒出一層冷汗。轉眸瞟見碧螺端着安神湯來,瞬間松了口氣,還是趕快喝了這玩意兒早點睡比較好,燕王豈是那麽容易就睡的。
“王爺一早便出門忙碌,定然很累了,沐浴可解乏。”徐青青立刻打發人去伺候朱棣沐浴,她則要去喝掉安神湯。
朱棣看了眼碧螺端來的東西,便問徐青青這安神湯中都有哪些草藥。
“人參、石蓮肉、蓮須、麥冬、茯苓、半夏……”
徐青青立刻細數起來,不解朱棣為何突然這些,難道他要獻給有失眠問題的馬皇後?
“娘娘有我送的藥枕安眠,其實用不着喝這些,是藥三分毒,若天天喝——”
“你每日睡得雷打不醒,今日為何突然喝它?”朱棣突然截話問。
“因為呃……我有點頭疼,精神煩郁。我料到自己肯定無法安眠,才備了這湯藥,偶爾喝一次沒事的。”
“是藥三分毒。”朱棣把徐青青剛說的話又還給她了。
“偶爾喝一次沒事的。”徐青青小聲再回他一句,以為朱棣忽視了她剛才最後說的那句話。
“徐青青。”
又喊她大名,什麽情況?徐青青不解地望向朱棣。
“不行。”朱棣說罷便吩咐下去,若王妃無病,禁止用藥,哪怕是一味甘草都不行。
徐青青詫異不已,“這是為何呀?睡不着覺喝碗藥都不行?不帶王爺這麽欺負人的。”
本以為自己躁動的狀态終于可以得到安撫,稍微控制一下,結果因為朱棣的阻攔,讓她情緒翻湧,更躁欲不安了。偏偏這會兒她對朱棣撒不了火,因為太過貪色戀色,對方只憑顏值就可以讓她分分鐘沒脾氣。
“你的身子不只是你自己的。”
徐青青依舊費解,表示不懂。她身子當然是她的自己的!
朱棣看了眼徐青青的肚子,沒再多說,轉身去沐浴了。
徐青青卻被朱棣這一眼驚得渾身僵硬,她終于明白朱棣的意思了。他怕她亂吃藥影響孩子?影響懷孕?徐青青馬上給自己診脈,确認以及肯定,目前還沒懷。
按照現在發展局勢來看,想不發生關系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跟一般男人玩招數,可能還好用。但跟燕王,玩不過,基本每次對弈,不論在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都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避子湯這種東西,多是用碎骨子、麝香、藏紅花等寒涼藥物制成,其避孕原理無非就是讓女人宮寒,推遲月經,以致不能正常排卵受孕。偶爾用一兩次,及時調理,倒還可行。若次數多了,就太過傷身。
所以,如果不能在根源上阻斷關系的發生,那便得做好懷孕的準備了……
“想什麽?”朱棣突然現身,從後方靠近了徐青青,把徐青青吓了一跳。
朱棣剛沐浴完,身上的味道更加清爽,還帶着一種淡淡的濕潤感。徐青青聞到這個味道,人立刻像化了一樣,再加上朱棣靠過來,徐青青免不得就軟軟地靠在了他懷裏。
朱棣才剛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徐青青姿勢,她左手的手指剛好抵在右手的手腕處。
“給自己把脈了?”
