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賤則無敵
時間過得很快。
春潮過去後,曹家村那條河愈發清冽,如一條銀帶,纏繞着那兩座山。
下午,天氣宜人,李绮橙坐在草地上,擡頭看着對面山坡上那被拆得四零八落的老家。挖掘機在那片土地上碾壓出深深的痕跡,門前那棵搖曳在清風中的臍橙樹,今天就要被連根拔起了;屋後那口水缸,如今早已幹涸,被埋進了厚厚的黃土中。
以後我的家,到底在哪裏呢?她摘了一朵野花拿在手上撚,愁悶地想。
平安巷雖然住了十幾年,卻沒有讓她有真真切切的歸屬感。那裏承載了太多不好的回憶,除了勞累和辛酸,便是生活帶來的無奈。
天空蔚藍,微風挾着泥土的味道,遠處升起一縷縷炊煙。李绮橙出神地看着河裏游着的一群鴨子,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了自己被囚禁在那個柴屋的日子,聽到了嬰兒洪亮的啼哭聲和陣陣狗叫聲;她想起了那群警察推開門那一瞬間,她麻木的心情;還想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絕望日子,她身邊只有一個嬰兒時,自己奶水少,只能起床熬雞湯拼命大補的日子……
李绮橙掀開袖子,白皙的手腕上,一道粉色的傷疤突兀而醜陋。
我的人生為什麽會這麽坎坷?
她這麽問自己。
沒人回答她,她也得不出答案。只有清風在溫柔地撫着她的臉,仿佛在告訴她:沒關系,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真的會好起來麽?
她躺在草地上,慢慢陷入了深思。十幾分鐘後,暖陽将她烘焙得渾身舒适,困意襲來,李绮橙揉了揉眼睛,聽到一陣急促又有節奏感的腳步聲從河坎上傳來。
“橙子!”
馬方乾穿着一件白色的褂子,手臂和脖頸上跟被水淋了一般,濕噠噠的。他手裏扛着一袋水泥,“呼哧呼哧”地往養豬場那邊趕。
對面山坡有人摘了帽子,揮着鋤頭大喊:“哎!小馬哥,養豬場辦好了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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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馬方乾放下水泥袋子,大聲應着。
他低頭,對還在河邊曬太陽的李绮橙說:“橙子,快上來,要吃飯了,我請了鎮上的廚子過來,給工人師傅做了頓好吃的。”
李绮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要轉身往後面側面上去。馬方乾叫住她,“你踩這塊石頭上來,我拉你一把,那邊繞着太遠了。”
她停下腳步,看了眼那塊石頭,走過去。
“把手給我。”馬方乾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李绮橙踩上那塊石頭,使勁蹬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借力爬上了河坎。
“哎喲!”
一個略顯沙啞的中年女聲從對面傳了過來。李绮橙上了河岸後,見到曹家村有名的媒婆提着一籃子瓜菜從往這邊趕了過來。
“小馬,橙子,豬舍辦得咋樣啦?”她走了過來。
“李嬸兒。”馬方乾喊了她一聲,“正在弄,弄不了幾天。你吃晚飯沒,我讓人弄了好大幾桌。沒吃的話就過來。”
那媒婆是李绮橙一個比較疏遠的親戚,雖然都是姓李,可血緣關系淡薄得很。好在她這人為人熱情,每次見到李绮橙都要送些東西。李嬸兒擺擺手:“我家那個等着吃食呢,就不過去了,這樣啊,你拿些我新鮮摘的南瓜和豆角回去,反正我也吃不完。”
“這就不要了,我們那裏的菜也吃不完。”馬方乾禮貌地回絕。
鄉下人大都是這般熱情,平時在地裏摘了蔬菜見到熟人路過,都要贈一點給對方的。馬方乾又和她聊了兩句,沒多久李嬸兒就把話題引到他和李绮橙身上。
“你們要是辦好事,一定得請我做媒哈。”她笑意盈盈的,“橙子這些年受的苦,曹家村哪個人沒看在眼裏?有些個沒事嚼舌根,小馬你別放在心上,這姑娘好得很,勤快,又是大學畢業的,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這麽好的媳婦兒。”
馬方乾憨笑着應聲。
李嬸兒沒說兩句,就提着瓜菜往河坎那邊走了。馬方乾重新扛起水泥,對身邊的女人說:“橙子,走吧,去吃飯。”
李绮橙卻一動不動的。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離這裏不到二十米處,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高大男人正朝這邊走過來。在他的背後,還跟了一只黃狗。
馬方乾臉色變了又變——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居然跟到鄉下來了。
那條黃狗見到他之後,立刻搖着尾巴蹦了過去。
“勺子,過來!”馬方乾喊了一句。
聽到這個稱呼,席晔臉色一陰。那條狗從他褲腳邊擦過去,他下意識地就側身躲開。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條狗就是當天咬了他一口的喪門星!
