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過海

第37章

這個病最早發生在劉亞蒙死的那天，那天，他在醫院靜靜的抱着劉亞蒙的屍體，原來以潔白著稱的醫院在那一刻被鮮血染紅，葉舟只是抱着劉亞蒙的屍體，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他的心情一片平靜，剛開始的時候，他試着叫了兩聲劉亞蒙的名字，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安靜，靜到能刺進骨子裏的安靜。

他在丁偉健的攙扶下出了醫院，可是剛出醫院不久他們就遇上當時強/暴劉亞蒙的那群人中的三個，他們倚靠在醫院大廳的牆磚上，一人手裏夾着一根煙，看着葉舟他們兩個，先是一愣，後來就帶着一嘴諷刺的笑朝他們走過來。

葉舟看到他們自然是認出了他們，看着他們一步步走過來，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丁偉健以為他是害怕，攙着葉舟的手緊了緊，想安慰他。

那三人走過來，上來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不是姓葉的那小子？”

丁偉健拖着葉舟向後走了一步，帶着怒意“你們幾個居然敢來這？我現在就報警信不信？”

“報警？哈哈哈……”其中一人大笑“我們犯了什麽罪？強/jian罪？可是我聽說強jian罪只有對象是女人才立罪……”

丁偉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聽到的話 “你們就嚣張吧！絕對嚣張不了多久的，你們總有一天會糟報應的！”

“報應？什麽報應？難道你也會找人來強jian我？或者你們親自上，對這，我倒是無所謂啊，我可沒有三貞九烈的情懷，哦，話說回來，聽說葉舟那情人似乎是朵白蓮花呢？碰不得的，這不，受不了就自殺了。”

“可不是，真可惜啊，就這麽死了，那小子的味道可真不錯，比我cao過的所有□味道都好，臉蛋長得又是極品，他要沒死，還想着以後有機會再嘗一次。”另一人說，臉上挂着猥亵的笑。

丁偉健一愣，靠在他邊上的葉舟似乎哆嗦的更加厲害了，他雙拳緊握，尖長的指甲死死嵌進肉裏，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幸福的人，他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但是有姑姑，姑姑願意撫養他，小時候被同學欺負的狠了，一身青紫痕跡跑回來，藍月靈為他擦藥，告訴他，你是個男子漢，你要學會自己堅強，別人打你你就要打回去。

他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和男子漢這個詞更是沾不到邊，他不喜歡鬧事，他信仰的一直是平安是福，小時候別人打他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事後只會躲在沒有人的角落裏默默的哭，哭完了在裝堅強跑回去，他從未有過特別生氣的事，他不會生氣，只會害怕。

可是在這一刻，葉舟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生氣，因為這些人渣，他們可以這樣随意，這樣心安理得的去踐踏另外一個人，一個他看的比自己還要重要的人，他突然就掙脫了丁偉健，沖過去一拳打在那三個人中稍微靠的近點的男人身上，跟着他就像瘋狗一樣，紅着眼睛，抓着他們三個任意一個就咬。

後來怎麽被拉開的他不記得了，他被人一腳踹在地上，屁股很疼，丁偉健從未見到過那樣的葉舟，以為他是心理傷害帶他去了醫院，敘述了一下大致的情況，醫生說，大概是心理受到了刺激，所以有了過激的反應，加上此後沒有再發過，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徹底被醫院診斷出來，是葉舟站在韓飛公司門口的那天，他聽聞到一切所謂真相的真相，葉舟一下子就奔潰了，那一次，他差點上去殺了韓飛，卻被韓飛的手下打的半死，最後被藍月靈帶回家後，從那天開始，葉舟看到任何和劉亞蒙又關的東西就抑制不住，發狂一樣的砸東西，傷人，一次，兩次，三次……

藍月靈終于發現他的不對勁，強行把他帶去了醫院，這時才确定了癫痫，好在只是心裏障礙，而且還是初期，只要很好的控制病人的情緒，盡量少受刺激，痊愈還是有可能性的。

葉舟在傷人的時候自己是有意識的，事後完全記得當時發瘋的自己，每回清醒過來，就抱着自己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他的心理障礙越來越嚴重，對自己的厭惡感也越來越重。

後來，膽小的葉舟就徹底成了沒膽的葉舟，戰戰兢兢過日子，直到他差點傷了藍月靈，他終于已經忍不下去了，覺得自己活着遲早會做出無法原諒的事，那一天，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想起了劉亞蒙……他一直是個很怕死的人，可是癫痫這個讓他怕到死的病卻給了他死的勇氣。