“嗯。”
朱棣見徐青青恍恍惚惚似有種失落感,目光柔和了,輕笑一聲:“怪本王給得少了,今晚便多給你些。”
“什麽?”徐青青才從懷孕問題的思考中回神兒,沒理解朱棣的‘梗’。
朱棣說話間卻已經拆掉了徐青青頭上的發飾,附身再度親上了他粉嫩的耳朵。
其下一步想做什麽,顯而易見。
徐青青突然才反應過來朱棣那句話的意思,她漲紅了臉,蹭地站起身,欲往裏屋躲。卻不知才剛燕王另一手已經勾住了衣領,因為徐青青突然沖動起身,衣裳被直接撕開了,削窄肩頭皎如白月,若料峭峰上一株搖曳的白梅勾人采撷……
徐青青就搞不明白了,明明這犯色病的人是她,主動占便宜的人也是她,怎麽到最後局面不是她來控制,她反倒成了被動逃難的一方了?顏面何存!為了挽尊應該重新來,奈何她真的沒有體力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徐青青難得看見朱棣還躺在自己的身邊。
她就看了對方一眼,人就立刻睜眼了,和她四目對視。
徐青青被吓了一跳,練武人走路總是沒聲就算了,警覺性還這麽強。
“王爺今早怎生沒去練武?”徐青青問話時,見朱棣伸胳膊過來,馬上湊了過去,趴在他的懷裏。
她色病還泛着,哪有送上門來不要的道理。
徐青青臉貼着朱棣的臂彎處,斜仰着頭,扇子一般的睫毛眨着,不住地盯着朱棣的側顏看。
目光太過直白而熱烈,朱棣想忽略掉都不成。本來他沒起床去練武,便有別的目的,如今自是不能放過。
徐青青沒料到局勢這麽難以控制,好在最後在她哭哭唧唧的求饒下,只來了一次。
燕王的臉徐青青短時間內是斷然不敢看了,看多了傷腎。徐青青就擺弄朱棣的手,跟他講了講昨日她會魏國公府的見聞。
朱棣聽說胡安當街疾馳馬車,不禁冷嗤了一聲:“早晚死在這上頭。”
“王爺怎麽知道?”徐青青驚訝問。
這一聲失口之言,立刻引來了朱棣的審視目光。
徐青青後悔自己嘴欠,忙補救道:“我跟王爺的想法一樣,也覺得他肯定會死在這上頭!”
“明日宮宴,謹慎些。”朱棣突然道。
徐青青見朱棣沒追問,松了口氣,忙應是。除夕之夜,在京的諸王自然都要陪着帝後一起守歲,人多熱鬧了,可能麻煩也越多。這也是徐青青第一次嫁給燕王後在參加宮宴,自然該謹慎為上,多加小心。
“我一早就在準備了,諸多規矩禮儀都過了很多遍,應該會不會出大錯。”徐青青解釋道。
朱棣睨她一眼,伸手揪了下徐青青的耳朵。
“別總揪,揪長了,一邊大一邊小怎麽辦,再說這揪耳朵都是孩子犯錯了才揪的。”徐青青嚴正抗議道。
朱棣沒聽,偏又揪了一下。
徐青青眼珠兒一轉,故意側着腦袋瓜兒,把耳朵沖給朱棣,還好脾氣地笑問朱棣:“王爺很喜歡揪耳朵?”
朱棣應聲,等着看徐青青耍什麽鬼主意。
徐青青飛快地擡手揪了朱棣耳朵一下。
朱棣眯眼。
“可是王爺說喜歡揪耳朵的,妾身作為王爺的妻子,義不容辭。”徐青青說着還要再揪一下。卻被朱棣鉗住了手腕,一下拉進了懷裏。
徐青青掙紮了兩下,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反應,立刻不敢動了。
“揪本王的耳朵不是不可,就怕王妃付不起代價。”朱棣擡手便禁锢了徐青青的下巴,吻上了她燦若櫻桃的紅唇。
這個吻似暴風雨般讓人措手不及,不僅将徐青青的全部呼吸攝走,還香津糾纏不休,吻到最後徐青青覺得自己的舌尖都麻了,沒知覺了。
看着對方眼裏燃起的火,徐青青腸子都悔青了。
只是揪個耳朵而已,要不要玩兒這麽大?
