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好
收拾得這麽幹淨,明顯故意為之,徐青青憋了一肚子火。上次書生回來的時候,溝通得清清楚楚,走可以,提前說一聲,不許不告而別,結果竟還是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了。
既然他這般不顧別人的感受,徐青青也懶得管他。反正這次書生的性子已經恢複了,她沒理由再因為什麽愧疚而去擔心他。
徐青青被這事兒影響了一整天的心情,以至于她的色病都犯得沒那麽嚴重了。原來生氣還是一個分散色病發作的辦法,不過天天這麽氣,早氣死了。
五日後,丘福終于查到女嬰的消息,頂着半臉胡茬向朱棣禀告。
“據白雲觀住持交代,雲塵道姑在至正二十二年的二月十二撿到了徐道姑,據說當時嬰孩只剩下一口氣在,很可能被人遺棄了不止一日。”
丘福接着表示,他已經從道錄司找到徐青青廢棄的道籍,其生辰日正是至正二十二年二月十二。
朱棣頗覺得有些腦仁疼,“廢棄?”
“她在前兩個月已經脫了道籍,卻不知為何如今還在為道。嚴格按律法來說,這可算是行騙了。”丘福回禀道。
朱棣冷嗤一聲,倒是半點不吃驚徐青青會‘行騙’。
“如今雲塵道姑已亡,當年的具體細節沒人知曉。若能找到包裹嬰孩的錦被,便可以确認身份。這種事問觀內了解情況的人比較容易。”
丘福的言外之意,王爺只需要直接跟徐道姑道明情況,弄清楚雲塵道姑放東西的習慣,在平安觀一找即可。
朱棣冷冷睨一眼丘福。
這個眼神兒讓令丘福的心瞬間哆嗦了,王爺居然動殺氣了。丘福馬上挽救地表示,他會立刻帶人潛入平安觀查找。
“但不排除許這錦被早就破了,被扔了,不如早些請魏國公和謝夫人來認人?”
……
徐青青這一次帶着六師妹方芳一起,去給聲鵲樓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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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在鳳陽城已經鼎鼎有名了,從進城開始,路上便時不時地有人特意前來跟她打招呼,态度恭敬,個個敬稱她為徐仙人。
“徐仙人,我們這些人想天天去觀裏上香,只是觀裏能上香的那幾座殿實在是太小了,人多的時候大家甚至要苦等一個時辰。最近聽聞道觀要擴建,可是真事?”
“真事,觀裏過幾日還想求百家磚瓦,集信者虔誠供奉神君。”
徐青青和公輸陵讨論過工期的問題,人多可加快速度,但偏巧最近磚瓦緊俏,買不到了。徐青青便想到了這個主意,讓每家只出一磚一瓦,這麽多信徒湊一湊應該差不多就夠了。
大家一聽這話,紛紛搶着表示要算他們一份兒。能為供奉神靈的大殿獻一磚一瓦,必可擋災攢福報,有這樣的好機會萬萬不能錯過。
徐青青連忙拱手淺淺施禮,向大家道謝。
徐仙人盛名在外,竟還能如此謙和有禮地對待他們這些老百姓,實乃大德之士,衆百姓們因此更加敬重徐青青,四處道她的好。
方芳跟在自家住持師姐身後,腰板挺得倍兒直,頗覺得有臉面。住持師姐可真厲害,她以後就拿住持師姐做榜樣,以她為奮鬥目标!