原來是那個姓馬男人家養的。席晔眼睛一眯,難怪,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狗。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馬方乾轉過身,扛着水泥往前走,故意當沒看見席晔,側過頭對李绮橙說:“橙子,早點回去吃飯吧。”
李绮橙聞言,轉身跟在馬方乾後面。
她還真別的男人走了。席晔一路開車過來,疲憊不堪,為的就是見她一面。他已經半個月沒有見過她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想她。
席晔解開最上面的兩顆襯衫扣子,沉着臉跟了上去。
近水樓臺先得月,他怎麽能讓馬方乾那個小子占了李绮橙的便宜?
***
席晔一路跟到養豬場。在離豬舍十米遠的地方,有一間平房。平房外擺了幾桌菜,幾個中年男人袒胸露乳地坐在一邊喝茶打牌。
周圍除了李绮橙,就一個洗菜的大媽。見到這麽一個穿得整整齊齊的男人來到這裏,修豬舍的師傅都停下動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各位師傅們,馬上吃飯了。”
馬方乾把那包水泥放在地上,走到水池旁,邊洗手邊說。
李绮橙走進那間平房,去拿了把掃帚出來,清理地上的瓜子殼。她這段時間,一有空就會來這邊住。這裏雖然簡陋了一些,好歹有個遮雨避陽的地方。而在她來鄉下的這段時間,西瓜就會被送到席晔那邊去。
昨天這孩子還電話告訴她,他很想她。她其實也就走了三天而已,不過西瓜從小就沒和她分開過,如今分開這些時間,他在電話裏說着說着就哭了。
她帶了一張西瓜的照片放在身上,一想他就翻出來看看。還好,咬牙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她怎麽都要堅持。
事實上,李绮橙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麽。她只知道,有個奔頭也是好的,一旦忙碌起來,就不會像以前那樣胡思亂想,活在灰色的記憶中。生活好起來後,她就能在高文秀面前趾高氣揚地走過,給舅舅養老,幫助碧晨上大學。
只是……
李绮橙邊掃地邊往旁邊的男人瞟,他已經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鐘,沒有人搭理他。馬方乾也沒有招待他的意思。他跟個雕塑一樣矗在那裏,着實尴尬。
“李绮橙,兒子想和你通電話。”
他終于開口了。
李绮橙放下掃帚,最終還是朝他走過去。她見周圍沒人注意,就把他拉到後面的小竹林裏去了。
一到那裏,席晔本性就畢露無遺。
他将她抵在樹幹上,伸手就要去摸她的綿軟。李绮橙用力揪着衣服才沒讓他得逞。
“今晚跟我回去,兒子想你了。”他放開她,毫無尴尬之色地說。
李绮橙以為他真要讓她和兒子通電話才帶他過來的,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流氓的事情。她氣得臉通紅,而後做賊心虛般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人,這才松了口氣。
席晔見她面帶不悅,臉色一沉:“別以為那個姓馬的男人在這裏我就不敢做什麽,你是我兒子的媽,還想跟了別的男人?”
他說着說着,氣不打一處來,想起她和馬方乾獨處了幾天的時間,心裏就窩火,口氣也愈發惡劣:“你要是敢和他好,我就把兒子送到國外去。”
李绮橙頓時氣血上湧,對他“說”,你要是敢,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席晔不以為意,只是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
他放軟口氣:“你感受感受,我的心跳得快麽?”
對于他突來的轉變,李绮橙有些吃不消。她還處于憤怒的狀态,手腕用力掙紮着,捏起拳頭男人往胸口捶了一下。對于無賴,她真是不能手下留情了。席晔的本質她是看得一清二楚,這種男人就是賤,欠打!
他力氣大,輕而易舉就把她的手給包住。李绮橙又聽見他用很柔的語氣問:“你聽聽,我的心髒跳得快麽?”
她愣了,一擡頭,就看見他如春風般和煦的笑臉。
他問:“知道我的心為什麽跳得這麽快麽?”