“王爺剛回京,定有很多事務需要打理。過完年咱們就要回鳳陽了,留京的時間不多。”徐青青認認真真地轉移話題,想讓朱棣像昨天那樣趕緊出去辦事。
“昨日皆已辦妥,不牢王妃挂心。”
朱棣摩挲着徐青青的臉蛋,正欲讓徐青青‘付賬’,那廂忽然來人傳話,說太子妃來了。
徐青青仿若溺水獲救的可憐孩子一般,立刻蹿個高,大吸一口氣,匆匆跟朱棣道別。她出門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整理好,特意去了另一處房裏整理了才得以見人。
徐青青趕來見太子妃常氏的時候,常氏已經在廳中喝了半盞茶。
“讓大嫂久等了。”徐青青賠罪。
“無礙,是我突然登門,擾得你措手不及。”
常氏掃一眼徐青青,便看見她臉頰和耳下有完全沒褪盡的紅暈,再仔細瞧她衣領處,隐約顯有一點淡淡的紅痕。常氏已為人婦數年,自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麽,抿嘴笑了。
“四弟妹和四弟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徐青青還不知太子妃此來目的為何,只禮貌應和她的話。
“我今日特來賠罪。”常氏随即令侍女将木盒呈上來。
盒子被打開,裏面裝有一柄成色極為漂亮的白拂,白亮的拂子長直柔順,輝耀着銀光 ,拂柄成色極好,讓人一眼就能瞧出此拂塵定非凡俗之物。
“大嫂這是?”徐青青不解問。
“上次誤送你一串佛珠,是我疏忽大意了。那兩日恰逢雄英生病,我整夜陪他,腦子渾渾噩噩地不清楚。這才疏于考慮,忘了弟妹曾是修道之人,竟把佛珠送給你。”常氏抱歉道。
徐青青笑了笑,“我如今嫁為人婦,早脫了道籍,不論的哪一位神佛護佑,那都是我的福氣。”
“還是弟妹仁厚。”
常氏請徐青青無論如何一定要收下她送來的這柄拂塵。
“此為張真人所留,據說法力無邊,可護佑平安,掃去煩憂。”
“那這可是無價的好東西了,多謝嫂子如此費心。”徐青青客氣道謝。
常氏随即提及宮宴,囑咐徐青青若有什麽不懂之處,大可以來問她。
“說這話可能有幾分冒犯,但我自見弟妹第一天起,便極為喜歡,便忍不住想多關心你兩句。我身邊倒有幾個得用之人,伶俐過諸多女官,可需要我留兩個供弟妹使喚?如此宮宴那日若有什麽不妥之處,只要有她們的提醒,弟妹必不會出錯。”
“多謝嫂子周全,我倒真想用嫂子的人,奈何王爺早請人提點了我。”徐青青故作謹慎地看看左右,跟常氏小聲道,“這會兒我若留下了,回頭被王爺知道,只怕——”
徐青青随即給常氏一個‘我好怕我男人小氣會計較’的眼神兒。
常氏自然領悟了,思及燕王那性子,也不是沒可能,遂笑着點了點頭,便道罷了。
送走常氏後,碧螺稀罕地捧着那裝着拂塵的錦盒,送到徐青青跟前,求問徐青青如何安置這柄拂塵。
徐青青便問碧螺的意見
“這麽好的法器,自然是放在寝房內為好,掃人煩憂,又能驅邪避災。放在庫房落灰,那就太可惜了。”碧螺老實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論理我曾信道,見到此等好物,自然不舍得讓它落灰。”徐青青看着拂塵喃喃道。
朱棣這時來了,他冷淡地掃一眼盒子裏的東西。
徐青青問他:“是不是很漂亮?”
