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徐青青安慰徐達不必急于這一時半刻, 若被胡惟庸激怒反而容易中了他的計。
“仇早晚要報,但如今他風頭正盛,當避其鋒芒。爹爹別再覺得與陛下交情深厚, 便可無話不說。君臣之間再親厚, 能親過父子?如今連太子殿下都不敢随便參他。”
謝氏忙應和徐青青的話, 勸徐達切莫再沖動。
徐達應承,“這道理為父自然懂, 這幾月都懶得理他。但這次他故意拿妙書的婚事作筏子,着實惡心, 叫人氣憤!”
謝氏蹙眉:“經他這麽大張旗鼓一鬧,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胡大公子欲納妙書為妾。便是我們果斷拒了他, 怕是也沒人敢冒着得罪胡家的風險敢娶妙書了, 以後的婚事怕是難了。”
謝氏雖每每見到徐妙書, 便想起她母親的所作所為, 實難以平常心待她。但該懂的道理她都通透, 孩子終究是無辜的,且這孩子還是她疼愛過十多年的人, 付出過的感情不可能那麽容易收回。
說句不好聽的話, 便是養條狗都會有感情, 更何況徐妙書并不是沒良心的姑娘。不願見她歸不願見,但她跟蔡老夫人一樣都希望徐妙書能有個好歸宿, 更況且這還關乎到魏國公府的臉面。
徐達突然想起一件更要緊的事, 問起了昨日的刺殺。
徐青青便簡單講明經過, 讓他們不必擔心, 一旦事兒都沒有。
“幸好燕王及時出手,不然……”謝氏紅了眼睛,提到燕王便感激不已。
“娘,沒他我也不會遭刺殺了。”
徐青青可感激不起來,特別是經過昨晚那麽長時間的折騰,便是有感激之情,她也已經‘以身相許’報恩完畢,清賬了。
“你這孩子可不能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過也是這個道理。”謝氏假意訓斥真贊同,“但你卻不能怨王爺,既然嫁了他,做妻子的便該當體恤自己的丈夫。”
徐青青嘴上敷衍應承,心裏絕不茍同。分明她才是最可憐需要被體恤的那個!
“對了,像碧月這樣的丫鬟府裏還有麽?”徐青青問。
謝氏有幾分驚訝,“你可真是神算了,确還有一個。當初她跟碧月碧花一同進府,管家存了私心,想留她給自家兒子做媳婦兒,遂把人安排去了廚房。可這丫鬟卻不安分,轉頭就尋了機會勾引你大哥,若非你大嫂及時發現,早就成事了。夫妻倆鬧歸鬧,你嫂子卻怕丢了你大哥的面子,沒把這事兒說出去,後來老爺徹查這些丫鬟的身世,被你嫂子知悉後才道出此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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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在哪兒?”徐青青再問。
“還在柴房裏關着呢,若能查出她跟胡惟庸有幹系,便是個人證。”徐達道。
“胡惟庸若有心做安插細作進魏國公府,不大可能會留下把柄讓爹爹抓。不然他明目張膽縱橫嚣張至今這麽久,豈會一直屹立不倒?”徐青青讓徐達斷了從此處尋證據的念想。
“行,回頭就處置了她。”徐達恨恨道,他最近真的被氣狠了,急需一處地方來發洩,弄死這丫頭也不錯。
“女兒可不是這意思,女兒是想讓爹爹認她做養女。”
徐達和謝氏同時愣了,驚詫不解地看向徐青青。他們很想知道是不是他們耳朵不好使聽錯了,又或是他們的寶貝女兒瘋了,竟說出這種話。
徐達随後才反應過來了,拍着大腿哈哈笑起來,直嘆徐青青聰明,他可真有一個好女兒。
謝氏卻沒反應過來,一臉疑惑不解地望着他們父女二人,讓他們快些給自己解惑。
……
許青青留在魏國公府用過午飯後,又唠了一會兒家常便準備回府。
告別的時候,她遠遠地瞧見瞧見徐妙書的丫鬟在牆邊窺視,似有事兒要講,卻又躊躇不敢上前,許是怕冒犯了。
徐青青這次回來沒看到徐妙書,蔡老夫人告知說這兩日徐妙書在為她抄經祈福,見不得外人。徐青青猜到這話八成可能是借口,但是想想蔡老夫人向來疼愛徐妙書,肯定不會害她,遂就沒有多問。
