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聽到終于可以将黑布摘下來,傅祈硯才放下心,這聲音是小皇子的,不是別人。
他單手将黑布解開,光明重回的一瞬,他最先看向的是自己的手——那裏面還包裹着小皇子的腳掌。
腳趾根根圓潤可愛,腳背細膩白皙,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尊貴的小皇子連腳掌都透着嬌氣。
視線這才從下往上走去,傅祈硯去看這小皇子到底長什麽模樣。
或許心裏是有着那麽一點兩點好奇期待的,畢竟這是自己未來的配偶,也是至少未來幾年內,傅家需要照顧讨好的對象。
目光落在小皇子那張白玉般的臉龐上時,傅祈硯還有一點慶幸,還好不是長相奇特之人,這位小皇子生的精致極了。眼眸是好看的灰藍色,鼻梁秀氣高挺——就是輕皺着細眉,嘴唇微抿,似乎是有些不開心。
傅祈硯還以為他是因為今天要舉行的婚禮而不高興,可當他将小皇子的模樣完全看盡後,隐隐約約就覺得,這人的面貌無比熟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傅祈硯盯着周歲尋,他确定自己一定是在哪裏見過這個小皇子,可到底是在哪裏,怎麽一下子就想不起來了。
周歲尋被傅祈硯這樣盯着,心跳加速,緊張起來。
他不确定傅祈硯是不是認出自己了,畢竟他們見面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而今天他算是隆重打扮了一番,或許相較先前有些不同。
但即便現在傅祈硯還沒認出也是暫時的,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是誰了。
只是按照規定,他也需要親吻傅祈硯的額頭,宣以同樣的誓言。
所以周歲尋趁傅祈硯還沒反應過來的間隙,立刻俯身親吻了他的額頭,說道:“我願意。從此我會尊重您,忠誠于您。”
周歲尋俯身靠近的那一刻,身上的奶糖香氣最濃烈。
傅祈硯嗅到滿鼻腔的香氣,宛若大夢初醒——這就是小黑啊,就是這一個月來,自己将皇家巡邏隊附近居民都查了一遍,卻始終沒有找到的那個小家夥。
傅祈硯滿眼不敢置信,他平生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他還在處處尋找這個帶有神奇能力的小家夥,結果他竟然就是這個星球的小皇子,今天正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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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很少将情緒外露的人,可此時此刻完全呆滞傻眼,再想,難怪上一回來的時候小皇子不肯見自己,原來是因為這樣,竟然是因為這樣。
他還在想自己要娶的小皇子到底是長什麽模樣,結果早在一個月前,他們就已經相處過幾天,而自己更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就一點很不好。
傅祈硯想起來,當時他聽到了自己跟傅史德說話,問自己是不是不願意跟小皇子成婚,那時傅祈硯覺得他多嘴,現在想,大概是那些話傷到了他。
四目對視。
他們就這樣看着彼此,雙方眼神複雜,誰都沒動。
周歲尋連眼睛都沒眨,傅祈硯經過盛裝打扮,一身貴族英氣,看上去俊朗不凡。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周歲尋就覺得他長得好看,可那回傅祈硯穿着随意,說話又嚣張直白——或許也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對比,所以周歲尋愈發覺得他今日與衆不同。
他們默默對視不語的時間維持太久,久到站在一旁的宮人忍不住提醒:“兩位殿下該去向帝後行禮了。”
這才将兩個人點醒。
周歲尋覺得傅祈硯一定是認出自己了。他不敢去看傅祈硯,但目光還是會忍不住往傅祈硯身上落——他會不會因此生氣?會不會無法接受自己對他這樣的隐瞞?
