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口小甜酒
好在林一安只有片刻失态, 很快回過神, 車子也恢複了原先的速度, 繼續在早高峰的車流中向前行駛。
只是再開口時的聲線聽起來比剛才要冷淡一些,問她:“為什麽?”
喬瑜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沒聽出他語氣的變化, 一五一十地回答:“因為我忽然發現,只要你爸媽和我爸媽以為我們結婚就夠了, 他們總不可能來檢查結婚證……反而我們之間多一個法律上的義務關系并不保險, 你想想, 萬一我準備跟你離婚的時候請了個很好的律師,最後把你的財産黑走一半跑路了怎麽辦?又或者我以後不小心染上賭瘾跟毒瘾, 欠下高利貸跑路了怎麽辦?你在這兒有這麽多不動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人家到時候肯定都向你讨債……”
她轉頭看着他,話說得很誠懇, 全是為他着想的邏輯, 清亮的眼睛裏還帶了點躍躍欲試的意味。
或許是她話裏咒他的成分太多, 又或者是她提起不領證時興沖沖的态度, 林一安聽着聽着就忍不住覺得煩躁,有種抓在手裏的東西轉眼就要滑走的感覺。
而他一旦心情不好, 臉上的表情就更淡, 末了語氣毫無起伏地告訴她:“你要是後悔了可以直說,我們一開始約定的就是無條件離婚,現在領證也是, 你不需要為這件事找這麽多借口。”
“……?”喬瑜嘴邊的話全都被他這句給堵了回去。她原本還以為他會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和她一拍即合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但現在看來他的态度和她預測的完全相反,好像還……生氣了?
但喬瑜完全找不到他生氣的點在哪裏,因為怎麽想都是沒有這層法律關系更保險,反過來想想,她當然也怕他誤入歧途染上黃賭毒,最後把她拉下水家破人亡。
後座的林幼檸全程聽着他們倆的對話沒吱聲,這會兒氣氛僵下來後更是安靜如雞,只是腦袋裏有些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她可還記得她哥之前放過的狠話,按理來說現在喬喬主動提出不領證,他想的就該是怎麽在孫嘉莉面前把無證婚姻瞞得天.衣無縫才對,但現在他還第一個不高興了,那豈不是……嗯?
……
等車子快開到星外校門口,林一安也把心态從心涼調整到冷靜了,開口提醒她:“我爸媽是生意人,簽合同不可能不看條款,結婚也不可能不看結婚證。這件事你可以再考慮一段時間,如果後悔了就告訴我,今天領證的安排也先取消。”
喬瑜的嘴唇都被他的低氣壓震懾得有點發幹,忍不住舔了舔,小聲回答:“我沒後悔,就是這麽一想……如果你爸媽會檢查證的話,那就今天去領吧……”
她本來只是為了偷懶冒出的這個想法,現在劉瑩那兒她都板上釘釘要結婚了,要是突然給她搞一出悔婚,她怕是這輩子都別想踏進家門。
但這種受氣包似的話說出來的時候,喬瑜又忍不住覺得怪異,總覺得林一安對結婚的執念好像比她要強很多,剛剛都有了點逼婚的意思了……
林一安聽到這句,臉色仍然沒有好轉的,甚至想推回去一句“沒關系,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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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他對完美的某種偏執,他并不喜歡喬瑜現在被迫就範的感覺,非常非常傷害他的自尊。
喬瑜聽他不說話,也識相地閉緊嘴巴,只能時不時小心地瞟他一眼。後來甚至在下車後賣了個乖,眼巴巴地對着他揚塵而去的車屁股揮了揮手。
林一安當然從反光鏡裏看到了她的動作,只是一秒後就收回視線,壓着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緒,帶着這一身“今天心情不好打工仔來一個罵哭一個”的寒氣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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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上兩人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但喬瑜沒料到林一安這個人不光脾氣大,還挺難哄,一直到下午來接她的時候都還冷着個臉,在兩人上車後就徑直開車往回家的路上拐,和民政局完全是兩個方向。
喬瑜原本怕他找不着路,特意在手機地圖上搜了民政局的導航,所以還沒等他開出去幾百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轉頭問他:“你真不領證了?”
“不領了。”林一安只給她三個字,連話都懶得多說。
“啊……?”喬瑜被他這話吓得聲音都抖了,縮回脖子轉頭看後面的林幼檸,跟她偷偷交換了個眼神。
林幼檸在聽到這句“不領了”時顯然也一頭霧水,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擠眉弄眼地用嘴型給她支招:“你再跟我哥說說,他就一紙老虎,你別怕他。”
但喬瑜這會兒是真怕,不但怕不結婚之後被劉瑩削得連骨頭都不剩,也怕他待會兒反悔不借給她借冰櫃。呆坐在那兒想了半天後,伸手抽了張紙巾出來,小心地隔着紙巾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輕聲喊他:“林、林一安……”
雖然他現在的潔癖改善了許多,從好幾個星期前她就可以只隔着一層一次性墊子坐他的車了,但現在這種程度的接觸,她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林一安垂眸瞥她,陽光穿過睫毛的陰影落在他細長的眼尾上,帶着漫不經心的冷淡,又偏偏會被這樣的線條勾得心癢。
而事實是,喬瑜讨好的那聲很軟,軟得過分,加上他的名字念起來很連貫,被少女拖長的尾音一染,帶着點軟糯的沙啞,一瞬間竟然聽得人心跳一亂,連耳尖都跟着發燙。
但表面上他只是動了動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喉結略微滾動,輕應了聲:“嗯。”
喬瑜咽了咽口水,其實自己也被自己剛剛那聲嗲得耳熱,稍稍把語氣放正常了一點,道:“你別生氣了……早上我的話不是不想結婚的意思,就是随便那麽一提……沒有結婚證确實混不過去爸媽那一關,我為我的……不成熟道歉……我們現在去領證吧,再遲民政局要關門了,拖到周一也耽誤你工作……”
她說到最後忍不住擡眼瞟他一下,覺得自己這解釋得也夠低聲下氣的了,林一安這狗男人要是還不松口的話,就……活該這輩子娶不到老婆。
好在面前的人的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雖然不太明顯,但至少不板着臉了。
片刻後,林一安在路口掉了個頭,總算下了她往他腳邊遞了又遞的臺階,問她:“證件帶齊了嗎?”