如今人既然出現了,想來還是有話要說,徐青青便将那丫鬟叫來。
蔡老夫人見狀欲阻攔,被徐青青便故意感慨一句。
“我是外人,竟見不得她了。”
“王妃千萬不要誤會,我之所以找借口那般說,其實是怕那丫頭魔怔,冒犯了王妃。”
蔡老夫人嘆口氣,她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大孫女能幫徐妙書一把,但她斷然不敢厚臉皮去主動提這種要求。她當初硬留下徐妙書的決定,已經給謝氏添堵了,難得兒媳婦不計較,大孫女被認回來之後也沒太計較過。她雖是徐家的老夫人,是輩分最高的長輩,可也不能倚老賣老,得寸進尺了。
徐青青拍拍蔡老夫人的手,“祖母的心思我明白,沒事的。祖母只管回去歇着,我去看她一眼就走,那麻煩事兒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祖母且等幾日,便會有好戲看了。”
蔡老夫人一聽這話,開心不已,忙問徐青青是什麽法子。徐青青看看周圍這一衆送行的人,對蔡老夫人微微搖了搖頭。
蔡老夫人當即明白這事兒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總歸有了解決辦法就讓人放心了。
“我一個老婆子精力不濟,也就不多問了,且聽王妃的,過幾日看戲就是。”
徐青青剛進徐妙書的寝房,忽有一身着白衣披頭散發的女人撲了過來,她臉色蒼白,偏一張嘴塗得血紅。
“大妹妹!嗚嗚……”
熟悉的哭聲,徐青青從淩亂的雞窩頭下仔細分辨出了徐妙書的五官。
這忽然一下子還真把人吓一跳,難怪蔡老夫人不願意讓她見徐妙書。
“大妹妹,我不想嫁給胡安做妾,你帶我去平安觀好不好,讓我做道姑去。”徐妙書嘤嘤哭着,淚珠兒果然跟穿了線的珍珠似得往下掉。
“倒也不是不可,但你這般模樣是怎麽回事?”徐青青有點想去洗眼睛。
“日子沒奔頭了,還梳發作甚。”
“那你塗什麽紅唇?”徐青青再問。
“丫鬟說我氣色不好,會吓到別人。”徐妙書低頭抽泣時,頭頂的雞窩就跟着一顫一顫的。
“這樣就不吓人了?”徐青青令徐妙書坐在銅鏡前,好生照一照自己,讓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對鏡看自己一盞茶的時間。
“做到了,我就幫你去平安觀。”
徐妙書就盯着銅鏡看自己,起初還挺安靜,看得越久哭得越兇,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趕緊跟徐青青道歉。
“對不起。”
“為何道歉?”徐青青凝眸看她,目光平靜至極,這架勢倒有幾分像燕王,令被看者心裏很容易慌神兒。
徐妙書知道徐青青看穿了自己,這才支支吾吾地說實話:“我是故意裝成這樣的,我怕爹娘還有祖母最後沒辦法了,真的會把我給了胡安。如果我這副樣子傳出去,被胡安知到了,他肯定就沒心思納我了。”
“你就是瘋成一條狗,只要頂着魏國公養女的頭銜,他都不會改主意。趕緊把自己拾掇幹淨了,你這個樣子可把祖母給吓壞了,都不敢讓我見你。再說你如果真有發瘋的名聲傳出去,今後可真難嫁給好人家了。”
徐妙書馬上聽話去收拾,再出來的時候,換了一身淡粉色裙裳,頭發也梳理好了,人瞬間精神好看了很多,不過仍能看出她面色憔悴,可見這些日子她沒少因為胡安的事兒受折磨。
“放心,有我在,你嫁不過去。實在不行,就真收你去平安觀當道姑去。”徐青青道。
“嗯。”徐妙書乖乖點頭應承,想想若有了這個保證,她倒也沒什麽好怕的。
其實她不怕出家,她是怕不知去什麽地方出家,那裏是否有合得來的人,一旦那些人不喜歡自己怎麽辦。但平安觀不一樣,知根知底兒,早聽說那裏的道姑們都好,而且看大妹妹這性子就知道,觀裏的人肯定也都好相處,而且有大妹妹的面子拂照,定然不會有人為難她。
徐青青折返回府,在路過大通街的時候,忽聽前頭突然有人高喊一聲“避讓”,緊接着便有一輛馬車呼嘯而過。路邊的百姓都驚叫起來,伴有孩子的哭聲。
再然後,有孩子開始扯破嗓子大哭。
婦人悲慘叫:“我的兒啊!”
