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罐裏的寶貝

第29章

小雨說想留在這裏。

周歲尋覺得納悶, 這根本沒有理由。

他才是第一次到這裏, 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怎麽就想留在自己身邊？

空氣中隐約浮着一層詭異的香氣, 周歲尋确定這是從小雨身上散發出來的。周歲尋覺得他是在緊張, 這樣緊張的情緒至少代表着他大概有自己的苦衷。

“那你總得給我一個留下你的理由。你還是第一次見我, 為什麽就要留在這裏？”

“……因為這裏很安全，比飛船上安全。”

這個理由有些敷衍。

周歲尋盯了他許久，心裏猶豫, 他對小雨身上這股詭異香氣有大概的猜測, 卻又不确定。

直接問怕冒犯了小雨，可不問清楚周歲尋難受。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你，不是普通人類吧？或許你用了什麽方式使自己看上去只像個普通人類，但我一直都能聞到你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

“我……”小雨瞪大了眼睛，面色瞬間褪白, “你……”

這樣的反應證實了周歲尋的猜測。

不過這是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 大概就是只有同類能夠感覺到同類：“或許你也跟我一樣，體內有鳳凰一族的血脈？”

小雨看着他，不敢置信, 過了許久才苦澀說道：“……我體內所繼承的鳳凰血脈已經很少很少了，但身上的味道怎麽都散不去。”

雖然真相是周歲尋猜的, 但聽到确定回答他還是意外。這是出生到現在，除了母親哥哥外, 他第一次見到其他擁有鳳凰血脈的人。

“你是遇上了什麽麻煩嗎？為什麽要裝成普通人類的樣子？”

“……我只是, 在躲一個人, 我流浪到了很遠的星球，意外被傅先生救下。我本來以為他們是在外探險者，結果他們卻回了這裏……所以我……”小雨換了口氣，“……我想要一個能藏身的地方，但在這個星球上，哪裏都太危險了。”

事情瞬間變得複雜，周歲尋看小雨的模樣，就覺得一時三刻怕是說不清楚。想了想，他道：“明天再告訴我吧，我至少得知道你身上發生了哪些事再做決定。你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再決定願不願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訴我。”

小雨點了點頭，他也明白的，不可能他今晚過來尋求周歲尋的幫助，周歲尋就會幫他：“……好，多謝小殿下。”

小雨暫時先走了。

周歲尋回到房內，傅祈硯問：“他來找你說什麽？”

傅祈硯對小雨都還沒太具體的印象，只覺得他話少膽小，又總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樣。

但頭一次來這裏，竟然就要求見周歲尋，還單獨跟他說話，傅祈硯挺擔心不是好事。

周歲尋不會瞞傅祈硯，如果真要留下小雨，他至少要跟傅祈硯商量：“他說他想留在這裏，因為他在躲人，問我可不可以。”

傅祈硯先是頓了頓，然後表情逐漸迷惑——他的飛船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擁有治療能力的人，結果現在要留在周歲尋這裏？哪裏都找不到有治療能力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的兩個都要在一起嗎？

“為什麽？”

“具體情況沒有細說，我讓他明天再告訴我。現在能知道的是，他跟我一樣，也有鳳凰血脈，而且……”

還有一個猜測，剛才周歲尋沒好意思當着小雨的面問。

但他賣了一個關子，傅祈硯接着問：“而且什麽？他怎麽了嗎？”

周歲尋心想雖然只是猜測，但告訴傅祈硯應該沒有關系，于是說了出來：“……我覺得他好像懷孕了。”

因為彼此對視，而周歲尋說出來時，盯着傅祈硯的雙眼神色中充滿凝重猶豫，傅祈硯差點接一句，這跟我沒關系，你別這麽看我。

還好穩住了沒說什麽傻話，傅祈硯問：“你還能感受到這個？”

“我只是懷疑，我第一次見到其他同類，也不确定這樣的感覺是不是準确。但他的氣味就是給我一種懷孕的感覺。”周歲尋告訴他，“而且他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他能對自己的身份能力僞裝隐瞞，但無法僞裝肚裏的孩子……所以我猜想，那股味道或許不是他的，而是孩子的。”

信息量有些大，傅祈硯撿到小雨不過希望飛船上有個能治療的人，但加上鳳凰血脈/懷孕/逃跑這些字眼後，小雨的身份也變得撲朔迷離，說不定連小雨這個名字同樣是假的了。

“那你會讓他留下來嗎？”

