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随遇本來還想再問，但沈安安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肯跟他對視。周随遇多問兩遍，她就往礁石上一躺，捂着肚子開始裝肚子疼。
周随遇沒辦法，只好放棄。
不過等他回到島上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自己當時不可能眼花，因為他明明看得真真的，而且他伸手碰的時候，那觸感分明也是真實的。
所以……那條小美人魚是真的長出腳來了？
她竟然還會長腳！！！
周随遇的筆懸在《小美人魚研究報告》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去。
這事要報上去嗎？
總覺得報上去會引起軒然大波呢！
而且這說出去誰能信？
最關鍵的是，之前小美人魚有尾巴，周随遇還時不時的覺得自己面對的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少女，如今小美人魚連尾巴都沒了，那跟人類少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了。
那他們研究所最初定下來的目标，比如給小美人魚配個種什麽的，還能實現嗎？
怎麽實現？
周随遇想想都覺得……有一種微妙的窒息感。
因為小美人魚長腳這事給周随遇帶來的沖擊實在是過于巨大，以至于周随遇這一晚都沒怎麽睡好。甚至隔天早上去給小美人魚送早餐的時候，還下意識的盯着她的尾巴看。
大變活人算什麽，尾巴變腳了解一下！
沈安安一直在後悔自己昨天把小哥哥給踹下海的事情，此刻見周随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尾巴看，還以為周随遇要跟她秋後算賬，所以下意識的把尾巴往海水裏藏了藏，然後一臉讨好的沖周随遇笑。
結果她一笑，周随遇就臉紅。
這不能怪周随遇。
實在是之前沈安安無論做什麽，周随遇都能安慰自己這是一條魚，這是一條魚。所以即便心裏再怎麽羞澀再怎麽驚濤駭浪，表面至少還穩得住。但現在，這個安慰已經不起作用了，所以沈安安一沖他笑，他就覺得，這是一個女孩子在沖他笑。于是她一笑，周随遇就莫名臉紅心跳。
沈安安看得大為驚奇，忍不住歪着腦袋湊到周随遇跟前去看。周随遇就感覺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忽然湊近，近到他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近到小美人魚溫熱的吐息都落在他臉上，近到只要他稍微一低頭，就能親……親……
周随遇屏住呼吸，下意識的往後仰了仰，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結果仰得太猛，而且這塊礁石被他跟小美人魚清理過，本來就滑不溜秋的，所以他整個人都失控般的往後栽去。
但他預想到的腦袋磕在礁石上的痛感并沒有出現，因為沈安安輕輕用魚尾托住了他的頭。
上次被這條銀白色的魚尾纏住，是他被座頭鯨襲擊拖進海裏的時候，那時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所以周随遇完全沒多想，也顧不上多想什麽。但如今再被這條尾巴纏住，周随遇腦海裏下意識的就浮現出了昨天自己看到的那雙腳，嫩生生，白瑩瑩，腳踝纖細，腳趾圓潤漂亮……
如果說小美人魚的尾巴就是腳，那他現在躺在小美人魚的尾巴上，豈不是就是躺在小美人魚的腳上……
這個腳，這個腳……
周随遇擡手蓋住臉，要瘋了！！！
一旁的沈安安：“……”怎麽回事，這人好像要瘋了。
周随遇最終落荒而逃，走的時候還同手同腳的，差點兒一頭栽進海裏。
沈安安看看周随遇駕船離開的身影，再看看海裏翻着肚皮曬太陽的老海龜，不解的問道：“海龜爺爺，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科學家小哥哥有點怪怪的？”
老海龜一言難盡的瞥她一眼：“怪什麽，這只能說明他年輕而且健康啊！換到我這個年紀，別說只是被小姑娘盯着多看兩眼，就算是被小姑娘撲倒了，只怕也是心如止水啊……”
這麽一想，還莫名有點羨慕那個科學家呢！
年輕真好啊！
此刻，遠在城裏端着一杯奶茶的章魚精，也忍不住發出了跟老海龜一樣的感慨：“……就這麽蹲在馬路牙子上看個小汽車居然就能目不轉睛的看一天，年輕可真好啊！”