“怎麽回事?”徐青青隔窗問随行的侍衛。
侍衛忙道:“才剛過去的那輛馬車好像是胡府的,八成是胡家大公子。有一婦人欲拉着孩子們躲避,卻不小心把孩子的腿給摔斷了。”
徐青青圍上面紗,下了車。見一婦人跌坐在地上,雙手撫着躺地的孩子。這孩子大概有三四歲,一只腿不敢動,已經哭的抽搐了。在婦人旁邊還有一個年紀五歲所有的女孩,也跟着在哭,她身上粘着許多塵土,不過從她完好站立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沒有受傷。
“我可憐的孩子啊!這腿……”婦人見兒子痛成這樣,氣急了,回手就給身邊女孩一巴掌,“我要你看好你弟弟,你卻偏把他往路中央領。”
女孩哭得更兇,哽咽地跪在地上跟婦人賠錯。
“她才多大,哪裏會懂那麽多道理。你要個五歲的孩子不貪玩兒,和大人一樣明理,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徐青青道。
婦人看見徐青青這身衣着氣派,又是從那等輛豪華的馬車走下來,身邊跟着許多侍衛。曉得她必定是一位貴人,連忙磕頭賠罪應是,哭着懇求徐青青幫幫她們。
“孩子們是沒錯,可民婦也不敢去怪別人啊。剛才若不是民婦及時發現,把兩孩子往後扯,他們早就葬身在那輛馬車之下了。”
婦人又哭哭啼啼地自責自己剛才在情急之下扯得太狠,以至于兒子摔在了路邊石頭上,才會斷了腿。
“我們都是窮苦人家,哪有錢給他請大夫治病!這腿若治不得,他後半輩子便是殘廢了!”
侍衛呵斥婦人太過聒噪,且只顧着哭啼抱怨,竟不知端正地給貴人行禮。
婦人此時已經稍微冷靜下來,曉得自己冒犯了貴人,連連賠罪應是。她卻是太急了給忘了,這些貴人們怎麽可能會同情她們這等賤民,不過是嫌她們礙事擋路罷了。
婦人哽咽着不敢再哭出聲,她随即就捂住兒子的嘴,要抱着兒子趕緊告退。
“別動他。”徐青青蹲下身來檢查孩子腿上的傷勢,随即命人尋了木板來,将孩子的腿固定。
婦人見狀,曉得這是貴人出手相救了,連忙磕頭謝恩。
“接骨後仔細照顧些,別沾水下地,也別在嘴上虧待了他,定會恢複如常。”徐青青令碧螺舍了些錢與那婦人,又命人将孩子送到京城內有名的接骨大夫那裏去。
夫人感激不盡,再度磕頭謝恩。
徐青青瞧了眼婦人身邊的小女孩,半邊臉都被打腫了,仍然在哭。她便用帕子擦幹淨小女孩臉上的淚水。
婦人見狀,曉得自己才剛打女兒那一巴掌令貴人瞧着心疼了,忙道歉表示自己真的只是一時情急,以後一定會注意。
徐青青什麽都沒說,只打發她們快去。
這時候街盡頭又有疾馳的車馬聲傳來,隐約傳來一聲高喊:“閑雜人等快快避讓!”