朱棣敷衍應承一聲,便随意坐下來飲茶。
“她們都說這寶貝該挂在寝房裏才好。”徐青青湊到朱棣身邊也坐下來,詢問朱棣是否同意。
朱棣聲音寡淡,“你定便好。”
徐青青招呼碧螺把的拂塵拿過來,本欲伸手将盒子裏的拂塵取出,随即縮了手。
徐青青當即起身,命碧螺慢慢地把木盒放置于桌上。
朱棣被徐青青異常的反應吸引了注意,凝眸看她。
徐青青命人取黑紙和毛刷。
“黑紙?”碧螺問。
“便用墨先把紙染黑了,弄幹再拿過來。”
徐青青歪着頭仔細細觀察一圈拂塵後,特意聞了下味道,然後就把木盒蓋上。
“有問題?”朱棣問。
徐青青不确定地搖搖頭。
朱棣便不再多言了,慢慢飲茶等結果。
徐青青得來黑紙之後,用布蒙住口鼻,打發人都遠一些,然後用竹鑷夾了一段拂子出來,在黑紙之上抖了抖,又用毛刷再刷了刷,一些很微細的白色粉末落了下來。若非有黑紙對比,這種粉末實在是細微得讓人難以發現。
朱棣瞧見這一幕,起身走了過來。
徐青青再叫人拿些剩米飯,将剩米飯揉成小團,用竹鑷夾取在拂子上沾滾一圈,然後置命人捉個小鼠來喂。
拂塵随即被收起,屋內開窗通風,細致打掃。徐青青和朱棣則換了個屋子呆着。
不久後,丘福冷着臉前來禀告,那只吃飯團的老鼠死了。這結果意味着什麽,在場的三人都清楚。
朱棣緊捏手裏的茶碗。
徐青青訝異之餘,及時瞟見朱棣指尖泛白,顯然他在用力,她忙伸手奪走朱棣手裏的茶碗。可別再像上次掰玉那樣傷了手。明日就除夕了,若見了血進宮,招忌諱。
“此事非同小可,是否上報?”丘福心裏也攢着怒火,隐忍問詢。
“權當沒發生過,你且退下吧。”
她常氏既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送來,便是早做好了穩妥的準備。
這東西只要不是當場揭露,轉到了她手裏,便都是變數,有別人經手的可能,也有她故意誣陷的可能。真上報上去,極有可能雙方各執一詞,争論不休。最後賭的便是帝後的态度,心裏更偏向誰。
辨不明的是非,難免就會鬧到朝堂上,朝臣們吵嘴比的就是誰人多實力強,能在輿論上壓倒對方。
如今胡惟庸在朝勢力最盛,他跟徐達本就有宿仇。她作為徐達的長女,且還曾當街訓教過胡惟庸的長子胡安。以胡惟庸睚眦必報的性子,定會趁機動用在朝所有的勢力,使勁兒地往她頭上扣帽子。如此,她自然是輸了,甚至連累整個徐家一起跟着輸了。
倘若常氏技高一籌,令還準備了後手,一旦她告狀了,人家再擺出一個出其不意的證據反咬她一口,那她就徹底玩完了,不止會輸,連命都不保。
故而如今最為穩妥的應對之法,便是裝作不知,忍,待日後有機會再行讨債。
徐青青知道朱棣必定會比他先考慮到這一層,所以根本不用她來解釋什麽。
“才剛我檢查拂塵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粉香,味道很像是曼陀羅的花香,那這粉末便是曼陀羅的花粉。按照這拂塵使用的情形來看,最多是拿着甩兩下,倒不至于吸入太多,令人立刻毒發致死,但可以一點點侵害人的五髒六腑,慢性發作。”徐青青先跟朱棣講明她知道的情況。
朱棣聞言後緩緩地吸氣,此之後安靜至極,便是不看他,徐青青已經感覺到屋子裏的壓抑氛圍。再瞟他一眼,那眼雙陰鸷的眼恍似要将所有人都墜入地獄。
“我只是奇怪,太子妃為何會幾次三番看我不順眼,對我下如此狠手。我在嫁給王爺之前,連京城都不曾來過,能跟她有什麽仇?”
比起懲治兇手,徐青青反倒更好奇原因。
“未必是她。”朱棣道。
徐青青非常驚訝,朱棣居然在這種時候會為太子妃說話。
“她會不知情?便說送佛珠的事,她才剛跟我解釋說,她那幾日是因為忙于熬夜照顧皇太孫,腦子昏沉不夠用,才會疏忽了。可她之後還跟我講,她身邊有幾個最得用的人,能在宴會上幫忙提點我規矩,保證穩妥。
既然她身邊有能人,如何會不知我的出身?她備了佛珠做禮物,身邊人豈會不提醒她?可她還是送了我佛珠。這哪裏會是無意,這分明是有意。再加上現在這一出,她會無辜?”
“開平王有一幼女,三歲失去雙親,為太子妃照料長大,對其溺愛甚過親子。”朱棣陳述道。
徐青青仍然是滿腦子疑惑,她知道開平王是太子妃的父親。也大概明白朱棣的意思,是說很可能是這位常家最小的小姐,利用了太子妃來對付她。
但這令徐青青更加費解了,三歲失去父母是挺可憐,可又不是她害得常三小姐失去雙親,有什麽深仇大恨令一個小女孩這麽心機深沉地對付她?難道她呼吸錯了,搶走了常三小姐最愛的那一口空氣?
