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唐景铄匆匆忙忙去卸妝的時候,這才發現,今天所有工作人員對他的态度都友好了許多,一路上時不時還有人點頭和他打個招呼。
唐景铄并沒有表現得受寵若驚,而是泰然自若地一一微笑應對。
回到化妝間的時候,也開始有不少演員同他打着招呼,即使是低頭玩手機的,也擡頭沖他笑了笑,待遇可謂與之前完全不同。
唐景铄心裏和明鏡似的,如果導演的态度是風向标的話,昨天聞律的出現就是一個指路明燈了。
面對如此情況,唐景铄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他和聞律的關系遠遠不像別人想象的那般,可是說出來誰又會信?不如保持沉默。
“吶,你和聞總什麽關系?”
別人都是禮貌性地打招呼,只有米曉溪悄摸摸挨了上來,一臉八卦地問唐景铄。
唐景铄看了看她的眼睛,眼睛裏只有好奇和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便知她沒有惡意。
于是唐景铄玩笑似的伸手一把将她撥開:“快去背臺詞,導演準我一天假,沒準明天就輪到你了。”他現在難受極了,沒有功夫應付小女孩。
“啊!什麽!”米曉溪差點打翻了手裏的劇本,心中的八卦之火瞬間熄滅,誰不知道導演最近心情不好,怎麽就輪到她了呢?
于是米曉溪趕緊驚慌失措地抱着劇本比劃去了,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唐景铄的用詞是“沒準”……
唐景铄草草卸妝換了衣服,強忍着發軟的身體和腦袋的暈眩朝外頭走去。
他倒是并沒有忘記和聞律的約定,那個人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身邊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提醒着他聞律的存在,包括他的感冒發燒,也是拜聞律所賜。
他出來之前給聞律發了一條短信,說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并且說去地下車庫等他。那裏比較不紮眼。
唐景铄現在無名氣無關注,當然不會有狗仔蹲他,但是被蹲守謝銘的狗仔拍到了聞律來接他,也是不好。怕是聞律的身份,還是有價值上一上花邊新聞的。
所以當唐景铄混混沉沉地下到地下車庫時,一個突然間閃出的黑影,結結實實地把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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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子他差點都沒站穩,還好一把扶住了牆壁,定睛一看,卻是望着他一臉譏笑的戴晗。
“你這是做什麽虧心事了,吓成這樣。”戴晗譏諷道。
唐景铄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這四周昏昏暗暗的突然沖出來一個人,鬼都吓一跳何況人!他沒有這個身體原主的記憶,因此他是真的不知道原主和戴晗到底有什麽過節,令這個孩子如此陰魂不散。
“你攔着我,有什麽事嗎?”唐景铄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當然沒有心思在這裏和一個孩子做口舌之争,于是單刀直入地問。
“你別太得意了。我知道你這個角色是怎麽來的。算你運氣好,那晚在夜色,居然是被你撿了便宜,沒想到你平時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骨子裏卻比我們所有人都有手段!趙衡一那晚栽了,也不算冤!”
“不過,你不會得意太久了,別以為可以踩在我頭上耀武揚威!”
戴晗本來是想再說點什麽的,但是他聽到了汽車由遠及近的聲音,有車輛正在朝着這邊行駛。
于是,他匆匆忙忙扔下一句警告,就像剛才突然出現時一樣,又突兀地消失了。
唐景铄愣愣地聽着,只覺得,戴晗說的這段話,信息量非常之大。但是他現在昏昏沉沉的,腦子早已經無法正常思考,有心想尋些端倪,大腦卻始終無法運轉。
唐景铄雙眼茫然地站在原地發呆,知道一個喇叭的聲音将他驚醒,他的瞳孔才再度有了焦距。
熟悉的邁巴赫S600,駕駛座的車窗裏鑽出聞律的腦袋:“你發什麽呆呢?燒傻了?快上車。”
唐景铄努力地沖聞律翻了一個白眼,而後才有氣無力地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有氣無力地坐上了車,然後整個人就攤在了椅子上。
“不是吧。”聞律見唐景铄誇張的模樣,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手掌在唐景铄的額頭上貼了一下。
手心傳來的溫度吓了聞律一跳,他忍不住“靠”了一聲,然後才說:“這麽燙,你是快死了嗎?”
嘴上雖這麽說,手腳卻沒閑着,手裏打着方向盤,腳下的油門也一下子加了上去。
唐景铄已經沒有再次翻他白眼的力氣了,閉着眼睛躺在副駕駛座上裝死。
不知不覺的,他竟然就這麽睡着了。
夢中,他看見了很多東西。
大多數是雜亂無章的片段,很多他都看不明白是什麽。
比如,他看見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他坐在一個比他的身體大了好多倍的鋼琴面前,哭着彈琴。
他覺得孩子很難過很委屈,卻始終看不清孩子的臉。
之後還是那個男孩,下巴夾着小提琴,努力地拉着不成調的曲子,這時,突然一個巴掌過來,将小男孩打翻在地。
最後,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裏帶着歇斯底裏:“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不需要有朋友!你只需要音樂!音樂才是你唯一的朋友!音樂才是你的生命,否則你活着将毫無意義!”
聲音尖銳刺耳,帶着一絲瘋狂,這聲音令唐景铄不舒服極了,他想睜開眼睛,看清楚說話的人,然後讓她閉嘴。
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眼睛被燈光刺激得再度閉上,與此同時,那個尖銳的女聲也杳然而止。
唐景铄适應了一會,才再度睜眼,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裏。
這病房還不是普通的病房,一看就是一個高級病房,通常是有錢有地位的人才有資格住的那種。
上輩子,唐景铄只在電視劇裏見過這種地方。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只不過,感冒發燒而已,這樣太誇張了吧?