那話音落了沒多久,疾馳的馬車已經眨眼間距離他們不過二十丈遠,這時候又喊:“前頭的避——”
驅車的車夫這才發現前頭的馬車規制應該屬于皇族,連忙勒停馬車。
車廂內傳來‘咚’的一聲響,随即有一名男子罵罵咧咧,捂着頭從馬車內出來,他身着錦衣華服,擡腳就把車夫踢到車下頭去。
“幹什麽突然停車!”胡安氣吼一聲,因捂着腦袋,胳膊剛好擋住了王府馬車所在的方向,胡安只用一邊眼睛瞟見路那邊有一名牽着女童的婦人正要走,其旁有一名侍衛懷裏正抱着一名腿受傷的男孩。
看起來像是一家四口,區區一名侍衛罷了,他可不看在眼裏。
“都愣着幹什麽,趕緊給老子趕人!這些賤民真該死,不是眼瞎就是耳聾,喊了避讓還不知躲。”胡安渾身不爽快,這車停下來再快起來特費勁兒,他們擔得起嗎!還害得他磕了腦袋!
胡安見這一家四口要走,竟連跟他半點賠罪的意思都沒有,不爽的勁頭更甚,顧不得捂腦袋了,伸手就指着他們,使喚屬下立即就把這幾個刁民抓了見官。
被摔在地的車夫仰望着胡安呆愣住了,大公子這腦袋瓜子莫不是被撞傻了?車後頭跟車的四名随從湊上前來後,見這光景,也都跟車夫一樣傻眼了,呆呆地看向胡安。
“都愣着幹什麽,難不成連你們也耳聾了,給我——”
胡安在屬下們的提醒下,放下了胳膊,視野開闊了。這才看到路另一側竟停着一輛豪華馬車,諸多騎馬的侍衛在側護衛,這是……
“何人見了燕王妃的車駕竟如此喧嘩無禮!”
氣勢洶洶的斥喊聲起,驚呆了胡安,也驚呆了正預備離開的婦人。
燕、燕王妃?才剛為她兒子固定腿,為她女兒拭淚的女子,竟然是高貴無比的燕王妃!夫人吓得腿一軟,又跪在了地上。
胡安回神兒後,也連忙下車,匆匆走到王妃的車駕前行跪禮。他雖為胡惟庸的長子,是如今京城權貴們人人巴結的胡大公子,但他身上既無官品也無爵位,論禮儀見到親王妃自然是該行下跪禮,并且車駕相遇,理應及時避讓。
“小人才剛撞頭,頭暈迷糊,竟未能及時見到王妃車駕,給王妃叩拜請罪!”胡安說罷就再磕頭。
徐青青早已經回到了車裏,舉着茶杯,喝着車裏好紅棗米酒,冬日裏喝點這個不僅養生,還能暖身。
碧螺等候了片刻,才在王妃的示意下,出聲令胡安起身。
胡安跪了老半天才被叫起,自然明白這燕王妃是不打算給自己面子,在給自己下馬威呢。心裏頭更不痛快,卻也無可奈何,人家可是皇家兒媳,正經的皇親國戚,他就算再不爽又能怎樣。
“王妃讓婢子告訴胡大公子,馬車跑得可真快!”碧螺給胡安傳話道。
胡安最嗜好坐快急的馬車,碧螺這麽一講正對自己的心思,還以為這燕王妃終于反應過來他的身份,不欲得罪他,高興起來。
“這‘避讓’一喊完,車就飛奔來了,何曾留時間讓百姓避讓?胡大公子這招禍害百姓的法子屬實好!仗着勳貴出身,以禮法為根據,喊一聲那就算提醒過了,誰敢說有錯?這空子鑽得好,鑽得妙,鑽得連蛤|蟆見了胡大公子都不敢比着呱呱叫!”