徐青青整個腦子裏劃滿問號之後,終于從‘搶’字激發了靈感。
徐青青恍然大悟般地睜大眼,問朱棣:“這常家幼女如今多大?”
“十三。”朱棣抓住徐青青的手。
徐青青立刻抽手,跳起來,“想不到王爺在外還有風流債,十三歲,王爺竟下得去手!”
“胡說什麽。”
“你若沒負了人家,她為何要這般這針對我?”徐青青反問。
朱棣無奈地看向徐青青,“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
“那太子妃有沒有可能知情?”徐青青覺得自己至少要分清楚她的敵人一共有幾個。
“不知。”朱棣道。
徐青青詫異:“這麽肯定?”
“若真知情,她斷然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做低回報的事。”
朱棣提醒徐青青不要忘了,太子妃還有嫡長子要護着,再蠢的女人都不會做出這種選擇,更何況常氏并非蠢人。
“不過她耳根子軟,對于其幼妹一些無傷大雅的調皮向來縱容。”
徐青青覺得朱棣說得有道理,沒有足夠的動機,太子妃确實不該這樣冒險犯事。有嫡長子傍身,太子地位穩固,她身為太子妃榮耀風光,真沒必要因為自己妹妹的忌妒心而冒大風險。
“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朱棣看着徐青青,語調難得嚴肅而認真。
徐青青撇了下嘴,現在她還不知道燕王跟那位常三小姐感情恩怨到底如何,所以她暫且不做評斷和表态。她倒要看看,這常三小姐什麽德行,為何朱棣要說‘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
……
臨近年關,宮中諸多事務全部由皇後一人打理。皇帝今天便預備留在坤寧宮吃晚飯,順便問候安慰一下皇後。剛至殿外,聽說五兒子朱橚也在,還沒進去便聽見他們母子笑着聊天,提及到諸多草藥。
皇帝曉得他五兒子愛鑽研醫藥,無奈地笑了聲,進去後便斥他無趣。
“好容易得見你母後一次,便跟她聊這些無聊的東西。”
“倒不怪她,是臣妾問得。”馬皇後笑着示意皇帝看桌子上那個拆開的枕頭,“四媳婦兒聽說臣妾睡眠不好,送我了一個助眠的枕頭。這兩晚上還真睡得好了,碰巧老五來了,臣妾便問了問他。”
“哦?這東西竟真好用?”皇帝跟着瞧了兩眼。
“方子極妙,四嫂必定沒少鑽研醫書。”朱橚松開手裏撚着的藥材,只有片刻失神,便笑着對皇帝皇後道,“兒子剛游學回來,還沒來得及跟諸兄長嫂子們問好呢。”
“正好可跟你四嫂切磋一下醫藥,回頭給朕也做一個枕頭來,朕睡得雖好,卻不怕睡得更好些。”皇帝翹着胡子道。老四媳婦兒怎麽回事,總是孝敬別人忘了他,好歹可是他賜了天下醫書給她。
“無病不用藥,父皇睡得好,便用不得了。若早早習慣了這藥枕,等以後若睡不着的時候,這藥枕便沒用了。”朱橚勸道。
“竟是這樣的道理,那便罷了。”皇帝嘆道。
朱橚告別帝後,先去東宮拜見太子,才奔向燕王的住所。
徐青青和朱棣正準備用晚飯,忽然聽說吳王造訪,她不禁感慨,今日不提前通知就擅自上門的親戚可真多。
朱棣便在前院擺飯,與朱橚小酌了片刻,随後才帶他來見徐青青。
朱橚笑着給徐青青見禮之後,這才得機會近距離地瞧見他四嫂的真容。上一次他們大婚進宮謝恩的時候,只遠遠一瞥,加之四嫂一直低着頭,還真看不太清她到底是何模樣。如今瞧她膚白秀婉,眼神清澈伶俐,倒覺得很可親。雖非傾國傾城之姿,卻極為耐看,笑起來更是可人。這樣的姑娘,正是他一直心中所想娶的妻子的模樣。
可惜他偏偏比四哥小了一歲,晚生一年。若不然,罷了,沒有若不然。
朱橚随即跟徐青青請問了藥枕的方子,問了出處,直嘆方子好,便詢問徐青青,“四嫂,我回頭想編撰一本醫書,這方子能否寫在上頭?”
