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好一個過肩摔
9月28日,晚上七點,郭圖榮的送別宴終于成行了。
在T市最好的一家酒樓二樓的一個包間裏,重案三組的人正圍坐在大圓桌旁邊,已經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劉靈玲剛剛如數家珍一般聊完自己入職到現在的英勇事跡,接着滿臉紅暈地指着唯一不是三組的淩潇雨:
“我說完了,該你了,你為什麽做法醫?”
淩潇雨喝了一口果汁,臉上因為一屋子人的熱情也跟着發燙了:
“我就是覺得和死人打交道比和活人打交道容易。而且,活人都能自己說出自己的事,死人就只能靠法醫替他們說話。這個工作挺有意義的。”
顧華宇探過頭來問:“你以前在哪裏工作?我怎麽都沒見過你?說起來我也經常跑出去辦案的。”
淩潇雨羞赧地笑了笑:“我是在一個縣城,估計你連名字都沒聽過。那裏條件很差的,都沒有一個正經八百的殡儀館,有時候只能露天解刨,工具條件都差勁。不過那裏也相對淳樸,大都是意外或者病死的,命案很少的。來這裏就不同了,剛到就經手了這麽大的案子,真刺激。”
劉靈玲靠近女法醫,帶着三分醉意說:“你是來着了,我們也不是總有這樣的命案的。”
郭圖榮在旁邊連連說道:
“呸呸呸,收回去,這樣的話說一句靈驗一句,說不準正有命案等着你呢。”
劉靈玲把耳邊的頭發掖了一下,沒有像往常一樣勾肩搭背,反唇相譏,轉性了似的溫順地說:
“知道了,郭哥。不過,根據我這兩年來總結的發案率,才剛結束一起大案,應該不會那麽快就來第二起。今天看局長的臉色才算好了點,要是再來,局長估計就能直接背過氣去。”
顧華宇說道:“這個創強到什麽時候結束啊?我的報告整理的手都快斷了。”
袁徹在後面拍了他腦袋,手法極為純熟:
“還不是你平時功夫做的不到位?現在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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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華宇摸着自己的腦袋抱怨着:
“頭,你能不能別總拍我腦袋,我變笨了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袁徹臉湊了過來,眼珠上下亂轉,賊壞賊壞地說:
“好處就是我可以随時欺負你。”
郭圖榮馬上把顧華宇拉了過來遠離袁徹的鼻息,這邊顧華宇正對郭圖榮雙手作揖,郭圖榮的酸氣就噴出來了:
“我要走了,這些人你要好生對待,他們要是再離你而去,你孤家寡人要如何應對周圍的豺狼虎豹?”
袁徹一臉作嘔的表情:
“你能不能說人話?哪兒學來的,酸死了。”
郭圖榮一摸臉,酸書生馬上下線。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本來還以為自己不能待到這案子破了。沒想到,兩天,我們就破了這麽大的案子,簡直破了紀錄啊。也算是給我在三組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不管怎麽說,這次的案子破的,就一個字:爽!”
劉賀城吃了一盤子菜後才顧得上插嘴:
“就是,就是,圓滿結局。你不知道,我看曲靜一家人團聚的樣子,鼻子都酸了。你說,要不是那個吳潔摻進來一腳,兩個老人真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所以,算起來她也是給自己來世積德了。就是到現在也不知道,吳潔到底想什麽呢。”
袁徹瞪了劉賀城一眼:“迷信!曲靜一家團圓了,吳潔家裏人可要好久才能走出來。”
劉賀城覺得自己不适合開口說話,只适合開口吃飯,于是接着埋頭吃下一盤菜。
郭圖榮看着坐在袁徹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柯然:
“柯然,今天怎麽這麽安靜?昨天審完孫一柳你還長篇大論呢,怎麽,提前把今天的話說完了?”
柯然微微笑着,聲音不高不低,語氣平緩:
“沒有,我大概是這兩天沒有睡好,有點犯困。”
袁徹看着一被問話馬上坐得筆直的柯然。
今天柯然又是一身幹淨的過分的襯衫西褲,周身找不出一絲淩亂。他正在夾了一口青菜放進嘴裏,被郭圖榮這麽一問,兩下噎了進去,慌忙回答的樣子顯得那麽的小心謹慎,和昨天滿頭大汗大口吃面的狀态,判若兩人。
袁徹突然想起什麽,問柯然:
“昨天忙到忘了,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麽認出那個人是孫一柳的?和他打照面,問過話的劉靈玲都沒認出來。”
劉靈玲忙說道:
“不怪我認不出來,他的裝扮太精致了,那舉止,那步态,那神情,怎麽看都是女孩子。換你們也不見得認出來。”
袁徹仍舊盯着柯然:“我信,所以才更奇怪。柯然在二樓,那麽高,那麽遠就能出來。你是開了天眼嗎?”