碧螺把話完整傳完之後,就轉身利落地上了馬車,下令驅車回府。
胡安還是第一次聽人當着自己的面,這麽譏諷地罵他。便是太子殿下見了他,最多也不過打商量地囑咐他別貪玩,要務正業,多學些正經能耐将來好報效國家。
真想不到,這燕王妃一個出身鄉野的泥腿子,竟敢當街叫人教訓他。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又或者她在替她父親徐達出氣?這說明那老匹夫這幾日真被他納妾的事兒給激怒了,老東西終于坐不住了,要反抗了。
胡安哼笑,馬上命人驅車回府,他要盡快告訴父親,徐達近來可能又要直爽告狀了。
先派人看緊了魏國公府,再去陛下跟前提前陳明做好準備,縱然那徐達有三寸不爛之舌,也不能叫他得半點便宜。最好是能趁此機會把一個‘構陷朝廷衆臣’的罪名扣在他腦袋上,叫這個老匹夫徹底不能翻身。
魏國公府倒了,她燕王妃雖是嫁出去的姑娘不會受到牽連,可沒了娘家依靠,她日後便沒了立足的底氣,到時候還不是任人揉搓。
半個時辰後,胡惟庸進宮觐見。
他陪着皇帝下了會兒棋,便說起徐達來。
“前些日子臣與魏國公鬧了些誤會,一直向他賠罪,他竟不願給臣機會。臣聽說魏國公剛巧有一養女與臣的兒子年紀相配,便想借機結個秦晉之好。大家破除誤會,免得內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日後齊心協力一同為陛下效命才是正經。”
皇帝着眼專注棋局,草草地聽着胡惟庸的話,敷衍點頭。
“不過這倆孩子的身份确實不相稱,魏國公那養女的親生父母不過是一介布衣,論理只能給個貴妾的身份。但安兒卻不願意,要給魏國公府體面,如此去求竟還是不願呢。”
胡惟庸直搖頭,表示這求和的事兒他盡力了,真沒法子跟徐達和平相處,主因是他沒辦法繼續這樣自輕自賤一頭熱。
“你倒不必輕賤,這也不必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武夫性子,向來直率。”皇帝說罷落子,讓胡惟庸趕緊下,這盤棋他眼瞅着要贏了。
胡惟庸忙跟着落子,随後往來幾回之後,胡惟庸再拿子,恍然大悟一般呆住了,然後還不服氣,站起身傻愣愣地看這棋局半晌。
“陛下,臣這是輸了?”胡惟庸依舊一臉不信。
皇帝被他這副樣子給逗笑了,“自然是輸了。”
“臣怎麽就輸了呢,還輸得這麽多,臣這次明明想比上次少輸幾個子。”胡惟庸痛心疾首,嘆了兩聲,随即心服口服地向皇帝道,“臣的棋藝這輩子怕是都比不過陛下了。”
皇帝哼笑一聲,飲了口茶後,問胡惟庸可知昨日燕王遇刺一事。
“臣聽說了,竟不知是何等狗賊如此嚣張,竟在天子腳下刺殺皇子,該當淩遲處死!”