才想着,一扭頭,見聞律就趴在他的床邊,睡着了。
唐景铄瞄了一眼床頭的時鐘,淩晨三點十五分。聞律一身的西裝革履,頭發也梳得整齊,分明在“白天的聞律”的模樣。
顯然是以下班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就來接他了,然後他發燒昏迷,這人估計一直守到了現在。
唐景铄的心中很有幾分動容。在他的記憶裏,除了早已過世的母親,便再也沒有一個對他如此了。
這個豪華的高級病房裏明明有柔軟的沙發,這人偏偏就是睡在了他的床邊。
即便是“那人”,也從來不關心他這方面的事情。甚至有的時候,還冷淡得可以。
唐景铄的心裏有一股暖流在湧動着,似乎是人在生病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感動。
他想悄摸摸地下床,去給聞律拿件衣服披上以免着涼,誰知這一動,竟把聞律給驚醒了。
聞律從床邊擡起腦袋,先是一臉的茫然,而後眼神才漸漸恢複清明。
“你醒啦?”
“你醒啦?”
兩人異口同聲地沖着對方問道,而後俱是一愣,然後又一起笑了。
“怕你着涼,本來想拿件衣服給你蓋着。”唐景铄率先解釋了一下自己起床的原因。
聞律擺了擺手:“不用,我身體好着呢!前天晚上那麽冷的水都沒事。”
這句普通的話幾乎要引發唐景铄深深的妒忌,望着聞律的眼神從關懷立刻變成了深深的幽怨。
聞律被唐景铄瞪得一愣,随即才想到自己是那晚的罪魁禍首,于是讪讪道:“誰知道你身體那麽糟糕,游個泳還發高燒。”
唐景铄都被他氣笑了,游個泳?你再來一個我看看!
不過,想歸想,他也不是真的和他計較,當即便送了聞律一個白眼,自己又回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身體裹了起來。
右手上的針眼告訴他,他之前打過吊針了,現在身體的狀态還不錯,大概是退燒了,就是有點兒冷。
“吶,你醒了就先別睡了。”聞律拍拍縮進被窩的唐景铄:“醫生說半夜容易再燒起來,過了三四點不燒,明天大概就沒事了。”
“所以你不放心,守在床邊?”唐景铄的頭從被窩裏鑽了出來,問聞律。
聞律點點頭,神情頗為認真:“你昏睡着,怕你半夜又燒起來沒人知道。”
“謝謝你,聞律。”唐景铄誠摯地道謝。
聞律卻是撇了撇嘴:“我只是怕你死在我車上而已。”
唐景铄笑了笑,沒有再和他互怼,他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子,這種簡單的關心他還是能夠感受到的。
此時,聞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嗯,沒再燒,積極保持。”
兩人沉默了一會,唐景铄突然想起戴晗在地下車庫對他說的話,此時他有精力思考,卻也覺得戴晗的話信息量太大,并且還有太多的未知信息,令他總覺得那晚的事情似乎并沒有那麽簡單,而他卻怎麽都找不到頭緒。
“聞律。”唐景铄喊了聞律一聲。
“怎麽?”醒來後就擺弄手機的聞律擡眼望他。
“那晚在夜色,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以說嗎?”唐景铄皺眉問,在他身上發燒的一切都十分清晰簡單,無非就是趙衡一喝醉了喊他去接,他去了,沒接到人,卻遇到了被下藥的聞律,然後他就離開了,遇見夜色外頭的趙衡一。
之前,他一直沒有把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但是結合戴晗今天說的話,和最近一系列的人員變動,他開始覺得,那天晚上并不簡單,一定還發生了一些跟他有關但他卻不知道的事情。
“夜色那晚?”聞律聞言臉色微變,那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他不明白唐景铄為什麽舊事重提,但是望着唐景铄認真嚴肅并且若有所思的臉,還是答道:“我剛到公司,那幫所謂的元老要給我接風洗塵,就把晚宴安排在了夜色。”
“我雖然覺得那是鴻門宴,卻也沒想到他們會那麽大膽,居然直接在酒裏放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一個不小心就中招了。”聞律說得懊惱,似乎對自己的警惕性不足而感到生氣。
“我感覺不對,就立刻找借口離席了。後來,就遇到了你。”聞律攤了攤手,那是一盆冷水的緣分。
“你在樓上酒店的房間,是你自己訂好的?”唐景铄又問。
聞律搖搖頭:“他們定好的,每人給了房卡,說什麽不醉不歸。”
“他們訂的你也敢住?!”唐景铄瞪大眼睛叫了起來。
聞律笑了起來,眼睛裏閃過一道精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找機會去廁所吐了一次,然後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十分難受的模樣離開。就是想看看,他們想玩什麽花樣。”
“所以,你那晚是裝的?”
聞律搖了搖頭:“一半是真的,那藥還挺厲害的。開始,我還以為,你是他們安排的人。”
唐景铄瞪了瞪眼,想了想,覺得他也算情有可原,于是又接着問:“然後呢?”
“後來覺得你也不像,最主要還是那一盆水,謝謝你,那盆水潑得我渾身冰冷,藥力都散了大半。我本來也就清醒着,那一瞬間徹底醒了。”聞律說到這個依然咬牙切齒,任誰在渾身發熱,身體某處蠢蠢欲動的時候被人一盆冷水澆醒,也絕壁都是難忘的經歷,害得他曾一度擔心自己是否會因此不舉!幸好無恙。
說到這個,唐景铄不僅不忏悔,居然還有了幾分小小的得意:“我跟你說,這招對付那些不幹淨的藥物最有用了,屢試不爽。”
聞律注意到了他的用詞,“屢試”?他懷疑地瞪着唐景铄。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是因為跑出去旅游啦!不過,貌似并沒有人催文……但還是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