有時候，事情的好壞完全是通過對比出來的。

比起徐陽的欺壓葉舟發現了自己有忍耐的本事，徐陽欺壓他可總是不過分，再說他的自殺，劉亞蒙的自殺，親身經歷過死亡，卻越發讓他覺得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總是擔心煤氣有沒有關好，門有沒有上鎖，害怕吃的東西不幹淨，雖然在別人看來有些荒唐，可是他自己過得很安心，這幾年他極少生病，在大學畢業之後，所有的同學都沒有找過他，讓他明白自己在社會上的地位，他過的越發的自卑，讨好上司，幫助同事。只為得到一點點認可。

只有一件事情，即便是這樣性格的葉舟也沒辦法忍受，那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病。

也是這有這件事請所導致的後果，是自己怎麽努力也沒辦法彌補的，他再卑微，也換不回來別人的理解，最後還是會把他當成一個異類人相待。

可是他一直害怕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葉舟不知道，看到這樣的他，徐陽會怎樣？總監會怎樣？他只知道，他該如果，在大學畢業那天，同學們各奔東西了，他留下來其實也沒什麽關系，可是這一次，他該去哪裏？

想到這裏。他只覺得手顫的更加厲害，他趕緊轉移思維，平靜一下情緒，還好徐陽已經睡着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

他翻身下床，雖然不知道自己要幹嘛，但是總比待着這裏好，他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在徐陽醒過來之前，趕緊逃，逃的越遠越好。

他才走了一步，突然身後傳來了說話聲“你想幹嘛？”

葉舟後背一僵，連頭都不想轉了，只能聽見後面椅子被推動的聲音，他的大腦反複告訴他趕緊跑，可是腳卻像灌了鉛，腳步聲一點點靠近，葉舟突然就被人從後面抱住，冰涼的後背貼上一個溫熱的胸口，後面那個人說“葉舟，你總想着跑……我如何給你依靠？”

葉舟有些恍惚，他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徐陽，那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他知道他有個弟弟了，有了個親人，親人于他而言多麽彌足珍貴，他做夢都想，有一天徐陽能認可他，他們在一起相互扶持，相互依靠，那時候，也許葉舟就不會這麽膽小了，他會有勇氣面對他感到害怕的事，因為他的後背有一個依靠。有一個能讓他提起勇氣的人。

可是無論葉舟怎麽努力，徐陽還是那個陌生的徐陽，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有一點點親近葉舟，十年前劉亞蒙的事，葉舟下意識的想去找徐陽，可是後來清醒過來，徐陽早就已經去了國外，那種煞那間無所依靠的無助，而在此時，因為徐陽這句話，他的心髒微微跳動了一下，好像暫時得到了一個依靠。

葉舟眨了下眼睛，他很想相信這句話時徐陽的真心話，可是他也擔心徐陽只是在嘲笑他，他想了想，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道“我……就是想去上廁所。”

徐陽嘴角一抽，眯着眼睛，這個家夥還是死性不改，他松了手，後退一步說“是麽？”

這兩個字後一個詞拖得很長，帶着上楊的音調，十足的威脅，葉舟淚眼望天，但也只有硬着頭皮把慌圓滿“是啊，憋得受不了了，前列腺都快爆炸了，俗話說，shi可忍尿不可忍，這要是憋出病出來……”他低着頭，目光一轉，忽然就看到徐陽胳膊上的繃帶，想起昏倒之前發生的事，臉色微青“你的手……”

他想去碰徐陽的手，可是最終沒敢上前，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又尴尬的收了回去。

徐陽臉上沒什麽表情，随意勾起嘴角，輕笑一下“沒事，我兩只手都能用。”

葉舟臉色更加青了，咬着牙說“對不起。“

“覺得虧欠我嗎？”徐陽直直的看着他“這麽深的牙印，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留疤，我這條漂亮的手臂算是毀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女人願意要我……”

葉舟咽了咽口水，忽然又有種不好的預感，徐陽這麽說是打算敲詐他嗎？可是他好像沒資格反駁，因為牙印确實是他咬的。

徐陽依然直直的看着他，不過眼神變了，低着頭的葉舟并沒有發覺，徐陽繼續說“你要是覺得虧欠，就得給我補償。”

葉舟抖了一下，果然是要敲詐的嗎？以徐陽的惡魔屬性，他不知道他銀行卡裏的錢夠不夠，可是全付出了，他以後吃什麽？喝西北風嗎？雖然已經抱着絕望的心理，但是還是小心翼翼問了句“你……要什麽補償？”