“諸王之中,唯有老四的脾性與朕最像,除太子外,朕最為看重他。”皇帝說罷,冷然瞥一眼胡惟庸。
胡惟庸馬上恭敬地表示,他一定會責成刑部、大理寺、應天府與五城兵馬司共同徹查此案,勢必要将謀害燕王的幕後真兇揪出來。
……
徐青青回府後,就拿着珍寶閣的鑰匙,要去珍寶閣長長見識。
徐青青去的時候,發現守衛可巧就是容長臉‘小清隽’。徐青青便打發碧螺去打聽他的姓名。
進了珍寶閣,映入眼簾的竟是各種兵器,各式樣的刀劍、流星錘、狼牙棒等等。
徐青青瞬間蔫了,白高興一場,還以為珍寶閣放着什麽寶貝呢,沒想到都是這些東西。兵器都被放在精致的檀木和黃花梨的架子上陳列,瞧質地用料應該很不錯,可不錯又如何,她也不是什麽武林人士,不識貨,沒啥感覺。
反正來也來了,徐青青閑來無事就上二樓瞧瞧,看看還有什麽兵器,卻沒想到挂着諸多名家字畫,還有很多墨硯,數端硯、徽墨最多。總算有些值錢的東西了,不過都是些文雅值錢的玩意兒,總是沒有金銀珠寶在視覺上有直接沖擊力。
徐青青有點期待三樓了,皆為玉器寶瓶,質地晶瑩剔透,雕工了得,個個都是寶貝。徐青青這下才承認了珍寶閣名副其實。
到了四樓,就沒有下三層那麽規整了,箱子橫七豎八地雜亂擺着。徐青青打開其中個箱子,吓了一跳,然後就高興地蹲在箱子邊傻樂。
她盼着見的金銀珠寶終于出現了,箱子裏的金銀寶貝,差點閃瞎了她的眼。徐青青非常勤快的挨個翻箱去看,每一箱的金銀珠寶都使她歡樂。
碧螺這時候跟上來,瞧見這屋子裏的東西,也驚訝地咋舌。
“奴婢打聽了,那侍衛其實不是侍衛。”碧螺道。
“何意?”小清隽不是侍衛,會是什麽?
“太監。”碧螺小聲道。
徐青青愣了愣,是了,王爺身邊有太監屬實正常。不過從她接觸燕王以來,從沒見他帶太監,竟将這茬給忘了。
“喚作萬春,自小跟着王爺,便學着習武,如今在府裏就當着侍衛用,負責看守珍寶閣。”碧落解釋道。
徐青青抓着一串珍珠纏繞在手上,琢磨着問碧螺,“你說讓他跟着我怎麽樣?”
“誰跟你?”男聲突然傳來,打得徐青青搓手不及。
“沒誰。”徐青青馬上起身,手裏還挂着那串珍珠。她的尴尬地把珍珠拿下來,丢回箱子裏。
“可還滿意?”朱棣沒往屋子裏進,靠在牆邊,冷淡地看着徐青青。
“滿意呀!”徐青青高興道,“王爺可真有錢!”
“這些是三哥賠你的東西,剛送來沒多久,你自己處置便罷。”
朱棣對這些金銀財寶似乎沒什麽感覺,冷聲交代完畢,就轉身走了。
徐青青更高興了,跟着下樓,表示東西就放在這兒就行。不過這麽多錢她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都貪,提議和燕王一人分一半,畢竟沒有燕王妃的身份加持,晉王哪可能會賠她這麽多錢。
“不必。”朱棣淡聲回道。
狗男人突然這麽大方,徐青青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斷然沒有對方送錢她不收的道理,這種事兒客氣一下就行,沒必要再客氣第二次。
“那就多謝王爺啦。”徐青青禮貌性地表示感謝。
朱棣卻突然停住腳步,跟在她身後下樓的徐青青,本就因為朱棣下樓的步伐比較快,不得不走得更快。他這一停,徐青青馬上扶住旁邊的樓梯扶手,勉強把自己穩住了,差點沒撞在朱棣身上。這要是把王爺撞得滾下樓梯,她得擔着多大的罪名?
“王爺?”你又在抽什麽瘋?
朱棣順勢靠在扶手處,朝徐青青伸手。徐青青湊了過來,奇怪地看他。
“真感謝本王?”