“好啊!”徐青青當即幹脆地答應。
只要一想到後世跟自己一樣學中藥的學生,能在古書上看到她寫得方子,那感覺就特別奇妙。
朱橚聽她爽快應承,高興不已。如今許多大夫都喜歡将自己研究出來的方子保密,以顯出自己的能耐來。能有四嫂這般大公無私之人,着實難得。他能感覺得到,四嫂在研究醫藥方面的想法跟自己必定相合。若是能,罷了,沒有若是能了。
朱橚不禁懊惱自己不該在父皇給四哥賜婚之前,突然沉迷于他新發現的醫書孤本,才會思想怠慢,未能鼓起勇氣主動求人,以至于就此拖延了人生大事。
但如今一切都已落定,便有再多遺憾,嫂子終究是嫂子,遺憾也只能當成一種人生閱歷。再者說,一株絕好的草藥,即便沒被他采到,另有人能好生珍惜它,也是一樣的,更不要說這個人還是他親四哥。
四哥當年因為碽妃的死,深受打擊,他雖然平常總是內斂性子裝冷淡不說,但朱橚都能感覺到他很難過。這些年,四哥的性子是越來越壓抑了。不過從娶了四嫂之後,他眼瞧着四哥好像真有了變化,也算一樁大好事。
朱橚獻上十株靈芝,作為他們贈予給他鹹鵝蛋的回禮。
“那這生意我們以後可以常做,鹹鵝蛋還可以有很多。”徐青青半開玩笑道。
朱橚笑起來,“四哥,你可娶了個精明的好嫂子。”
朱棣一直全程冷眼觀察朱橚的表現,至此才輕笑了一聲,“不然娶她作甚。”
徐青青聞言不屑地悄悄瞪一眼朱棣。娶我作甚?當然是治你這個狗男人的精神病。
……
次日,除夕。
宮內紅燈高挂,四處喜氣洋洋。
朱棣和諸位王爺都要拜見皇帝,聆聽訓話,尚且還未過來。馬皇後帶着太子妃常氏和晉王妃督辦筵席,做最後的核查。徐青青是新來的,被優待閑在了一邊,跟着寧國公主朱蓉學打絡子。
朱蓉從上次跟徐青青同眠,受徐青青開解之後,便跟徐青青關系親昵起來。徐青青手笨,總打不好,朱蓉沒有半點不耐,仍笑着不厭其煩地一步一步重教。
徐青青終于在不懈地努力學習下,勉強打出來一個,卻是松緊不一,左右不對稱,和朱蓉漂亮精致的絡子比起來,她這個既簡單又難看。
徐青青慶幸自己得虧穿成了一個鄉野出身的小道姑,可以理直氣壯地什麽都不會,還能被寬容體諒。這若是直接成了大家閨秀,她真有可能應付不來。
“還是四弟妹好,能在這裏躲清閑。”晉王妃謝氏進門後,瞧見榻上互相依偎着說笑的徐青青和朱蓉,眼酸得很。
“多虧了嫂子們厲害,才叫我這個蠢笨的能得閑了。”徐青青客氣回道。
謝氏笑:“蠢笨?四弟妹可別說笑了,論起咱們這幾個媳婦兒,卻沒有誰能比得過四弟妹聰明伶俐了。”不然晉王怎麽會被她忽悠得願意忍氣吞聲,把庫房裏的寶貝都給了她。
“三嫂真覺得我聰明伶俐?”徐青青忙笑問。
謝氏見她竟沒聽懂自己話裏諷刺的意思,還有臉追着問,心裏一陣悶堵地應是。
“多謝三嫂,現在正需要人贊美呢。”徐青青說罷,就哭笑不得地亮出她自己手打的醜絡子。
謝氏瞧了一眼,禁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這未免太醜了點。”
徐青青把絡子塞進自己的袖裏收好。
“這玩意兒還能要?”謝氏見徐青青還挺寶貝,又忍不住笑,“當該扔了才是。”
“好歹是我第一個打出來的絡子,要善待它,我還打算把它送人呢。”徐青青道。
“送人?”