皇帶魚充耳不聞，只是繼續盯着馬路上跑來跑去的汽車看。
他第一次從海底世界來到人類生活的城市，雖然之前就聽過很多關于人類城市的傳聞，比如城裏有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有跑得比旗魚還要快的小汽車……但到底是耳聽為虛。此刻親眼見到，沒怎麽見過世面的非主流少年皇帶魚簡直被重塑了人生觀。
以至于他進城這麽多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蹲在馬路牙子上看車。
他頂着一頭紅毛，身上穿的又是随便在路邊攤淘的骷髅頭白T和騷包沙灘短褲，看上去跟街頭小混混一樣一樣的。
以至于有年輕的媽媽帶着孩子從他身邊經過，都會下意識的退避三舍。
章魚精嘬完了手上的奶茶，然後咂摸咂摸嘴開始考慮接下來的生活。看皇帶魚這種蹲大馬路上看個車都能看幾天的孩子氣性格，估計短期內兩人應該是不會回海裏了。
如果不回去，那兩人就得解決生存問題。
在城裏生活跟在海裏生活不一樣，海裏是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沒吃的，沒喝的，甚至沒有男朋友……都可以直接動手搶。
搶得過，對方跪下叫爸爸；搶不過，就跪下叫對方爸爸。
可以說是非常的簡單和純粹了。
但城裏不一樣，城裏幹什麽都得花錢。
雖然出來的時候小美人魚給了他們一捧珍珠，但這年頭真正識貨的人少，而且把珍珠換成錢未免有點太麻煩了，所以章魚精琢磨着要找點兒事情做做。
看汽車的皇帶魚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于是章魚精索性扭着腰進了旁邊的奶茶店。
奶茶店裏這個點兒沒什麽生意，所以老板正坐在櫃臺後面玩手機。
章魚精倚着奶茶店的玻璃櫃臺問對方：“老板，有沒有什麽賺錢的營生可以推薦一下啊？”
奶茶店的老板玩着手機頭都沒擡：“你會點兒什麽啊？”
章魚精想了想：“會打架算嗎？”
“……”
奶茶店的老板卡了幾秒，僵硬的擡起頭來：“……打架？”
章魚精：“怎麽了，你不信嗎？”
奶茶店老板莫名從章魚精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兒危險的氣息，求生欲極強的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有點兒意外，畢竟你看起來……”
奶茶店老板想找個形容詞形容一下章魚精，可是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詞語能形容面前的這個女孩子。
章魚精可不知道這個奶茶店老板在糾結什麽，還當這個老板是在懷疑她的能力，于是忍不住驕矜的擡起下巴點了點蹲在馬路牙子上的皇帶魚：“看到外面那個非主流了嗎？我分分鐘就能把他打趴下，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奶茶店老板一臉震驚的看着她：“……你倆不是一起的嗎？”
章魚精坦蕩蕩地說道：“對啊，是一起的啊！這不自己人打壞了不用賠錢，外面的人打壞了得賠錢嗎？”
奶茶店老板：“……”社會社會，幹不過幹不過。
章魚精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奶茶店老板給一句準話，忍不住輕輕地拍了拍自己倚着的玻璃櫃臺，玻璃櫃臺被她拍得震了震：“不是，你問了這麽多，到底有沒有合适的工作可以推薦啊？”
奶茶店老板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道：“……有，有，我有個親戚是開酒吧的，可能需要人幫着看場子，我幫你打個電話去問問看。”
章魚精甜甜的沖他笑了笑：“那就先謝啦！”
奶茶店老板：“……”大姐，你別對我笑，你笑得我有點兒害怕！
章魚精和皇帶魚進城務工好一陣子沒回來，家裏的留守老人老海龜同學和留守兒童美人魚同學都覺得生活少了點兒什麽，顯得沒滋沒味的。
好在還有周随遇在。
一老一少還不至于太無聊。
結果這天周随遇過來給沈安安送飯的時候，突然就帶來了一個噩耗，說他也要出島一天，而且還要在島外住一晚上才回來。
沈安安一聽就不樂意了，扯着周随遇的衣袖不肯放人。
周随遇心裏是很享受沈安安這樣黏他的，但這事還真沒辦法順着沈安安的心意，所以只能好聲好氣的哄她：“你聽話，今天是我媽生日，我答應了要回去陪她過生日的。這樣，我向你保證，我明天一大早就回來。你喜歡吃蛋糕嗎？應該喜歡的吧，那我回來的時候順便給你帶個蛋糕，你喜歡慕斯的還是奶油的？你喜歡吃水果，那就水果慕斯的好不好？”