柯然剛剛放進嘴裏的食物差點因為這句話直接滑落到氣管,他忙捂着嘴巴,猛地咳嗦了兩聲,才緩過來。
這一陣咳嗽讓他的臉憋得紅撲撲的。看着一桌子的人都盯着他看,等着聽答案的樣子,臉紅的更厲害了,他忙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站起來匆匆丢下一句:
“我去趟洗手間。”轉身往門口走去。
一桌子人都愣了。
這是尿遁的意思嗎?他們問了什麽敏感問題了嗎?怎麽還用這麽低等的,一眼就被拆穿的辦法來逃避?
還沒等他們叫住柯然,袁徹已經先一步起身,走到柯然身後,伸手按住柯然的肩膀。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至少袁徹是這麽覺得的。在這兩天的接觸過後,袁徹覺得兩個人也足夠熟悉了,是一個戰壕的戰友了,再進一步就是朋友的關系。昨天柯然也若無其事地搭了他的肩膀,看樣子自然的很,也不像初見時那麽拘謹了。
袁徹以為,是因為熟悉了的緣故。
所以他就這麽自然而然地搭着柯然的肩膀,想要攔住他,問個究竟。
想法是好的,可結果卻讓他在之後的幾天都念念不忘。
在他搭上柯然肩膀的下一秒,他的眼前一花,身體像是突然擺脫了地球引力,一個急速升起接着一個急速下墜,然後後背和臀部傳來一陣劇痛,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是倒着的了。
他的腿貼在緊緊關着的門板上,上半身和腿成九十度角躺在地面上,眼前能看到柯然那雙锃亮的皮鞋和筆直的西褲。
所有人在剛才那一秒都忘了驚呼。
他們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組長,被輕松摔了一個過肩摔!
一陣巨響之後,除了郭圖榮和淩潇雨,其他人都忙着拿起手機快速拍照,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下,湊過來關心領導。
郭圖榮把才反應過來的袁徹扶起來,柯然看着袁徹離開門,像是逃命似得拉開門沖出了房間。
“你沒事吧?”郭圖榮很辛苦地忍者笑問道。
袁徹忍者後背傳來的鈍痛感,盡量讓自己的臉不至于龇牙咧嘴,還要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沒事,他發什麽神經?我做什麽了嗎?”
圍關的人都步調一致地搖搖頭:
“沒有。”
郭圖榮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剛才叫你也來不及了。據說在學校的時候,所有同學進他身一秒就飛了,以至于到最後考核的時候,教官直接讓他過。所以,你這樣飛出去,不冤。”
盡管嘴上沒說什麽,可畢竟是一組組長,被這麽摔出去,連還手都沒機會,臉上已經挂不住了。
“我今天就不信了!”說着袁徹甩開郭圖榮,拉門沖了出去。
剩下的人也沒心思吃飯,紛紛跟着追上去,連郭圖榮在內都帶着看熱鬧的神情。要是此刻袁徹回頭看,估計明天遁入空門的心都有了。
人情冷暖,怎麽會做的這麽顯眼?
他們剛出了包間,就看見走廊裏追上柯然的袁徹再次以一個完美的弧度被摔了出去。
他下落的雙腿直接把另外一個包間的門撞開了。
柯然喘着粗氣看着地上的袁徹,急切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再讓我摔了行嗎?”
袁徹這次有了點心理準備,落地沒有那麽實在,可還是毫無懸念地摔在地上。他起來的動作比剛才麻利,自己一骨碌爬了起來,回頭看着坐在包間裏的一個老太太,笑着說:
“抱歉,打擾你吃飯了。”然後輕輕關上房門,回頭看着站在那裏,無比委屈低頭擡眼看着他的柯然。剛上來的脾氣一瞬間就如泥入海不見了,變成哭笑不得:
“我是被摔的那個,你這是什麽表情?喂,我求你摔我了嗎?”
柯然斷斷續續,急切地解釋:“你,你們能不能不要碰我?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這樣搭肩膀的動作,我的身體就會本能反應,我不是故意的。”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袁徹更是火大:“你沒搞錯吧?你搭我肩膀可以,我搭你肩膀就不行。你講不講理?”
柯然有些錯愕地看着袁徹:
“我,我什麽時候搭你肩膀了?”
袁徹剛想開口,郭圖榮忙過來解圍:
“你們能不能回包間再說?這裏那麽多人看着呢。再說下去,會不會兒童不宜?”說完還不夠地道地笑出聲來。
現在來往的幾個食客一邊走一邊回頭,想看熱鬧的幹脆停下腳步原地站定了看。還有兩個被吓得躲在牆角,不敢露頭。
袁徹只覺得一股子火氣在胸口上下翻滾,現在他要是原地發作,柯然那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受害者,不發作自己那口悶氣又無處宣洩。
兩權相較他只能忍氣吞聲:“好,我不碰你行了吧?我是很大方的,你随便碰。”袁徹說着張開手臂,像是等着柯然投懷送抱。
柯然臉更紅了,看着走廊裏來往的人已經聚攏了起來,看着後面的郭圖榮,糾結了一下,才默默埋着頭轉身回到包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