謝氏随即和朱蓉互看了一眼,都笑起來。
這已婚的婦人親手做的東西還能送給誰,不是給丈夫兒子,就是給娘家人。瞧她這架勢,八成是要給燕王了。謝氏和朱蓉只要一想到那素來冷臉示人又貴氣逼人的燕王爺,竟要收徐青青此等醜絡子之禮,便覺得那場面必定十分可樂,猶如是天上的雲被地上的泥給玷污了。
“你們幾個聊什麽呢,這般高興?”
一聲通傳之後,馬皇後帶着太子妃和秦王妃進來了。因瞧着倆媳婦兒和女兒正樂得歡,這高興開心的事兒馬皇後自然要湊熱鬧。
這好容易有能讓徐青青顯出缺點的事兒,謝氏自然不能放過,忙将剛才的經過講了,還故意要徐青青把她打好的絡子拿給皇後娘娘看看。
“正是,快讓我們瞧瞧,也樂一下。”太子妃常氏開玩笑道。
徐青青現在見常氏,心裏終究有點不舒服,不過見常氏表現如常,她自然也要正常了。
徐青青故意躊躇了下,在馬皇後保證不笑話她的情況下,才慢吞吞地從袖子裏把絡子掏出來。
屋子裏當即哄笑成一團,不過馬皇後倒真是個守信之人,沒笑得太兇狠,盡量抿嘴忍住了。
但她們的本質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支持她把絡子贈給燕王。
“确實,第一次做的,難得呢。”
“四哥心有丘壑,想必不會斤斤計較這絡子的美醜,他定會看到四嫂的心意。”朱蓉竟也跟着湊熱鬧了。
徐青青一臉信以為真的樣子:“真的嗎?”
齊刷刷點頭。
徐青青默默地又把絡子收起來。
待宴席開始前,各皇親貴婦都集齊了,太子妃便領着她的幼妹常明珠來見徐青青。
“這是我娘家的小妹妹,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邊呢。宮裏只有四弟妹沒見過她了,特帶來給四弟妹認一認。”常氏笑道。
徐青青早盼着見這一位了,這一打量常明珠的長相,徐青青有點明白朱棣那句“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何意了。
這常明珠人完全不如其名,膚暗無光,單眼皮三角眼,塌鼻梁,上唇厚下唇薄,微有點凸出。如此盛裝,且塗脂抹粉打扮了一番,都難以歸到中等姿色的程度,簡言之真有點醜。對比燕王的龍鳳之姿,便是拿刀硬逼說二人有奸情,都有點叫人下不去口。
本以為會見到一位蛇蠍美人,沒想到這位太實在,如此表裏如一。
徐青青不禁深深地為她之前對燕王的指責表示道歉。與此同時,她不禁又對比了一下太子妃與常明珠的相貌,太子妃鵝蛋臉,膚色白皙,模樣也周正。跟常明珠完全是兩個長相,大概一個像娘一個像爹了。
常明珠給徐青青見禮之後,就垂頭羞澀地躲到太子妃身邊,真如一位乖巧規矩的大家閨秀一般。
“我這妹子性子內斂,不怎麽愛說話,四弟妹別見怪。”常氏笑着拉住了常明珠的手。
徐青青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不知大嫂可曾見過曼陀羅花?”
“曼陀羅?”常氏當即疑惑地看向徐青青,搖了搖頭,不解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常明珠則明顯身體僵硬了下,把頭低得更深,身體微微傾斜,有下意識往常氏身後躲的趨勢。
徐青青确定朱棣的猜測準确,便不再多言,随便找個借口解釋之後,便去了別處。
不過自此開始,徐青青總是能感覺到似有一雙眼睛在無形中盯着自己。她轉眸搜尋的時候,必能看到躲在常氏身後低着頭的常明珠。
這常明珠還真屬陰暗系的,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敢騙和坑,暗中瞪她幾眼自然不在話下。
但這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