“徐仙人您可算來了。”聲鵲樓的雷掌櫃終于迎來徐青青,趕緊恭敬地請她入內。
三日前,聲鵲樓天字一號房內有一位客人突發急症,當場死亡。雷掌櫃自那之後一直覺得這間屋子陰森森的,似有陰魂在,故才花重金邀請最有名氣的徐道姑來做法事。
徐青青出于最基本的敬業精神,先仔細檢查房間是否存在造成陰森的物理因素,又跟幾名店小二全面了解情況,确定沒有其它原因後,徐青青樂了。
既然僅僅是人的心理作祟,那今日的活兒就輕松了,只需要設壇作法,擺出道士驅邪那一套場面鬧一鬧,讓活着的人求個心裏安慰即可。
法事完畢後,徐青青同方芳一起拾掇東西下樓,随後她一人折返,來拿落下的桃木劍。
朱棣靠在天字六號房的門邊,冷眼旁觀了徐青青整個作法過程。他發現徐青青跟一般的道士不太一樣,比起做法事,她似乎更為關心其它事。
朱棡吃得半醉,搖搖晃晃從屋裏走出來,不滿地抓着朱棣的肩膀晃來晃去,叱問他怎麽回事。
“清和,你太混賬了!三哥我好酒好菜伺候着你,你居然不給面子,一個人給我在門口站着!”
朱棣正欲說話,突然一道清脆的女聲橫插過來。
“他不想陪你便不陪了!”
徐青青沒有想到會在這遇見書生,其實她剛剛作法的時候,已經察覺到書生在斜對面看她。她心裏有氣,便裝作沒看見,懶得理他。
但現在書生的死對頭居然出來了,還欺人太甚,徐青青豈能坐視不管。
在聲鵲樓吃一頓飯少說要花十兩銀子,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可謂非常昂貴。死對頭這說話口氣,他拉書生來這裏,多半為了炫富羞故意辱書生,書生因有氣節才不願陪他吃。
“雷掌櫃,這房間的飯錢我結了。”徐青青大方說罷,在朱棡訝異地挑眉中,笑着問他,“你知道酸蘿蔔炒粉麽?”
朱棣:“……”
“酸蘿蔔炒粉是什麽?”朱棡特別懵,不太懂這道姑的路數。
“一盤好菜,開胃下飯。在見了你這種人後,吃它最合适。”徐青青嫌棄地瞥眼朱棡,便示意朱棣跟他一起離開。
朱棡:???
這小道姑的意思是說,他惡心得讓人吃不下飯?
朱棡看這倆人離去的背影,愣了下,噗嗤笑了,明麗的眼眸裏浮現出幾絲興味。且先賣四弟一個面子,等他把人玩夠了,他再來收拾她這個小道姑。到時候一定要讓她好好知道,何為真正的惡心吃不下飯!
“從來好事天生儉,自古瓜兒苦後甜。不必急,且看以後。”
徐青青帶着朱棣從聲鵲樓出來後,從懷裏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他,見他不接,就硬塞他手裏,再沒說半句話,轉身就走。
朱棣捏着手裏的銀票,倒忽然有些明白了,這徐青青為何對‘書生’而言比較特別。
“何意?”朱棣故意開口問她。
徐青青停住腳步,回頭瞥他一眼,心裏對于他的不告而別還有氣在,更氣他見到自己之後,居然沒有半點主動解釋的意思。
徐青青不想理他,繼續走。
“你覺得我差你這一百兩銀子?”
徐青青聽這話忽然轉身,馬上要搶回朱棣手裏的銀票。
朱棣忽然擡手,把銀票舉高,憑着他的身高優勢,令徐青青根本夠不着。
“你不要拉倒,還給我啊!我好心救你、照顧你、伺候你,還給你錢,倒給你養出脾氣來了,幾次三番不告而別,你當你誰啊!”
“不然呢,留下來,讓你把我當小倌一般養着?”朱棣犀利地反問。
徐青青不解,“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日我看見你們進了如意館。”
徐青青愣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書生不告而別的緣故。當時她和楚秋的俗家衣着,确實容易招致懷疑和好奇,定被書生瞧見了,一路跟蹤了她們。
“我沒把你當小倌,要把你當小倌,我何必花五千兩銀子再買呢。”
朱棣默然凝視徐青青,等着她說重點。
“那天我突然撲了你一下,我就……”徐青青琢磨用詞,該怎麽解釋合适。
“撲出感覺了,便想花錢買個男人試試?”