說實話,他到現在也沒弄清他今天一整天心情極差的理由。僅僅是在聽到她那句“要不就不領證”了之後,有一瞬間窒悶的感覺漫上,壓過他的喉嚨,然後那些不知名的慌亂驀地墜下,就開始看什麽東西都不順眼。
但更讓他摸不着頭腦的是,這會兒聽她好聲好氣說完一通話,甚至只是她軟聲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又或是隔着紙巾扯他衣角,那些錯位的東西就一點點回歸原位,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喬瑜聽到他這句話,也跟着放下心來,拍拍自己的挎包,回答:“帶齊了,為了以防萬一還帶了現金,好像領結婚證要錢。”
“嗯。”林一安又應了一聲,就不再開口。
等三個人一路沉默并相安無事地抵達民政局,離五點半還剩半個小時,林幼檸主動提出自己要留在車裏,剛好邊玩手機邊等他們。
而喬瑜進去過完整個流程手續後才發現領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跟她簽入職合同的手續相比簡單還要簡單得多,無非是填表和拍照,然後領證走人,現在甚至連工本費都不用繳了,比下車買杯咖啡花的時間還要少。
唯一尴尬的是拍結婚照的時候,喬瑜就是坐下都比林一安矮大半個頭,攝影師為了讓照片美觀一點,喊停拍攝專門在她的屁股下墊了兩本書充樣子,成功引來旁邊那人的一聲輕笑。
喬瑜第一反應是白他一眼,但轉念一想他能笑出來就說明待會兒應該還會借她冰櫃,于是迅速收斂了自己的視線。
“新婚夫妻靠近一點,中間隔得都能坐下一個我了,笑一笑——”攝影師在鏡頭後伸手比劃着,示意他們做一些小調整。
喬瑜聞言只好小幅度地歪了一下頭,但怕碰到他,跟他的肩膀還保持着一大段距離。
林一安看出她的小心翼翼,想了想後,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往自己邊上帶了帶,一邊輕聲解釋:“坐在這裏就已經夠髒了,快點拍完快點回家。”
喬瑜輕輕“哦”了聲,他們本來坐得就近,現在他的手臂這麽一摟,距離就更近了。甚至連他說話時的氣息都會似有若無地碰到她的耳垂,不知道是溫度的原因還是他清冽的聲線,總讓她泛起一絲打着轉的微妙感。
以至于她的這一點不自然被鏡頭拍下來之後,攝影師在打印照片的時候不停地調侃她:“新娘這麽害羞啊,以後得跟結婚證上的人過一輩子呢,這麽害羞可不行……”
也不知道是這個民政局裏的工作人員太熱心還是這些祝福太鄭重,喬瑜聽到這句“一輩子”時,心裏一瞬間冒上來某種酸澀的落差,像在看一部從開頭就預料到結局的悲情電影。
她知道她根本不會跟林一安有什麽一輩子,所以這種不合時宜的感慨,也不知道是太入戲還是太不入戲。
但至少,她身邊這個人看起來完全沒有被這兩本證件影響,甚至沒忘記在上車時給自己的座位鋪上一次性紙墊。
只不過喬瑜不知道的是,那晚回房間以後,林一安看着那本結婚證發了整整十分鐘的呆。
因為是上班的日子,他今天像平常一樣穿着白色的襯衫,打着黑色的領帶,而喬瑜很碰巧地,也穿了條帶領子的襯衫裙,是黑白配色的兩件套。
兩個人衣服的顏色在暗紅的背景上顯得很突出,喬瑜的臉上帶着一點可以被理解為手足無措或者害羞的情緒,看起來很……漂亮。
也許是過分呼應的情侶裝模糊了兩人身上的某些不和諧,又或者是那兩本墊在身下的書追平了一些身高差,他們看起來很像,換句話說就是,很有夫妻相。
等“夫妻相”這三個字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時,他幾乎刻意地飛快打斷了這個思緒,伸手拿出手機,把攝像頭對準那本字跡和照片都印得很清晰的結婚證。
這是孫嘉莉給他的任務,他沒有私心,但也許是出于職業病,他找了好一會兒合适的構圖才按下拍攝鍵,用微信發給她。
而一邊發一邊想的是……如果能把兩本結婚證放在一起拍,構圖會比現在和諧很多。
孫嘉莉知道他打算今天領證,一直算好了時差在等他的微信,這會兒看到了照片,很快就回複:
【照片拍得很漂亮啊,你們倆這麽正正經經地坐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對夫妻了】
林一安很少這麽逐字逐句地去讀她的微信,長指在手機上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良久後才失笑地輕嘆了聲,删掉聊天框裏的那句【是嗎】,然後回複了一句:
【嗯,是挺像的】
作者有話說: 林狗:我自己給自己從玻璃渣裏扣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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