“……我不确定，因為他是難得一見的同類，我心裏偏着是想答應的。可又怕自己一時沖動了，所以我才叫他明天跟我說具體情況再決定。”周歲尋很少為這種事情做決定，還從來沒有人向自己提過這樣的求助，“你覺得呢，如果他真是遇上了什麽麻煩，我應該要幫他嗎？”

要不要幫傅祈硯不确定，但他确定自己有點喜歡這樣善良的小皇子。

這是突然而來的情緒，在聽到周歲尋想幫的時候，傅祈硯莫名有些心動。

忘記小皇子的腦袋是不能給人揉的，傅祈硯的手就這麽下去了——畢竟前晚睡覺的時候他也揉了，這麽可愛的小家夥不給人揉才是可惜了。

傅祈硯下手了都沒反應過來這會讓周歲尋不高興，邊揉邊說：“你想幫就幫吧，只要确定他沒危險就好。”

周歲尋也一樣，還沒個反應，一顆腦袋就被傅祈硯揉的亂七八糟了。

到底跟睡覺時那種放松的狀态不一樣，這是周歲尋雷區，跟誰碰沒關系，一聲不吭就下來誰都是找死。

周歲尋一下就大聲叫了出來：“呀！”

吓了傅祈硯一跳。

“你幹嘛！”

小皇子生氣了，一雙眼睛瞪的圓鼓鼓，是下一秒要咬人的架勢。推開傅祈硯的手時還送了他一道抓痕。

傅祈硯吃疼後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這手下去太自然了：“抱歉，剛才你太可愛，手就自己下去了。”

前一刻還瞪着眼睛的周歲尋聽到這句話後，軟和了下來。

傅祈硯說他可愛。

周歲尋又不好意思，他避開自己的視線，說道：“……不要突然摸我的頭，你吓到我了。”

傅祈硯發現要求好像降低了，上回他碰，小皇子說的是不能碰，但這回只是不能突然碰了。

他試探說道：“好，那下次經過你允許。”

随後觀察着周歲尋的反應，卻發現小皇子沒指出他這話哪裏有問題。傅祈硯頗為驚訝，雖然前兩天相處疏遠，但現在周歲尋好像比以前更親近他了。

第二天周歲尋起來的時候，小雨早已在等他。

這回傅祈硯跟着周歲尋一起，他也得留下來聽聽小雨的理由是什麽——畢竟小皇子性格單純，萬一被騙就糟糕了。

經過一夜的思考，小雨看上去已經做好準備，見傅祈硯在旁邊，沒有再提出要跟周歲尋單獨說。

他主動坦誠，說自己是映空星的人，一個小家族的私生子，同時也是家族争鬥的犧牲品。父親去世之後沒人再保護他，而繼母厭惡他，為了利益強迫他跟不喜歡的人結婚，受了很多委屈。

因為他從來沒有開心過，最後想，反正在哪裏都不開心，在映空星或映空星以外的地方也沒有區別，所以選擇了逃離，一路流浪到了傅祈硯找到他的那顆星球上。

他被移植了四個皮下追蹤器，路上自己銷毀了三個，還有一個在後背中央，挖不出來。不過他在後來那顆星球上待了很久，或許是距離的緣故導致追蹤器失效，追他的人沒有再出現。

遇上傅祈硯時他身體的情況已經不太好了，孱弱的身體漸漸撐不住過多消耗，他本以為傅祈硯一夥是四處流浪的星際獵人，自己能得救，哪裏想到最後傅祈硯帶着他一塊兒回了知更星——一顆距離映空星根本不遠的星球。

“找我的人一定已經知道我在知更星上了，我前幾天看到好多映空星來的人，不過我是跟傅先生的人在一起，後來一直在飛船上，所以他們暫時還查不到。”他哀求周歲尋，“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我不想再被抓回去，希望你能幫幫我。”

周歲尋在皇宮長大，很少經歷外界陰暗，很難想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事。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并同情小雨的遭遇。

而傅祈硯聽着，想到前兩天托自己找人的生意夥伴，還是多問了一句：“你能把真實姓名告訴我嗎，還有在找你的家族，至少讓我核實一下真假。”

說實話，小雨沒有很相信傅祈硯，尤其知道傅祈硯是個商人後，他就不想讓傅祈硯知道自己的情況。但他相信周歲尋，或許也是同類的緣故，他能感受到周歲尋周身友好溫柔的氣場，所以才會向他求助。

而且周歲尋是皇室成員，皇室成員大概不會像商人那樣老奸巨猾，所以小雨才會将自己的真實情況說出來。

小雨對傅祈硯的問題有些戒備，但周歲尋聽了覺得傅祈硯這麽問也沒錯，就道：“對，你至少将名字告訴我，核實過後，我才能知道你說的真假。你放心，如果是真的，我不會坐視不管的。”