朱棣冰寒鳳目裏盡是逼仄之勢。這小道姑還真是無法無天!嘗過山珍海味之後,居然妄圖用一棵野菜頂替。
再三在他頭上拔毛,孔明燈一次,占了他便宜後去買伶官又一次。
“不是這個原因,是我有——”徐青青突然反應過來,随即閉嘴,來脾氣地瞪他,“你又不是我什麽人,我為何要跟你解釋這些?”
連招呼不打就離開的人,不配得到她的解釋!
“很好。”
朱棣溫柔地笑了一下,将銀票放在徐青青的頭上,轉身就走。
徐青青其實有挺多問題想問他,比如他現在在哪兒安置,以後有什麽打算,今天為何要跟那個‘三哥’一起吃飯。轉念想是她太操心了,人家根本用不着她關心。再說書生的表弟就在鳳陽,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至于讓他窮困潦倒,無路可退。
徐青青上次失言,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去見宋銘,都沒過去跟他解釋一下。徐青青打發方芳先回道觀,換了身普通女子的衣服,蒙着面,便去小宅子那邊找宋銘。
徐青青剛走到街口,忽有一隊兵馬急沖沖趕來,路上的行人紛紛給他們讓路。接着,徐青青就看見這群兵馬包圍了她買的小宅子,将宋銘和宋钰兄弟押了出來。
徐青青欲問情況,那些官差卻不好說話,她只得去鳳陽府請羅性幫忙。
“問過了,是晉王派人拿了那兩名伶官。此二人為罪臣家眷,如今似有新的證據可以翻案,便要恢複他們二人的良籍,這可是好事兒啊。”
徐青青:“……”是好事兒,可她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呢。怎麽就這麽巧,剛花錢把這倆人買過來,轉頭賣身契成無效的了?
找官府做主,當面對質倒是可以讨回錢。可她一個道姑的身份,為買伶官找官府說理,無異于自毀名聲,以後甭想再有生意了。只能啞巴吃黃連,認栽賠了五千兩的銀子。
這一日,徐青青幫着楚秋一起收拾師父的舊物,翻到了一條很舊的牡丹花樣大紅錦被。
“這就是但年師父撿你回來的時候,包裹你的那條被子?”楚秋問。
“嗯,師父說當時她撿到我的時候,身上一件遮蓋都沒有,皮膚都凍紫了。早春天兒挺冷的,她在抱着我回來的半路上,發現了路邊有一名裹着錦被的死嬰,就将那裹着嬰孩的錦被包在我身上,再将那死嬰安葬了。”
徐青青與原主同為孤兒,提及這些經歷的時候,鼻尖免不得發酸。
“師姐,為何總有人生而不養,遺棄無辜的孩子?”
楚秋嘆口氣,拍拍徐青青的肩膀。
此時窗外忽有人影閃過,速度極快,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覺。
一個時辰後,暗衛将其在平安觀的所見所聞,悉數禀告給了自家王爺。随後另有一名探子前來,呈上近一月以來徐青青在鳳陽城各家各戶驅邪消災的成果。
朱棣閱畢便一擺手,将人打發了。
他拿起桌上的螭虎玉佩,把玩了片刻,眼中冷光乍起。
……
四日後,忽有一豪華馬車停在平安觀門前,有三十幾名騎馬的護衛前簇後擁。
車內走下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着窄袖圓領青衫,衣上繡有繁複飛禽走獸圖紋。在大明,普通百姓只着無繡紋素色服,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員貴族,才可衣着刺繡如此精致的衣袍。
再看這來人前呼後擁的氣派,徐青青便知這位中年男子不簡單。
徐達看見徐青青後,聽說她便是觀內的住持,一個箭步激動地上前,老淚縱橫地拉住徐青青的手,“我可憐的兒啊,為父總算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前面章節的錯字,這章提前發出來。
快賜婚了,快大婚了,三章內應該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