她咬唇,低頭,不知道該作何應答。
席晔湊到她耳邊,“我的心跳得快,是因為我……”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語氣撩人,尾音性感,噴出來的熱氣染紅了李绮橙的半邊耳廓。
“你要紅杏出牆,我遲早被你氣死。”
說完這句話,他遠離她,好整以暇,似是嘲諷的語氣:“李绮橙,瞧你沒出息的樣子,是在期待我說情話麽?”
語氣又賤又壞。
誰知她走過來就是給他一腳,然後拔腿就往下面跑,頭也沒回。
席晔盯着褲子上的印子,淡定地将上面的灰塵拂去。
長進了。
***
李绮橙回到下面,見已經開始擺桌吃飯,就跑去水池邊洗了個手。席晔則緊跟其後。
“我還沒吃飯。”他站在她身後,淡淡道。
她轉身。你介意和這幫糙爺們兒一起吃麽?不介意的話就自己找個位置去坐。李绮橙告訴他。
席晔:“我只喝清湯就行,最近應酬太多,喝酒傷胃了。”
他說得這倒不假。最近參加了兩三個商業酒會,能抽空出來吃點養生的東西就不錯了。家裏雖然有專門的營養師,可也比不上一個貼心的女人,心思周到,把自己照顧得妥帖。
李绮橙聽他這麽說,倒也沒難為他,轉身把他帶進了自己平日裏住的地方。
不足十平米的房間就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桌子,衣物和洗漱的東西都是簡單擱在一旁的。她讓他在房間裏坐着,自己則去乘了一碗紅棗銀耳湯過來。半道上遇見馬方乾從臨時搭的廚房那邊過來,他焦急地問她:“橙子,那個男人沒欺負你吧?”
李绮橙搖頭,又示意了一下手上的碗。馬方乾有些失望,但秉着尊重她的原則,還是微微點了頭,轉身去招呼師傅去了。
回到房間裏,李绮橙見男人乖乖坐着,走過去把碗遞給他。
席晔喝了口,将碗放下,見她要出去,主動上前一步将門給關上了,把她堵在屋裏。“今晚跟我回去不?”
李绮橙點頭。這邊反正有馬方乾看着,她很放心。再加上她實在是想兒子了,買不到回城的汽車票,搭撘他的順風車也不會少塊肉。只要這男人不動手動腳她就謝天謝地了。
席晔的俊臉稍霁,正想說什麽,外面卻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吃的啥,這麽香?”
“趙大舅!吃飯沒,過來過來……”是馬方乾的聲音。
李绮橙側耳細聽,聽到“趙大舅”這個稱呼,臉色微沉。
說起老趙,和李绮橙的母親還有過一段“戀情”。那個年代,婚姻都靠說媒,趙錢城和李绮橙的母親是通過媒人說到一起的,後來女方家裏人反對,說是男方連面都買不起,就把女兒嫁給了李绮橙的父親。後來趙錢城承包了一片果園後,就愈發地闊,家裏還蓋起了小洋樓,可把李绮橙她外婆給氣煞了,只喊後悔。有段時間,李绮橙的父母還常常因為趙錢城吵架,所以李绮橙對他印象始終不太好。
不過招呼還是要出去打一聲的。李绮橙推開門,和趙錢城對了正着。
“閨女,回來啦?”
她點點頭。
“上我那兒坐坐,我那婆娘還說想送點自家做的柚子糖給你帶回去讓小孩兒嘗嘗鮮。”趙錢城笑笑。
李绮橙沒應,走出了房門。席晔就站在她身後,老趙見了,着實吃了一驚。
“席總?”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大哥獲得一個外號——賤賤。如果沒異議的話,以後大家盡量這麽叫他。
留言的妹紙越長越好看哦。
賤賤真是越來越賤了,馬上就要通過老趙搭關系,把自己的事業發展到果園這塊兒了,真是,為了追媳婦兒什麽辦法都用了,啧啧。可惜你要吃肉,還得集齊讀者們的意願,願意讓他吃肉的說一聲,不願意的也說一聲,我好統計統計。
小劇場:
某天,李绮橙問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某人,你當初是怎麽看上我的?
某人瞥了一眼她的胸:胸大,手感好,幹起來舒服。
李绮橙扔過去一個蘿蔔。
他反過來問:你又是怎麽看上我的呢?
她淡淡瞥了一眼他的褲裆:沒耐力,短,軟,我晚上不用費力。
賤賤:……
-----------賤賤在哭泣:我已經重振雄風了!!!為毛要看不起我!!!------------------
沒辦法作者就是這麽安排的【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