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露餡
“降妖除魔乃是本份!”這是他們每一個修士入門前必許的誓言。
不稼不穑,而受苗禾;
遇危遇難,奉身若何!
仙門百家修士幾乎從不事農桑,卻享受萬民供奉。那麽在萬民危難之時,便需要挺身而出,為民纾難,就算身死魂消,又怎麽樣。
但凡胸懷正義之士,無不把這四句箴言奉為行事之圭臬,雖然也有貪生怕死之徒,見危不救,但在舒懷看來,那畢竟是少數。車海漫不經心地撥開舒懷揮過來的刀笑道:“他家女主人與人私通,那掌櫃惱怒不已,想要拿刀殺之而後快……”
“是你煽風點火,讓莫掌櫃真去殺人了?”
車海似乎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道:“是啊,不過我也就吹了兩口氣,也不多。”不多個錘子,你是個大魔王,一口氣都能讓人因為一點小事把人開膛破肚了,還兩口氣。
“沒成想那老頭看起來笑眯眯慈眉善目的,竟真拿刀砍人。只可惜人沒砍到……木水這句話倒是沒錯,人就是弱!”她勾着唇角哂笑,看得舒懷火大。
“是他夫人下的毒?” 夫人見與人通奸之事敗露,便下毒毒害夫君。
看起來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
車海朝舒懷嫣然一笑,道:“小娃娃果然年輕,想問題都那麽簡單!那老頭不死她和自己幼子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死了,她的兩個繼子,豈會給她活路。那毒自然是老頭親兒子下的。”
“所以啊,還是我們更好呢,從一而終,若是另一半沒了,那就一起沒好啦,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是不是小郎君?”她一雙媚眼瞟着蘇弘,看得舒懷心裏老大不痛快,手一揚朝她丢出三道困靈符。
“雕蟲小技!”車海随手一揮,三道靈符瞬間被冷火焚為齑粉,冷火餘焰未盡又化為三道靈光撲向舒懷,舒懷蕩開兩道,其中一道竟然直直向蘇弘而去,她鞭長莫及,眼見蘇弘就要被那道靈光擊中。
沒想到蘇弘見那道靈光撲來,躲也不躲,冷笑了一聲,青色衣袖一拂,那靈光瞬間轉了個方向朝車海襲去,去勢相比于來勢更加迅猛,靈光到了半途,突然爆成數道靈箭呼嘯着射向車海周身,車海臉色微變,喃喃道:“原來是本尊,失禮!”說罷長袖一甩化為一道清風不見了蹤影,那數道靈箭也随之消散。
蘇弘右手一托掌掌心托起一團灰藍色魂體,送到舒懷面前,道:“莫掌櫃靈識。”他目光躲閃,不敢直視舒懷,聲音低到舒懷幾乎聽不到。
“七郎能聽得到了對不對?”舒懷顫聲道,以往蘇弘說話因為聽不到自己聲音,無法正音,所以吐字并不是很清晰,比如會講“阿懷”說成“哈懷”,“調皮”講成“貂皮”,有時又在兩個同音不同調的字之間調換,雖然音有些不準,但舒懷知他心意,幾乎不會理解錯誤。但是方才蘇弘說那幾句話,字正腔圓,與他往常絕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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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見蘇弘輕輕一揮手就将車海擊退,也不知如何操作,莫掌櫃靈識已到了他手中,這般強大的能力,她從未見到過,既然如此厲害,那區區失聰蘇弘定然也能解決!
蘇弘看了看她,眼神一黯,啞着嗓子道:“是……阿懷,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舒懷幾乎喜極而泣,接過莫掌櫃靈識裝入鎖魂囊,道:“你沒死我已經高興得不得了,你非但沒死,還能聽得見啦,而且還變得這般厲害,世間哪裏還有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事呢?需要解釋什麽呢!”是啊,摯愛死而複生,就算騙她又有什麽幹系。
蘇弘沒想到舒懷這般坦蕩,他本已準備好的一大段說辭都成了月露風雲、冬扇夏爐毫無用處,不禁大為感動,輕喚道:“阿懷,我……多謝你!”
舒懷嘆道:“七郎,我倒是怪你為何不早點來找我,你若是早幾日來,我也不至于被我爹嫁給那麽什麽雞國公。”
對于這一點舒懷倒是滿肚子牢騷,但也不好對蘇弘發。
蘇弘一聽雞國公,笑出聲來,道:“你不喜歡英弋嗎?我看他長得倒還不錯。”說罷眨了眨眼,好看的眼眸中閃着晶亮的光,好整以暇地看着舒懷。
舒懷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擡頭問道:“七郎,那英弋是不是當今的……私生子?”