徐青青又被摸了耳朵,她确定以及肯定這回自己的頭發上沒有梅花瓣。
“當然。”
不這麽回答能怎麽辦,難道她要把自己剛說出口的話否認了?徐青青隐隐有不妙的感覺,燕王定然又想套路她。
“跟我來。”
朱棣瞬間把手抽離,率先下樓。徐青青發現抵達了珍寶閣一層後,朱棣沒有朝門口走,反而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碧螺等人在這時候被請了出去。
在北牆的置物架前,朱棣按動石雕機關,一人多高的置物架突然轉動,露出一處通向地下的甬道。
原來這珍寶閣竟還有地下室,徐青青驚嘆不已。不知這麽隐蔽的地方會藏有什麽稀世珍寶?她今天大概要大開眼界了。
徐青青興奮地跟着朱棣下了樓梯,走了三丈餘遠的甬道後,終于看清楚‘地下室’整個面貌,臉色頓時垮下來。什麽寶貝都沒有,這就是一處牢房,共有八間,目前只有一間住着人。
朱棣便帶着徐青青來到這唯一有人的這間。
裏面的犯人發髻梳得整齊,嘴被堵住了,手腳都拴着鐵鏈,衣裳鞋子都是新換的,臉和雙手也都很幹淨。不過從他臉上淡淡殘留的痕跡上來看,他曾經遭過很嚴重的毆打,但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此人是祝良。”朱棣道。
“祝良?”徐青青确認問,“跟在廖寒霜身邊的那位?”
朱棣點頭。
燕王可不是有點事兒就跟她彙報的性子,他今天特意帶她來見祝良,必然是有原因,可能要用到她。自己幾斤幾兩徐青青很清楚,除了診脈看病,就是善言咒了。顯然眼前這一位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那就只剩下善言咒這一種可能了。
祝良瞪着眼前倆人,嗚嗚幾聲,反抗之意十足。
徐青青瞧他這狀态就明白了,定然是酷刑用盡,拒不招供,以至于讓兇戾的燕王都無可奈何,沒辦法了。
徐青青湊到朱棣跟前,小聲問他:“王爺想讓我用善言咒,勸他說實話?”
朱棣點了下頭,問她此舉是否可行。
這祝良跟廖寒霜關系密切,而廖寒霜與男主沐景春有瓜葛。所以不管是幫助燕王,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應該想辦法撬開祝良的嘴。
不過善言咒能讓祝良老實招供麽?确如燕王所謂,此舉可行麽?
這就要掐準切入的角度了。善言咒有勸人行善、改邪歸正、積極向上的效用,只要讓祝良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為惡,招供是除惡助善之舉,如此能解釋得通,似乎就可行了。
“嘴堵成這樣,他嚼舌自盡過?”徐青青問。
朱棣又應承了一聲,發現徐青青比他想得還挺聰明機靈些。
“那可不好辦,他連話都不能說,如何能先破得了他的心防?”徐青青問朱棣可徹查過祝良此人的情況。
朱棣便袖中的一封信遞給徐青青。
信上非常詳盡地闡述了祝良自小到大的經歷。
祝良自小生在窮苦之家,七歲因為太能吃,爹娘養不起,想賣掉他都賣不出去,幹脆就把丢在野外不管了。祝良因為太餓,偶然得見一只老鼠叼了一塊肉,轉眼鑽進了洞裏。他為了搶那塊肉吃,便瘋狂地挖起了鼠洞,後來他發現竹鼠的肉十分肥美,漸漸養成了在野外生存四處挖鼠洞尋肉吃的習慣,自此練就了一手挖洞的能耐。
再後來祝良得幸被孫大善人收留,在其府上做些灑掃雜活,趁機也跟着住在孫大善人府上的江湖朋友學了些拳腳功夫。後來他闖蕩江湖時,便與廖寒霜相熟,最後就死心塌地跟在廖寒霜的身邊。
徐青青馬上跟朱棣确認:“這信上所提及的這位孫大善人,可是鳳陽城的那位?”
“正是。”朱棣道。
徐青青沉思了片刻後,讓朱棣幫忙打開牢門,她可以試試看了。
祝良見這位一身富貴打扮的女人竟然進來了,眯眼笑起來,自然是在嘲笑朱棣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審問他,居然連自己的妻子都能搬出來。可有什麽用,他縱然搬出天仙來勾引他,也是枉費工夫,他祝良軟硬不吃!