“這個問題我可真要好好想想了。”徐陽往後一坐，仰着頭看着天花板，嘴角挂着壞笑，似乎在很嚴肅的思考這個問題，他思考的時間越久，葉舟心理就越發毛。

徐陽突然嘆了一口氣，對着冷汗直冒的葉舟說“你看，我這個樣子以後肯定找不到老婆，我就要孤獨終老，一個人可是很可怕的，不如你就以身相許吧。我勉為其難要了。”

葉舟猛地擡頭，瞪大了眼睛，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後退了一步“你，你開什麽玩笑？”說着，他轉身就想逃“我要去上廁所，真的憋不住了。”

葉舟還沒走幾步，就被走上前的徐陽一把握住手腕。“葉舟，你又想逃”繼而又好似感嘆的說了句“劉亞蒙可以，韓晟普可以，為什麽我就不行？”

葉舟低着頭，不敢看徐陽的眼睛，他還在拼命的掙紮，奈何徐陽抓他手腕抓的實在太緊了，似乎非得得到這個答案不可，這個問題，他無論如何也回答不出來。

劉亞蒙可以，那是因為這是他欠亞蒙的，韓晟普可以，那是因為總監的思想和他是一樣的，只是想找個擋箭牌而已，至于徐陽，他想不出什麽原因，如果徐陽說的是認真的，那可是他弟弟，他們都是男人，徐陽有大好的未來等着他，同性戀是會遭人話柄的，他憑什麽要毀了徐陽一生？如果徐陽是為了整他……那他就更沒有理由答應他了，因為……徐陽不當真，他是會當真的……真是天下最糟糕的事。

徐陽見他不說話，雙目看着葉舟，眼眸清亮深邃，仿佛要讓人深陷其中，葉舟對上他的眼睛，立刻就傻了，徐陽說“要不，我們來打個賭。如果不在逃避，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葉舟動了動嘴唇，“我憑什麽要和你賭。”膽小是他命中注定的性格，打自出生就有的，他自己都認命了的事，徐陽憑什麽說這話決定他的人生？

徐陽勾起嘴角“因為，你并不想逃。”

葉舟一愣，徐陽的這句話如利劍一樣穿透他的心髒，仿佛直指他內心的渴望，他的确不想逃，可是一直以來都沒辦法，他不得不逃。

見他不說話，徐陽繼續說“一個月把，我們就以一個月為期限。”

葉舟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覺得他應該拒絕的……

“當然，如果這一個月你沒堅持下來，你算你輸。”

“開什麽玩笑？”葉舟反駁，“萬一你使出什麽卑鄙的手段，只要讓我放棄，你就等于贏了，換句話說，永遠也不可能是我贏。”

徐陽攤了攤手“你就那麽沒自信？再說了，我贏了，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我覺得這對你來說并不吃虧啊。”

葉舟抽了下嘴角，就算他再笨徐陽這句話的畫外音他還是聽出來了，那就是再說，葉舟和徐陽在一起，占便宜的還是葉舟。都說了，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葉舟心一橫“我不賭。”

直接拒絕的話應該沒事了。

“棄權也算輸。”徐陽挑起眉毛。

葉舟突然覺得自己錯了，他的錯誤并不是他說的話，而是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和徐陽說話！

“好。”徐陽突然松開他的手“既然你默認了，那麽游戲就開始了。”

“……”葉舟愣住了，內流滿面，原來不說話也是錯。

徐陽走近，一伸胳膊，突然把他帶到面前，看着他“我們先從自戀開始。”

“自戀？”葉舟無語“不是該從自信開始的嗎？”然後他見到徐陽面無表情的臉色突然改了口“那我要怎麽自戀？”他覺得這詞這輩子根本和他沾不上邊。

徐陽一笑，突然低頭，快速吻上他，他還沒回過神，徐陽已經離開了，問他“我為什麽要親你？”

“額……”葉舟想了想“因為你是大神，想做什麽都可以。”

“不對。”徐陽提醒。

葉舟繼續想“因為你想親我。”

“自戀！”

“因為我是人。”

“不對。”

“因為我是人……而且，而且長着嘴。”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徐陽深吸一口氣。

葉舟擡頭，絞盡腦汁，最終扼腕“因為你想找發洩欲望的對象。”

徐陽的眼神越來越冷，這要是換在外科手術裏，這基本可以直接下死亡通知書了。他黑着臉一把将葉舟推到在病床上“那我就發洩一次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