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找到他了……」
「終于找到了……」
有誰在耳邊竊竊私語。
「怎麽樣, 能讓他返回來麽?」
「不可以。他跟我們之間的聯系太微弱了,不能将他強行帶回來。」
「怎麽可能?」
「他正在逐漸擺脫系統, 還差一點,他就要徹底甩脫禁锢了。」
白錦睜開了眼睛, 只看見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的眼前什麽也沒有, 只有白色,一片白色。
這裏是哪裏,他又為何會在這裏?
白錦開口道:“你們是誰?”
周圍的嘈雜聲驟然停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周圍變成一片死寂,良久, 才有一個聲音傳進了白錦耳中。
這個聲音似男似女, 從四面八方湧入他的耳中, 令他無法準确定位說話人的位置。
「你知道你是誰麽?」
白錦動了動嘴唇:“……白錦。”
「不, 這只是別人給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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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游戲世界裏的傀儡,還是一個程序漏洞?”
那個聲音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才篤定道:「……不,都不是。」
「你是奇跡。」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周圍的嘈雜聲又回來了, 有質疑,也有激烈的反對聲,卻有一股霸道而溫柔的力量,堅定的将白錦推了出去。
「祝你得償所願。我的孩子。」
…………
……
“教主恕罪……屬下實在是查不出病因……此事……一同商議……”
“……退下吧。”
白錦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對話聲。
似乎有很多人,但離他最近的聲音卻只有一個。
很熟悉的聲音。
有人低聲道:“教主,要不要将教中的神醫請過來?”
近在咫尺的聲音語氣淡淡的道:“不必了。你去準備馬車, 他今日再不醒,本座就要帶他回西域。”
“是。”
又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教主,那紅鞋子的人……”
“讓她們死,一個不落。”
語氣平淡,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滔天殺意。有機靈的教衆立刻躬身道:“是!”
是玉羅剎……似乎也有很多西方魔教的屬下。他睡着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除身邊人以外的人全部退出了房間。
白錦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擡起了手,這一擡手,他才意識到有另一個人的手正緊緊握着自己的。
他的動作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就被另一人察覺到了。
玉羅剎一驚,側過頭:“……白錦?”
“嗯……”
白錦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覺得精神已經好了不少。只是方才夢境中的聲音猶在耳邊,心裏便有些沉甸甸的。
他呼出一口氣,含糊道:“沒事了。”
玉羅剎沉下了臉。
他坐在床邊,握着白錦的手,聞言面無表情的道:“昏迷了四天,這叫沒事?”
不僅是昏迷了四天,純粹的查不出病因也就罷了,古怪的是這人昏迷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呼吸,體溫卻還是正常的,吓壞了好幾個前來診脈的大夫。
玉羅剎心裏既欣喜這人能夠醒來,又為多日來的心驚膽戰感到惱火,他只能更用力的握住白錦的手,勉強壓下躁動的情緒。
白錦卻渾然不覺:“只是做了一個夢,聽見了一些聲音在呼喚我。”
玉羅剎微微冷笑道:“莫不是黑白無常來找你了?”
白錦頓了頓,終于意識到了玉羅剎語氣中的不善,可一時卻想不明白玉羅剎究竟是在生什麽氣。
他忽然想起睡着前、他被那些聲音呼喚過去之際好像被玉羅剎的聲音喚醒了一剎那,那時玉羅剎的表情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有些模糊,但那一剎那感受到的情緒卻被他深深地記下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他們依然交握在一起的手。
擡眼看向玉羅剎的臉,白錦心中浮現一個極為荒謬的想法。
他張了張口:“玉羅剎,你——”
門外忽然有人高聲道:“教主。”
兩個人都是一頓,玉羅剎道:“進來。”
門被推開了,身材微胖的管事走了進來。
這個管事白錦也認識,是專門負責萬梅山莊在五羊城的産業的人,姓顧,顧管事的聲音他聽過許多次,不算陌生。
管事的腳步聲停在了屏風另一側。
房間裏竟不知何時多了一扇屏風,他和玉羅剎在裏面,所有進出房間的人則都止步于屏風外面,這幾天恐怕也只有診脈的大夫例外過。
管事小心翼翼道:“教主,蛇王來了。”
蛇王。
白錦輕輕蹙眉,低聲問道:“是五羊城的蛇王?”
玉羅剎點了點頭。
他半點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反而問管事:“他來做什麽?”
