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屬感

第29章 （過去）

進門就看到葉乾手上夾着煙弓着背坐在沙發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威嚴，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也不看他：“你過來。”

顧念站在玄關頓了頓，手心上一層薄薄的汗，他下意識的捏緊拳頭往裏走，準備好承接聽到的消息。

等他坐下了葉乾擡頭看了一眼又抽了兩口煙，拿了個粉色的手機遞給顧念，也不說話。顧念認出這是葉冬冬的手機，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想碰她的東西，也不明白葉乾為什麽給他這個，也更加疑惑他叫他回來的目的，直接問出來：“這是什麽？”

葉乾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我還想問你這是什麽呢！”

自從他們結婚以來這還是葉乾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好像他真的是家長一樣，顧念斂了眉目，他越是不耐臉上越是一幅平淡的表情，伸手接過手機随便按了個鍵，屏幕亮起來的一瞬間他的心髒猛烈的跳起來，按鍵往後翻，直到看到最後一張照片時臉色變得煞白，照片裏的人是他和沈含，應該是在他們下晚自習的路上拍到的，他已經無心去計較葉冬冬這麽做的理由了，他放下手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我媽是因為這個去醫院的嗎？”

葉乾抽了最後一口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冬冬昨天拿給我們看的，你媽立刻就暈了過去，送到醫院才檢查出來她已經懷孕了，”說完看了顧念一眼才再開口，“2個月了。”

顧念垂頭看着地板半天沒說話，他腦子裏很亂，各種畫面念頭閃過，有無措，有憤怒，有愧疚，想喊，想打，還想逃。

見他沉默葉乾又開口：“······你媽媽今年已經39歲了，醫生說像她這種高齡産婦風險是很大的，”然後站起身往外走，“我先去醫院，你好好想想吧。”

······

顧念保持這個姿勢坐了一夜，兜裏的手機也響到了淩晨，他知道是沈含，可是他動不了，像是沒有力氣，天光微亮的時候他動了動脖子頸椎傳來一陣刺痛，手機再次锲而不舍的震動起來，他伸手去摸手機，整個手臂也是一陣酸麻。

電話接起的一瞬間沈含就咆哮出聲，還是第一次聽見：“怎麽不接電話！出什麽事了嗎！”

顧念眼睛酸澀，張了張口沒發出聲來，沈含聽不到他的聲音又着急：“喂喂？是顧念嗎？顧念？”

顧念清了清嗓子，嗯了一聲：“是我，對不···”

沈含長出了一口氣：“你吓死我了，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怎麽了，聲音聽起來這麽怪，出什麽事了嗎？”說到後面語氣轉的柔和起來。

顧念喉結滑動控制了下情緒：“···我沒事，是家裏有點事，對不起。”

沈含的聲音變得越發輕：“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我媽媽突然暈倒住院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幫得上什麽忙嗎？”

顧念搖頭：“不用，醫生說好好休息就行了······我、這段時間可能都要留在醫院。”

聽出他聲音裏的疲憊沈含有些心疼：“昨晚是不是沒睡啊，你好好照顧阿姨，也好好照顧自己行嗎。”

“嗯，你是不是也沒睡好。”

“我擔心你嘛，你去睡會兒吧，昨天才剛考完試呢。”

“嗯。”挂了電話顧念垂着手臂又沉默着坐了一陣，站起來去洗漱，收拾好了換了套衣服往醫院去。

醫院，病房外。

顧念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靠牆看着來往的醫生、家屬和病人或匆忙或悠閑的從他面前走過，心中一片茫然，感覺有人在拍他肩膀時才發覺雙腿酸軟，站直了和來人打了聲招呼：“葉叔叔。”

葉乾手上拎着一袋水果，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顯然剛從外面進來，他往病房裏望了一眼再看看顧念：“進去吧，想好該說的話。”

顧念跟在葉乾的身後進了病房，林卉羽閉着眼睛在休養，看起來憔悴了不少，聽到聲音睜開眼先看到葉乾，臉上的笑還沒收回看到顧念站在旁邊，嘴一抿閉上眼不看他。葉乾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勸她：“說了不動氣的啊。”

林卉羽眼皮一抖，下意識的伸手撫上小腹，睜開眼看顧念：“你來幹什麽？”

顧念握緊身側的手，避開眼不去看她保護小腹上的動作：“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離開病房，快步向外走去，他不想撒謊無法說出她想聽的話，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說真話故意氣她。

“他····！”林卉羽指着門口對葉乾只說出來一個字，胸口大起大伏喘了幾口氣，又閉上眼，兩顆淚珠從眼角滑下，雖然照片已經宣告了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多少希冀顧念能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的兒子變成了這種人，這種在她的世界裏提都不願提的人。也許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還揣着其他想法，為什麽她的兒子一直對她那麽冷淡，對周圍的人包括葉乾在內永遠都是一副疏離的态度，而照片上的他笑的自然且開懷，甚至帶着一絲天真，竟然還是對着一個男人，不，一個男孩兒。這兩天時間她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閃過各種各樣的畫面，她覺得自己沒什麽對不起他的，她給他提供了還算可以的生活條件，怕他介意她再婚的事也盡量給他自由，接受了他某些在成人看來沒禮貌的行為，當然，也有另外想法一閃而過，比如照片裏另外的那個男孩兒是不是就是他從前提起的那個朋友，顧念認識他的時間以及那時候發生的事，但立刻被手機上那幾張照片所引發的憤怒代替了，巨大的憤怒趕走了她的愧疚與無力，讓她避免與那股毀滅性的力量正面交鋒。

憤怒有時候是人自己給自己安全感的一種方式。

葉乾一邊幫她順着胸口一邊讓她不要生氣：“想想孩子想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