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頭女屍
這裏是T市的城西區,一片快被人遺忘的居民區,這裏破舊的樓房像是随時都能被大風吹垮。
傍晚,空氣裏夾雜着風雨的味道。時急時緩的風欲說還休地撥弄着這些陳舊的門窗,不時發出吱吱啞啞的聲音。
在這片居民區裏有一幢貼邊的的居民樓,牆皮因為年久而斑駁不堪。
一個女人匆匆爬上四樓,她那張濃妝豔抹的臉交織着興奮和緊張,在樓道裏時隐時現的感應燈照應下,有些讓人心裏發毛。
女人用一把帶着鐵懷的鑰匙打開了四樓左側的一扇門,輕車熟路地伸手打開客廳的燈。
雖然天還沒黑,但房間裏光線卻很暗。
她沒有脫鞋,而是直接踩着細高跟蹑手蹑腳進了右側的卧室,捏着嗓子叫了一個名字:“隋欣?隋欣?”
打開房間裏的燈,裏面沒有人。
女人松了口氣,徑直走向靠近窗邊的五鬥櫥。
在她的身後的門被慢慢關上。一個把自己裹在黑色裏的瘦高的身影兩個箭步來到女人身後。還沒等女人感覺到身後有人,那人細長的手臂突然伸出來摟住女人的上半身,另一只手緊緊捂住女人的口鼻。
女人聞到一股略帶甜的刺鼻的味道。
女人本能地試圖扒開捂着她的手,雙腳用力蹬着,卻只是踹動了身前的五鬥櫥五,鬥櫥上面的東西被撞落下來。
女人掙紮着,她驚恐的眼睛只能看到一截黑色T恤的袖子。在她扭打轉身的時候,看到了一雙同樣驚恐的眼睛。
掙紮持續沒多久,房間又安靜了下來。
窗外,暴風雨降至。
柯然從夢中驚醒,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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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現在是安全的,緊張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他伸手從床頭櫃拿了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從二十五度調到二十七度,然後幾乎逃跑似得離開床,走進衛生間反手把門上的三道鎖鎖上,急匆匆走進浴室。
直到冰冷的水沖刷着身體,他才有了還活着的感覺。
門外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之後,一個遲疑的女人聲音問:“柯然,你沒事吧?昨天淋了雨,有沒有着涼?”
猶豫了一下,柯然還是打開門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回了句沒事。
等到門外沒有動靜了,柯然又回到浴室。
他今天當然不會有事,也不能有事,已經等了那麽久了,他一刻也不能再多等了。
9月24日早上六點三十分,永和橋附近。
幾個民警正在隔離帶旁邊不停地勸說圍觀在周圍的十幾個大爺大媽們別往前擠,有兩個人拿着相機高高舉起準備拍照,民警手疾眼快給抽了過來删除了照片一頓教育:
“你們把照片傳出去,萬一讓兇手警惕了,責任誰負?”
在隔離帶裏面,一個穿着清潔工衣服的人正大嗓門地和劉賀城講述自己發現的經過,吐沫星子亂飛,劉賀城一邊記錄一邊躲閃着。
被撈上來的屍體連同樹枝都在橋邊,被一塊系在兩棵樹間的破舊帆布遮擋着。
袁徹站在橋邊,掏着耳朵看着圍觀的人,盡量讓自己站姿硬挺一些,表情随和一些。
他一早就被人拽來看屍體,心情就像還陰着的天空一樣糟糕透了。
袁徹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污漬斑斑的衣服,衣服上滿是宿醉的痕跡,更別說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頭痛欲裂的感覺。
他摸了摸被壓得肆意妄為的頭發,覺得努力維持的英俊潇灑的形象已經毀得七零八落。
就這,他還要感謝郭圖榮——那個即将成為他前搭檔的人,把他赤條條從被床上拽起來,硬灌了半碗粥,拖着他出門之前,沒忘了給他穿上衣服。
再看那個郭圖榮一身幹淨利落的穿着,神清氣爽地正和短發女警劉靈玲說話,如此反差強烈的對比,大概是羨慕嫉妒袁徹平日在女警面前占盡風頭,借機拔高自己。
算了,看在郭圖榮呆不了幾天的份兒上,袁徹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
袁徹拖着露腳趾的鞋子在抛屍現場晃悠了一圈,眼睛在圍布後面扭曲的屍體上掃了一眼,又別過臉和胃裏翻滾的感覺較量了起來,然後,他就看到了柯然。
站在屍體旁邊的男孩子身穿着白色襯衫短袖,藏色的長褲,從後面看頭發像是剛剛剪過,背上背着一個黑色的包。如果只看背影說他是大學生都顯老,頂多也就是一個穿着學生制服的高中生的感覺。
這個人站姿很随意,放松自然的像是在閑情信步,而不是面對着被樹枝穿破肚腸,極度扭曲的屍體。
袁徹惱了,沖着民警走過去:“你們怎麽能讓學生混進來呢?趕快轟走,這裏可不是看熱鬧的地方。”
他沒見過柯然,看到案發現場有不相關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肝火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
民警回頭看了看,滿臉委屈地看着袁徹:“可,他拿着證件來的,說是刑警隊的人啊。”
袁徹眨眨眼睛,才想起來,早上郭圖榮好像說過今天會有新人來,好像叫柯然。
袁徹翻了一個白眼,他們刑警隊重案組什麽時候改成幼兒園了?