“聽王爺說,你不肯招供。你很重情義,講義氣?”徐青青問。
祝良挑了下眉,贊同徐青青的話,他就是這樣的人,為了保護廖姑娘,命都可以不要,他就是這麽忠義潇灑,為朋友兩肋插刀。
“王爺剛才給我的那封信裏,寫滿了調查你的情況。總得看來,還是孫大善人對你最為有恩,若沒有他,你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從野人回歸為正常人,在孫府吃飽穿暖,多受照顧後,因還得了機會學武,結合了你會打洞的能耐,研究出了獨屬于自己的一套鑽地功法。
至此才令你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不會叫人瞧不起。你有沒有想過,若你當初只是個挖洞吃鼠的野人,即便有機會遇到廖寒霜,廖寒霜會看得上你,與你做朋友麽?”
祝良不明白這女人怎麽跟她說這些廢話,不過她說得沒錯,确實因為孫大善人,他祝良才會有今天。
“所以還是那句話,你最應該感恩的人是孫大善人,而不是廖寒霜。”徐青青再道。
祝良嗤笑,覺得徐青青有病,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你可知我是誰?”徐青青問。
祝良盯着徐青青,倒有點好奇她還會說什麽瘋言。
“平安觀徐仙人,可聽說過沒有?當初孫大善人正因我的建議,施粥施藥,引得衆百姓們都去我平安觀上香。孫大善人和他的母親,皆奉我為恩人,稱我一聲徐仙人。”徐青青解釋道。
祝良挑了下眉,這事兒他知道一些,确實不假。
“那麽你恩人的恩人,于你來說算什麽?”徐青青凝眸盯着祝良,嚴肅地質問他,“你所謂的重情重義,該不會只是個的虛僞說法?實則你只是貪圖廖寒霜的美色跟情義一點都不沾邊。”
祝良急了,激動地對徐青青哼哼好幾聲,似有很多話要說,奈何嘴被堵得說不出來。
“于衆多重情義的江湖俠客來說,恩人的恩人必為恩人,當結草銜環,代為報答。”
祝良聞言不哼哼了,只是盯着徐青青。
“王爺與廖寒霜從無冤仇,是你們先下殺手,不義在先。你助廖寒霜刺殺我的事,我都會寫在信裏轉告給孫大善人,讓他知道他當初是如何養了一頭白眼狼,為了個江湖女人,便不講理地謀害了他們孫家的恩人。你就是個陰險狡詐,忘恩負義的小人!”
徐青青随即扯掉祝良嘴裏的破布。
“我對廖寒霜并無男女之情,我們只是兄弟情義,你不要胡說。”
“這就奇了,你若沒存着那種心思,她在你心裏的位置如何會越過了本該你最感恩的孫大善人?”
“沒有!這世上唯有孫大善人是我祝良第一感恩的人。”祝良否認道。
“哦?那你該對我如何?”徐青青質問。
祝良躊躇了,糾結地蹙眉。恩人的恩人,他似乎确實不改對其施以毒手……
徐青青知道他已然有所動搖,心防破了,便立刻對其使用了善言咒,勸他改邪歸正,不要再做江湖上那些不論好壞的胡亂殺人勾當,該學好,懲惡揚善,代恩人報答恩情,去助燕王抓更多違法的奸惡之徒。
朱棣聽到徐青青後來的話,訝異地看她一眼,大概是沒想到徐青青竟然要收攏祝良。
“他這鑽地的能耐獨一無二,若能诏安,留為己用,是不是很不錯?”徐青青笑着拍拍朱棣的肩膀,要他不必太感謝她。
接下來就不是徐青青的事情了,在丘福的審問下,祝良乖乖交代了他知道的情況。
原來廖寒霜和胡百天之所以會刺殺燕王,皆受了董文的指使,董文一直出重金來支持他們招兵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