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擔驚受怕了許久, 孟念念一直強撐着不合眼,在确定了北疆王的軍隊不會傷害高粱它們後, 她趴在高粱的背上,緩緩地閉上眼睛,進入深眠。
高粱察覺到小宮女睡着了, 輕輕地走到軍師面前,看着軍師身上的披風。
軍師受寵若驚, 雙手供上披風。
對于軍師的識相, 高粱十分滿意, 讓身後的一頭最為俊朗的黑馬帶軍師出去轉一圈。
黑馬四肢彎曲, 卧下。
軍師不可思議地看看純棕馬嘴裏的披風,再看看橫卧在他面前的黑馬, 臉上一剎那地癫狂, 心裏點燃了爆竹, 噼裏啪啦, 暈暈乎乎。
小将推一下軍師, “快,機不可失。”
軍師回神,笨手笨腳地趴到馬背上, 學着小宮女的樣子, 趴在黑馬背上, 渾身僵硬。
黑馬慢慢地站起來, 雖不如小宮女坐它背上時小心翼翼, 但也是穩穩當當。
黑馬在馬場上不緊不慢地小跑着。
軍師漸漸地适應黑馬的速度, 鼓起勇氣坐起身。
軍師想想自己屢次學騎馬卻被馬摔下來的悲慘經歷,再看看如今不需要任何騎馬技巧就已實現的騎馬夢想,自我感動的淚流滿面。
黑馬帶着軍師小跑了幾圈,在剛才的位置橫卧下來。
軍師輕手輕腳地從黑馬背上趴下來,唯恐不小心踩到了什麽地方把黑馬踩疼。
所有人用羨慕的眼神看着軍師。
軍師趾高氣昂,把所有人的披風全部搶走,給小宮女鋪一個舒舒服服的草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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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對如此有眼色的軍師更滿意了,贊賞地用尾巴拍拍他的背。
軍師心花怒放。
高粱把小宮女溫柔地放進草窩裏,再叼着披風給她蓋上。
所有馬圍過來,護着小宮女,與這一群人對峙。
經歷了一番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軍師更改了自己的定位。
他和這群人不一樣,他是被純棕馬賞識被黑馬背過的人。
他不是這群人的代言人,而是這群馬的代言人。
軍師看高粱對這群人不待見,挺身而出,攆人,“傻站這裏幹什麽,再看也不是你們的,這些馬只承認小宮女,有我在,你們別想不要臉地搶。趕緊走,純棕馬生氣了,你們誰也別想落好。”
被軍師搶走披風的大将,“狡詐。”
被軍師拽走披風的小将,“老狐貍。”
一群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來。
烏龍城滿是血腥和殺戮的腦子裏多了一雙水潤的墨玉,心情很好。
軍師自認為他被純棕馬接受了,心情更好。
兩個心情好的人,對世家多了點耐心,舍掉可能引起動蕩的一刀切計劃,挑選鈍刀子慢慢刮的保守法。
世家底蘊深,肯定有好馬,既然舍不得錢,那就舍了馬吧。
搶錢可能會逼的其他世家合作,搶馬這點無傷大雅的小事兒,可以有。
對軍師的這個焉兒壞的主意,上上下下的将士雙手雙腳贊成,他們看過世族家的嚣張樣子,早想割世族家的肉讓他們疼一疼,可惜,為了大局,一直忍着。
為了不影響他們北疆王軍隊的名聲,他們會有禮有節地借馬,借個幾十年。
世家被他們的無賴氣的頭頂冒煙,卻也在他們的容忍範圍裏,忍耐着他們牽走一匹一匹的馬。
軍師待在馬棚裏整整十天,跟着小宮女學會了怎麽根據骨相識別好馬,又把這些方法整理成冊。
校尉頭懸梁錐刺股地背會了這本書冊,也學會了識別好馬。
世家咬牙,看着北疆王軍隊的人樣子随意地牽走他們重金買來的馬。
全牽走,他們還可以去街道裏敗壞一下北疆王軍隊的名聲,這群做事跟土匪死的人竟然會看馬,只挑走了好馬。
有些世家懂馬,養的好馬多,看着幾乎被搶空只剩下一兩頭老馬的馬棚,咬牙切齒,狠的眼睛漲紅。
有些世家不懂馬,無所謂地看着他們牽走兩頭馬,想了想其他世家那副痛到極致的衰敗表情和空蕩蕩的馬棚,再看看自家一馬棚的馬,覺的北疆王軍隊在有意拉攏他們,自作多情地供上一箱子黃金來表示他們已經明白了北疆王的意思,他們感激,但他們威武不能屈。
誤打誤撞,結成一張網的世家大族隐隐地松動。
挂上牌匾的北疆王府裏的九位幕僚看着這幾箱子黃金,笑的一臉不懷好意,軍師捂眼,以前不覺得,在馬棚裏待久了,看多了小宮女清淩淩水靈靈的大眼睛和純棕馬它們純粹無垢的大眼睛,他就看不得這種滿是算計的眼神。
太醜,太髒。
簡直了,要不是他們暗戳戳地出陰謀詭計來攪渾世家這個大水缸時他呼吸急促,他都以為他和小宮女一樣是個美好的單純的靠技術吃飯的人。
他都快忘記他有一肚子的壞水。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他裝良善去坑錢總是不成功,現在,他有把握了。只要跟小宮女多說說話,他連自己都能騙過了,還騙不了其他人?