周歲尋這麽說，小雨才放心：“映空星只有貴族才配擁有姓氏，我只是一個私生子罷了，沒有姓，小雨就是我的真名。在找我的人姓顧，顧家在映空不算多高階的貴族，但他們很有錢，大部分貴族也都支持顧家，而且他們跟皇室的關系也很親密。”

傅祈硯沒想到這事能這樣巧。

還就是顧家的顧峥在找人，當時顧峥給他的名字是顧雨，結果這個顧雨竟會是他在外面撿回來的小雨。

當人面傅祈硯沒說，後來單獨跟周歲尋說的。

周歲尋也意外會這麽巧，他先問：“既然是你的生意夥伴，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傅祈硯無奈：“我對他平日為人處世如何不了解，但從我們有過的接觸來看，并不是太溫柔的人。”

“那我應該要幫小雨，他是我這麽久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同類，而且他很可憐。”周歲尋道，“那個姓顧的人，竟然還因為他的身體嫌棄他，太過分了。血統不純導致的身體難受是很痛苦的，我不想再讓小雨被那人抓到。”

傅祈硯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的小皇子心軟善良，聽着小雨講起身世時，就已經真情實意地氣憤好幾次了。

“先讓他在這裏留下來吧，想個辦法幫他把追蹤器拿出來，之後他想去哪裏就是他自己的決定了。”周歲尋皺着眉，“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懷小寶寶了……你說我要不要問問他？萬一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辦？”

“這樣的事情，難道他自己會不知道嗎？”

“可要是知道，還會到處跑嗎？”周歲尋說着，靈機一動，“對了，我可以叫醫生給他檢查身體，這樣就能很自然地知道是不是了。”

但這個提議不甚意外地遭到了小雨反對。

周歲尋提出讓醫生來為他檢查身體的時候，小雨連連搖頭：“不用了，我沒事的。”

“讓醫生檢查一下不好嗎，你看上去很虛弱。”

“沒事的，我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休息一段時間後，我就會離開這裏的。”

周歲尋沒忍住直問道：“……你懷孕了，是嗎？”

小雨頓時僵住。

“有很淡的氣味，旁人可能無法察覺，但我能感受到。”

沉默了許久，小雨才慢慢說道：“……孩子出生前，我會離開這裏的。”

“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周歲尋就是不解，“既然你讨厭你的丈夫，婚姻是被迫，為什麽還要留下這個孩子？”

小雨略有些苦澀：“……因為這也是我的孩子，我無法放棄。”

晚上傅祈硯在書房處理數據，周歲尋從外像陣風蹿到他面前：“我一定要幫小雨，你千萬不能告訴顧家他的下落。”

白天還算淡定，結果到晚上這麽激動，傅祈硯問：“發生什麽事了？”

周歲尋沒說原因：“你只要答應我，千萬不能因為合作關系就将小雨的下落告訴顧家了。”

傅祈硯原先就沒打算說，這是顧家家事，能找到這裏算顧家本事，找不到也與他無關。

可周歲尋這麽說，傅祈硯就想故意逗逗他：“你這話，是以小皇子的身份，還是以……”

以什麽？以我老婆？

傅祈硯開口後才發現這話不太好收場。

不過周歲尋沒有聽清：“……以小皇子的身份有用嗎？”

傅祈硯便道：“以什麽身份都有用，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周歲尋笑了：“小雨還不相信你，說你指不定就透露出去了，我告訴他你一定不會的。”

傅祈硯看着周歲尋笑也笑了：“你這麽相信我？”

“嗯。”周歲尋點頭，“我相信你，你現在是我最相信的人。”

傅祈硯的心一下暖了起來，他喜歡被周歲尋信任的感覺。

這件事本能風平浪靜地過去。

後來周歲尋從皇宮裏請來醫生，為小雨取出了背上的追蹤器。追蹤器受到一定損壞，只能給出人的大概方向，無法細準到具體位置。一拿出來就被小雨火速銷毀。

周歲尋挺希望小雨能留下來，這是他的第一個同類，他也想看看小鳳凰寶寶會是什麽樣。

但小雨最終沒打算在這裏待太久，因為在知更星他同樣無法安心，決定等到身體好些了就離開。

結果不知怎麽被傅史德知道了。

傅史德想要顧家的資源，主動去跟對方談好了條件，再來勸他們将小雨還給顧家，沒必要為了這麽一人破壞他們跟多年生意夥伴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