可從傅祈硯的表情來看,好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周歲尋看着他起來,接着将自己橫抱起,然後一步步走出了房間——在到傅家以前,周歲尋的雙腳不能落地,反是需要步行的地方都必須由傅祈硯抱着,或落在花瓣鋪滿的地上。
從周歲尋的宮殿到帝後的正殿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這跟剛才讓傅祈硯蒙眼找人一樣,都算是對他的考驗,而且一路還有許多宮人相随,傅祈硯也不能夠偷懶。
周歲尋抱着傅祈硯的脖子,心裏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他覺得到這步自己或許該說些什麽,可又好像說什麽都不太合适,因此只有沉默應對,一直沒有開口。
身後的宮人并沒有跟很近,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傅祈硯先開口說話,他說:“原來是你,難怪我找了許多叫小黑的,卻沒有一個是你。”
傅祈硯這麽說,周歲尋臉都紅。
現在看,當時自己隐瞞身份還編造這樣一個假名的行為好像特別蠢。
“我……”周歲尋只說出這麽一個字,其他該說什麽,就不知道了。
這種感覺太尴尬了,跟他心裏想的一模一樣,唯一好些的地方是現在他被傅祈硯抱在懷裏,所以不用去看傅祈硯是什麽模樣。
當然,傅祈硯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開始懊悔,要是先前沒讓周歲尋聽到自己跟傅史德說過什麽就好了,這樣現在他還能說些場面話出來。就算周歲尋是不是金尊玉貴的小皇子,單是為了他的能力,傅祈硯都保證會好好對待他——更不用說傅家還需要他在整個貴族階級中站穩腳跟,至少在這個目的達成以前,傅家都會對盡可能對他好。
偏偏他當着周歲尋的面表達過對這樁婚事不是很滿意的樣子,眼下再想着補救顯然是有些晚了。
難怪上次周歲尋都不願意見他,即便到了房間,還要用大屏風将他們隔開。
不過再想到上次,傅祈硯就順着想到,哪怕是那樣的前提下,周歲尋都還是給自己送了禮物——那水晶上全是周歲尋的味道,也許他就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他了,只是他一直沒有發現。
傅祈硯又覺得,也許一切都還有補救的機會。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傅祈硯直白地問道,“在飛船裏的時候你不說,我能理解。可為什麽上次也不見我,還不告訴我?”
周歲尋之前也覺得自己這樣隐瞞不好,可被傅祈硯質問,就下意識為自己辯解:“如果你有心,你上次就該發現我是誰了……”
周歲尋這麽說也沒錯,傅祈硯也覺得自己的反應遲鈍太多了,竟一直到今天才發現。
抱着周歲尋到了帝後的殿內,傅祈硯才将他放下,周歲尋光着腳落在花瓣裏。
向帝後辭行後,傅祈硯就算完成接新娘這步了,接下去便是坐馬車離開皇宮,帶着周歲尋前往傅家打造的宮殿內舉行結婚儀式。
周歲尋站着,而傅祈硯是單膝下跪。
帝後對這樁婚事沒有任何不滿,傅祈硯除了沒有貴族的身份外已經是各項條件最适合周歲尋的人。更不用說傅家富可敵國,與他們結親,對皇室而言也有不少好處。
帝後能說的無非就是那些官方的祝福說辭,讓他們互相扶持互相照顧。
辭別帝後後,周歲尋又被傅祈硯抱着坐上了馬車。
這時,宮人将半張面具遞到傅祈硯手邊:“請殿下為小皇子戴上吧,這是皇後的吩咐,小皇子的模樣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看去了為好。”
傅祈硯沒有立刻接過來,他先看了看周歲尋,似乎是在等待他的意見。
周歲尋下意識就差點順從答應,只是想到從今天以後,他就要去到別的地方生活了——為終結父母對自己的提防擔憂,他想自己已經将能做盡的事情都做完了,這面具就像是宮中層層将他圍繞的枷鎖,但現在他已經不想再被這些東西束縛了。
最後周歲尋說道:“不用,我不想戴,我的模樣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宮人猶豫說道:“皇後也是為了小皇子考慮……”
周歲尋沒等對方将話說完,又堅決說道:“我不戴。”
宮人将目光投向傅祈硯,但傅祈硯也沒有将面具接過來。
畢竟之後要跟自己相處的人是周歲尋,而周歲尋又有他心心念念想要的能力,自然是周歲尋的看法更重要些。
傅祈硯道:“不戴面具,我們出發吧。”
兩位都不答應,宮人只好退下了:“是。”
由十二只獨角獸拉着的馬車終于出發了,周歲尋跟傅祈硯并排坐着,這路上沒再說什麽話。
因為馬車很快就會駛出皇宮,路邊能看到的民衆也漸漸多了起來。
周歲尋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圍觀,但心頭卻沒什麽緊張害怕的情緒。前後有宮內最專業強大的護衛送行,身旁還是能力不凡的傅祈硯,周歲尋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遇到危險。
周歲尋的心情又莫名輕快起來,看着路兩邊圍着的民衆都在笑着沖他揮手打招呼,有好多人都在為了這件事情高興,他也應該高興,而不是愁眉苦臉的。
很快到了傅家,一下馬車,周歲尋就看到了地上用花瓣鋪出來的一條長道,竟從大門的位置一直鋪到了舉行婚禮的正殿。
要知道皇室婚禮上,即便是只用來踩的花瓣,那都是非常珍貴罕見的。
可皇宮裏都只是鋪在周歲尋房間跟帝後殿內的花,傅家卻直接鋪了一條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