“據說是來向您道謝。”
“謝?”玉羅剎扯了扯嘴角,“他有什麽可謝本座的。”
管事斟酌道:“屬下不知。只是蛇王已很久不曾離開過他的小樓了,若不是他親自上門拜訪,屬下也不敢打擾教主。”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在五羊城呆了這許多年,跟蛇王的勢力自然也是打過交道的。五羊城地方特殊,他十年前才從蘭州調到了這裏,産業打理的不錯,便一直留下來了。這十年間,他已經在五羊城娶妻生子,兒子都已經能帶着小女兒滿地跑了,本以為已是脫離了西方魔教,沒想到如今竟是教主親臨,一夜之間又冒出了許多羅剎教黑風堂的弟子……
這幾日過的實在算得上是戰戰兢兢了。
不過還好,他總算也是在蘭州見過大世面的人,也不至于應付不來。
白錦問道:“他是來找這座院落的主人,還是來找西方魔教的教主?”
顧管事立刻道:“自然是院落的主人。”
白錦想了想,對玉羅剎道:“你去看看吧,畢竟是挂着萬梅山莊的名字。”
玉羅剎不怎麽情願的站起來,随手撈起擱在一邊的鬥笠,囑咐床上的人道:“你呆在這裏,哪裏也別去。”
白錦道:“我已經沒事了。”
玉羅剎冷漠的轉過身:“本座不是怕你有事,而是怕你跑了。”
顧管事心裏一驚。就見玉羅剎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雖戴着鬥笠,但懾人的氣勢卻絲毫不減,他忙收斂起臉上多餘的表情,恭敬地垂下頭,乖覺的跟在玉羅剎後面走出了房間。
當然得出去!裏面那位昏迷了多少天,他們就兵荒馬亂了多少天。若是那位跟他獨處一室時咳嗽了一聲,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管事抖了抖,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快了,恨不得立刻飛出這間屋子!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顧管事還貼心的帶上了房門,白錦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盯着玉羅剎離開的背影,哪怕玉羅剎的身影很快就被屏風遮擋住了,可他仍是沒有将目光收回來。
……是他想的那樣麽?
或許是,或許不是,但無論是不是,白錦的心情都無法否認的沉重了起來。
他坐起身,一眼便看見了放在窗臺上的白小春,似乎有些萎靡不振,連顏色也變得暗淡了一些。
是沒照顧好麽?
他走下床,親手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往花盆裏倒了一大半。
劍客蒼白的指尖戳了戳白小春,白小春身上的刺又細又軟,摸着一點也不紮手,白錦柔聲問它:“是玉羅剎沒給你澆水麽?”
白小春當然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它其實只是一盆十分普通的仙人掌罷了。
白錦站在窗前,迎着上午溫暖的陽光,心情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那個聲音……夢裏的那個聲音,他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被同樣地聲音喚醒的。
被喚醒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有了自己的意識,有了自己的靈魂,然後在銀裝素裹的純陽宮裏,遇見了他的引路人。
之後數十年,他都再也沒有聽過同樣的聲音了。
久到幾乎已經忘記。
……為什麽。
心中的迷惑越來越多,可令他煩心的事情卻又不僅僅是這一件。
玉羅剎又是怎麽一回事?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
白錦拿起窗臺上的劍,慎重的握在了手裏。
無愧于心即可。
另一邊。
待關上房門走出一段距離,玉羅剎才停了下來,他低聲道:“給本座看住了。”
靜靜蟄伏在暗處的黑風堂弟子們皆是不敢吭聲,唯有一個男人顯出了身形,領頭的黑衣人露出為難的表情,抱拳道:“屬下自當竭盡全力。”
竭盡全力是一定的,但能不能做到,他卻一點自信也沒有。
旁人不知道裏面這位究竟是誰,他可是清楚的很。應該說,所有在黑風堂混了幾年的老人都知道屋裏這位劍客的“豐功偉績”。
當年負責護送羅剎牌的黑風堂弟子就全部死在這位劍客的劍下,前去追回羅剎牌的枯竹寒梅兩位長老同樣铩羽而歸,連名震西域多年的石觀音都被他一劍斬殺……這樣的人,他們哪裏看得住?
玉羅剎嗤笑道:“量你們也沒有攔住他的本事。他若是踏出了這個房間,第一時間來彙報本座。”
領頭的心下一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