他丢下民警朝着那個“學生”走過去,那個“學生”像是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向袁徹。
看到這個人,這張臉,袁徹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媽的。”
要不是礙于離他不到三米就是那群好事兒的大爺大媽,他要維護自己人民警察的形象,袁徹真的會脫口而出一連串形容此刻心情的污言穢語。
不是因為他對面的人長得多另人讨厭。事實上,眼前的這個人,是他見過的男人裏面偏好看的那一類,或者說是看上去很舒服的那種長相,只是太嫩了點。
可袁徹就是別扭的很,最後他把這種別扭歸因于這個男人幹淨的有點過火的裝扮。
柯然白淨的臉上連一個小黑點都沒有,整齊的頭發非常聽話地垂在前額和鬓角,每一根發絲都像是測量過間距一樣。
他比袁徹矮半頭,身上的衣服被熨燙過,筆挺的很,褲子非常合身,貼合在他的腿上顯得腿特長。
袁徹的目光落在柯然的腳上,他竟然穿着一雙皮鞋。放眼四周滿地都是殘枝敗葉,水和泥的混合物,柯然的那雙锃亮的皮鞋顯得格格不入。
袁徹忍不住垂下眼睛掃了一下自己的裝扮,随便得不能再随便了。
袁徹算是警隊裏面的高帥,除了富以外算是站全了女人想要的一切。他雖然平時随性一點,家裏邋遢一點,但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有這些癖性。
現在站在這個人面前,他有種恨不得回去重新換套行頭的沖動。
宿醉的袁徹更火大了,第一次見面,沒能給新人一個下馬威反倒無形中被比下去。
袁徹裝作若無其事,略帶些老刑警的嚴肅深沉地問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
對面的人微微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袁徹氣結,這算什麽回答?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嗎?
郭圖榮聽見袁徹沒帶好氣的聲音,忙過來安撫地沖他笑了笑,然後轉向新人伸出手去:“你叫柯然吧,我是郭圖榮,這是我們三組的組長袁徹。”
柯然低頭看了看郭圖榮的手,猶豫了兩秒才伸出手去,剛剛碰到就馬上收了回去,還像是碰到髒東西似得,在褲子上蹭了蹭。
袁徹火壓不住了。郭圖榮畢竟是他六年的搭檔,是出生入死的戰友,他怎麽損都行,除了他以外任何人對郭圖榮有一丁點不敬,他可是第一個不同意。
袁徹眼睛緊緊地看進對面人的黑眸中,剛剛和郭圖榮握手的那麽一瞬間,這個柯然的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雖然一閃即逝後又是平靜的樣子,但那一瞬間袁徹還是捕捉到了。
他左邊嘴角微微揚了揚說道:“怎麽?你的手握不得?”
說着他猛地伸出手去,準确地抓住了柯然垂在身旁的手。
這只手有些冰冷,手指關節見的老繭和手掌中間的軟嫩的皮膚對比鮮明,手掌不大,握在他的手中還小了一個邊線。
他正準備湊近了,給柯然一個居高臨下的眼神,柯然的手已經泥鳅一樣從他手裏溜了出去,還一臉驚慌地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從他手裏掙脫得這麽輕松。
兩個人四目相對,瞬間僵持了起來。
法醫趙晨光驚天動地地從一輛出租車上跳下來打斷了這場對峙,他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額頭上的汗,身上的T恤一半露在外面,一半繞着微微有些發福的肚子塞進褲子裏,看見袁徹他們才略放松一下。
“這雨下的太狂躁,出個門是舉步維艱啊。”
郭圖榮拍了拍袁徹的肩膀,轉身疑惑地問趙晨光:“不是有新人嘛?法醫組也有吧,怎麽今天沒來?”
“還沒照面,聯系不上,小李子去進修還沒回來,實習生都住的太遠了,等他們來了,這兒早就結束了。我一個人能搞定。”
郭圖榮笑着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袁徹決定暫時忽略柯然的“大不敬”。這裏不是解決私事的地方。
路上行人漸多,這兒要趕快清理了,免得各種猜測滿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