沈安安也不能說話，所以只是揪着他的衣袖，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他。
看得周随遇心軟得不行。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周随遇真想把人一塊帶去。
沈安安就是心裏有點不好受，畢竟皇帶魚走了，章魚精姐姐也走了，現在就連周随遇也要走，她一時半會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抓着周随遇的衣袖耍了一會兒小性子之後，她到底還是乖乖放了手，然後從腰間取下了一個袋子。
這袋子是她用龍紗做的，裏面裝着的除了周随遇送她的紅寶石耳環和那個漂亮的發簪之外，還有她這段時間收集的珍珠。
她把珍珠倒出來，遞給周随遇。
周随遇笑着擺手：“……不用了，我那兒還有好多呢！而且我一個大男人，拿這麽多珍珠幹嘛呀。”
但小美人魚執意要把珍珠給他。
周随遇見推辭不過，到底還是收下了。
等他坐着船離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這小美人魚執意給他這麽一捧珍珠，不會是因為剛才聽他說了要回去給媽媽過生日吧？
因為周随遇要離開，所以沈安安這天早早就回了海底洞穴。
老海龜見她回來得這麽早，忍不住好奇問了句，聽說周随遇今天要出島，立刻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我出去辦點事”便直接跑走了。
老海龜出了海底洞穴，找了條金槍魚把他送到鯨市，然後就變成人形在碼頭上等周随遇。
之所以不在島上的時候現身，是因為島上人跡罕至，他一個小老頭貿然出現，怕會引起周随遇的懷疑。
但在碼頭就不一樣了，碼頭上來來往往有不少漁人，還有不少來碼頭看風景的游客，他一個白胡子老頭混跡其中，一點兒不顯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看到周随遇的船靠了岸。
老海龜又耐心的多等了一會，一直等到周随遇下了船擡腳走到他面前，他才慢慢悠悠的，順勢躺倒在了周随遇腳邊，然後捂住肚子開始“哎呦哎呦”的叫喚。
周随遇：“……”
這個碰瓷手法，莫名有點兒眼熟是怎麽回事？
老海龜身邊原本還有幾個人，他一倒，那群人立刻四散開去。
只剩下周随遇還站在原地。
老海龜一邊在心裏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太不友好了”，一邊提着一口氣靜待周随遇的反應。
等周随遇彎下腰，輕聲詢問他：“老爺爺，您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幫您叫醫生？”，他
心裏提着的那口氣才微微松懈下來。
老海龜一邊說着“沒事沒事”，一邊撐着胳膊想站起來。周随遇見狀，順勢扶了他一把，然後兩人便在碼頭上聊了起來。
其實周随遇并不是很想聊，但老海龜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勉為其難的陪聊。
老海龜：“年輕人心腸真好，叫什麽名字啊？”
周随遇：“我姓周，您叫我小周就可以了。”
姓周？
老海龜暗暗在心裏記下，然後又問：“我看你剛才坐的那艘船上寫着什麽科考船，所以你是搞科研工作的？”
周随遇笑笑沒說話。
老海龜一拍大腿：“我有個孫女啊，從小到大就立志想當科學家，後來沒當上，就立志要嫁給科學家。你要是沒女朋友的話，我倒覺得你們倆挺合适的。對了，你沒有女朋友吧？”
老海龜問完，便目光灼灼的盯着周随遇。
周随遇腦海裏莫名其妙的就浮現出了小美人魚的臉。
他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說話。
老海龜：“沒有吧？我跟你說，我孫女跟你真的特別般配，你挑個時間見見，你見見肯定會喜歡的……”
周随遇：“……不用了不用了，我有了。”
有了？？？
老海龜如遭雷擊，顫抖着嘴唇問道：“真有了？在哪啊？叫什麽啊？”
周随遇擡起下巴點了點海島方向：“在島上，叫小美。”
老海龜：“……？？？？”
作者有話要說： 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島上有個姑娘叫小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