蘇弘似乎沒料到舒懷會這樣說,奇道:“不是,你怎這樣認為?”舒懷嘆道:“我今天算是真真切切好好把他瞅了個遍,覺得他除了看起來小你一兩歲,你倆樣貌實在太相似了。若非你二人都行動如常,我都懷疑你們其中一個也是……傀儡了。”她猜想定然是皇帝不好認這個私生子,便假托是英國公私生子,将他接回京城。
若英弋是傀儡,那蘇弘應該是本體,她倒是極希望是這種情況。但看那英弋對她應付自如,怎麽看也不像是傀儡。
她雖然知道有方法通過傀儡施展法術,但是能一出手就逼得七大魔王之一的車海落荒而逃這樣的術法她還從未見過,所以只能是推測英弋是當今私生子了。既然有血緣關系,那兩人長得像倒也無可厚非,而且英弋受當今器重之事也能說得通了。
蘇弘笑道:“那倒不是,他是我父皇的兒子。”
……
“可,當今……殺了蘇大哥?!還……”舒懷沒說出口那半句還奪了先帝的皇位,不清楚為何英弋還要認賊作父,替當今效命。
“是,他隐瞞身份,接近當今太子就是要報仇。”
“哎呀!”舒懷慘叫道:“這可怎麽辦,我本來想着寫一封和離書……這人是你兄弟……不對!”她突然正色道:“我不用去,既然他是你兄弟,那我就算從此不回國公府也沒關系,他也不會因為發現家裏的舒懷是傀儡而遷怒禦镖門!”可是不和離,現在又和蘇弘在一起,總歸不好。
蘇弘笑道:“你當時不走,就是因為怕他遷怒禦镖門?”
舒懷抓了抓頭發嘆道:“不然呢?我當時愁得要死。不過,你這兄弟實在不怎麽伶俐,竟然沒發現國公府裏的舒懷是傀儡!”
蘇弘摸了摸她的頭發,笑着不語,他怎麽會讓她知道,其實英弋從她将手放到他手裏的那一剎那就看出那是傀儡了呢!
他身量甚高,舒懷頭頂堪堪才及他肩頭,這一動作倒是像大人安慰哭泣的小孩子一般。
二人趕回客棧後才發現莫掌櫃已被其子轉移到莫宅安放,茶博士只說那是一個時辰前的情況了,現在是什麽情況不曉得,但聽得後街隐隐傳來哭聲,估計情況不容樂觀。
後街有多處人家,他二人也不必費心找莫宅所在,因為正有人摘下大門檐下紅燈籠換上寫了大大“奠”字燈籠。
走近一看,果然是莫宅。
還是沒挺過來……
舒懷心裏咯噔一聲,那醫生估計也沒搞懂是什麽毒。
莫宅已草草搭設一個靈堂,一方棺材擺在中間,莫夫人形容憔悴跌坐在一旁,莫掌櫃的大兒和二兒子都年近而立,只有第三子方五歲,睡在莫夫人懷裏不知憂愁。
莫夫人形容憔悴,衣衫淩亂,頭發也亂蓬蓬的滿臉淚痕,似是剛在地上滾了幾圈的狼狽,全沒有早晨見到的風韻。
莫掌櫃的兩個兒子見舒懷,揚眉大怒,指着舒懷大罵,道:“是你說要去尋家父靈識,卻如今才歸,若非是你自承,我兄弟二人早尋更厲害的人去了,家父也不會就此喪命!我要你納命來,狀紙已寫好,明日公堂見!”
舒懷一看到靈堂,便已料到會是這麽種情況,道:“好啊,不過去公堂前,我倒要知道是誰給莫掌櫃下了毒呢!莫掌櫃丢了靈識,明日中午前暫無性命之憂,可是他吃了毒就不一定了。”
莫掌櫃大兒道:“自然是這□□下的毒,毒藥都在她櫃中衣物裏搜出來了!”
舒懷道:“那找莫掌櫃确認一下也無妨啊?”
圍觀的十幾個人都道:“如何确認?”
舒懷托出莫掌櫃魂靈,朗聲道:“這裏有一半莫掌櫃英靈,待我招回莫掌櫃另一半魂靈,一問便知!
說罷掏出符箓念動咒語,符箓如離弦之箭啪釘在棺木上,霎時之間狂風亂起,在不大的院牆中卷起一股小小龍卷風裹挾着泥沙向棺木旁的莫家大兒二兒卷去。
莫掌櫃的兩個兒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風柱吓得拔腿逃竄閃到舒懷這邊來,舒懷變換手印,喝道:“入!”只見風柱遽散,沙石跌鋪在地,從棺四周冒出一縷幽魂與舒懷掌心魂靈合二為一,慢慢飄向半空化成個人形,正是莫掌櫃!
圍觀人中有膽大的,吓得拔腿就跑,膽小的兩股戰戰雙腿重逾千金動也動不了。
只見莫家大兒二兒先後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臉色發青,口中大叫爹饒命,莫掌櫃尚未開口這兩個不孝兒已吓得戰戰兢兢,不打自招了。
莫夫人也跪在原地泣不成聲。
膽小的反應過來,戰戰兢兢說可以去報官,他話音剛落,不知什麽人已領着四名武侯進了門,八成是膽大的見有人要招魂,吓得跑去尋了在附近巡邏的武侯來。
武侯稍微問了下情況,立刻有一名武侯快步跑出,過了大概兩柱香時間又跑回來,汗津津的手抓着一張逮捕令,他抖開逮捕令,當衆宣讀逮捕批文,将莫家兩兒鎖了,押回衙門,而莫夫人因兒子尚幼,得以被拘禁在家,料理喪事。
舒懷收了符箓焚毀了,驅開莫掌櫃魂靈讓那魂靈自鬼其所在,與蘇弘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