軍師實驗性質地去馬棚裏找小宮女說話幫小宮女幹活一段時間後,挑出一家作風清正的世族家去哭,效果非常顯著,心腸軟的人跟他一塊哭了,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
他成功地哭來了這一家三分之二的家産,這一家還給的心甘情願。
別管他們心思是什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錢代表的意義。
皇城裏的衆多世家織成的大網已經搖搖欲墜。
孟念念坐在高粱背上,看看馬場上突然出現的千匹馬,再低頭看着一身铠甲的北疆王。
烏龍城手摩挲了下刀柄,“給你。”
孟念念歪頭,滿眼疑惑。
烏龍城也不吭聲,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兩人長久地對視。
軍師裝模作樣地捂嘴輕咳一聲。
孟念念看一眼軍師,閉眼趴到高粱身上。
烏龍城看不見溫潤明亮的墨玉,冷冰冰地看向軍師。
軍師無所畏懼,這個殺氣騰騰的刀刮似的眼神,他習慣了。
經歷了一塊在馬棚吃飯一塊在馬棚睡覺的同甘共苦後,軍師自來熟地把自己定位成小宮女最親近的人,“念念,這些馬全是上好的骨相。”
孟念念抱着高粱的脖子,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軍師突然想起昨晚夫人的感慨,心頭一熱,開口:“念念呀,我當你爹吧。”
孟念念愣一愣,緩緩地搖搖頭。
她有孟氏玉佩,是有家族的人。
軍師不放棄,“念念,你不要拒絕的這麽早,你再想想,我的官職大,你要是認了這門親,就可以在皇城橫着走,誰敢讓你不舒服,我都能替你出頭。”
孟念念安靜地看着他。
軍師提出條件,“只要你讓純棕馬帶我在皇城裏繞一圈。”
孟念念抱緊高粱,扭頭,不看他。
烏龍城一腳踹開軍師,伸手想摸摸孟念念的頭發。
高粱警惕地閃開。
手落空。
看見這一幕的軍師幸災樂禍地嘿嘿笑。
烏龍城冷冷地瞥他一眼,從袖口裏掏出一兩銀子。
這一兩銀子是他全部的財産,以前的錢都買肉吃了。
軍師哭回來的錢是整個軍隊的錢,被幕僚們全部用到災區去了。
孟念念側臉看他。
烏龍城看着她的眼睛。
兩人無聲地看着彼此,如靜止的畫。
這樣的畫面,軍師在這兩個月裏看過了無數次。
一個不會說話,一個不喜說話,兩個人就這麽看着對方,他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看什麽。
軍師背着手,老烏龜般,慢吞吞地離開。
烏龍城把手心裏的一兩銀子再往前伸一伸。
孟念念嘴角慢慢上揚,眉眼彎彎地拿走他手心裏的一兩銀子。
她知道他有多窮,這一兩銀子是他的全部。
千匹馬定居馬場,準确來說,定居在整個皇宮裏。
皇宮被一場火燒的幹幹淨淨,幕僚們考慮到他們軍隊的拮據程度,果斷地舍棄了皇宮,把曾經的北王府和東王府合二為一,改為北疆王府,作為落腳點。
北疆王府足夠大,軍師從安全上考慮,把孟念念勸到了這裏。
她在北疆王府裏最大的一個房間裏睡覺,二十二匹馬各有分工,五匹守在她的床邊,剩下的守在門口。
幕僚們嘆為觀止。
“有見過馬和主人同生共死的,也見過馬忠誠原主人,寧死不屈的,真沒見馬這麽……溺愛主人的。”
“我要是有這麽一匹馬,此生無憾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麽養的,把它們養的這麽有靈氣。”
“你說咱們跟小姑娘好好打交道,咱們能像軍師那樣借匹馬威風威風嗎?”
“可以試一試。”
孟念念再次醒來,正準備出門時,北疆王的幕僚夫人來拜訪。
高粱放下小宮女,用尾巴拍拍小宮女的背,讓小宮女和她們玩。
它們有玩伴,小宮女也該有自己的玩伴。
孟念念被高粱的頭推到前面,眨眨眼,對她們粲然一笑。
幾位夫人呼吸一滞,心跳劇烈跳動。
娘娘個腿的!怎麽這麽好看!
幾位夫人深呼吸,互相對視一眼,确定了,她們是北方娘們,皇城世族家的那套婉約的做派不足以表達她們的熱情。
幾位夫人釋放自我,撲過去,抱住小可愛這蹭蹭那親親。
孟念念承受着火辣辣的熱情,思考着,她的仙力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回來了,她不知不覺散發出來的仙女光環讓她們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