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燈影
“爹爹, 您想什麽呢?”
打從從九重天回來,倉曉便一人坐着發呆。弈兒實在忍不住,便上前問了一句。
倉曉回過神來, 對他道:“沒什麽, 一點小事, 怎麽了?”
弈兒将手中的錦盒拿出來, 道:“丞相說爹爹束發的釵子舊了,叫我拿新的來給你, 你瞧瞧喜歡哪個?”
“這樣。”倉曉把盒子打開,兩支白玉釵躺在裏頭。
一支被雕成了祥雲,一支是……蓮花簪。
倉曉取了雕着蓮花瓣的一支,和聲道:“丞相有心了,替我多謝他。”
烏發蓮花簪, 錦袍白玉顏。
倉曉看着發間得白玉簪略微有些發愣。
“爹爹在想娘親?”
倉曉略略笑了笑,蹲下去摸了摸弈兒的腦袋, 道:“不是娘親,是哥哥。”
“哥哥,弈兒還有哥哥麽?”
“有的。”倉曉将人抱起來道,“待有機會, 我帶你去見他。”
“好。”弈兒笑了兩聲, 順勢鑽進人懷裏。
倉曉原是不喜歡養孩子的人,可這孩子偏就一個個的被撿來,擋不住一般。
眼下在龍宮之中,也去不了其他地方。
倉曉帶着明珠去龍宮的藏書閣中翻起了舊的法術冊子。
噬魂陣是禁術, 既然敖楓能查出來, 他也一定能查出來。
龍宮的藏書閣位于海底之中,海下一望無際, 書閣也大的很。
弈兒看見裏頭黑漆漆的一片,縮了縮脖子,對他道:“爹爹,這裏頭太黑了。”
“沒事的。”倉曉拉過他的手,将明珠從袖中取出來。
書閣被照亮,入眼的是一片寬敞的地方。
四面的牆上皆是大大小小的書冊。
“爹爹找什麽?”弈兒問他。
倉曉看着周遭的書冊,道:“找一些不太容易找到的書。”
“書?”弈兒看着四面的牆,若有所思。
倉曉用這些時日翻遍了龍宮之內的書冊,沒有一本記載着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過有關符陣的書他都找了來。
他每日在寝殿之內,用刀刻畫着符文。
用噬魂陣的人會受到反噬,算上他的兩次,敖楓大概用過四回,如此大的惡靈之氣,他一定也不好過,不然也不會躲着不肯見人。
南海龍王被蒙在鼓裏,敖楓所做的事一旦揭發,南海乃至整個龍族都會受到牽連。
好在人間少不得龍族。
倉曉放下刻刀,手中的符文在竹片上隐隐發亮。竹片還不是最好的載體,布帛或許會更好一些。
弈兒在寝殿內走過來又走過去,倉曉總是不理會他,這叫他有些郁悶。
“爹爹,咱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玩兒呀。”弈兒仰着腦袋問他。
倉曉放下刻刀,垂眸看着他,道:“不久了,日子快到了,你若是忍不住,就先去找丞相玩兒。”
“弈兒忍得住!”
他看着倉曉,略略蹙了眉頭。
倉曉笑了笑,把桌上的果子給他吃。
龍宮位于海底向來不知歲月,藏在在其中許久也未覺出時間過去多少。
倒是弈兒長高了許多。
倉曉陪着弈兒用膳時,有人進來通傳。
“殿下,龍宮外有人求見。”
“什麽人?”
“是個姑娘,受了些傷,模樣挺好的。”
“帶她進來。”
“是。”
倉曉看着門口的方向,待人進來才看清模樣。
“妲己……”此刻妲己該在朝歌才對。
妲己依舊穿着華麗的衣衫,裙角的顏色深些,是已經幹涸的血跡。
“城破了。”她道了三個字,然後暈在了大殿之中。
倉曉忙将人扶去內殿,弈兒跟着收拾東西。
妲己這樣子看着是強撐過來的,她說城破了,又是一副狼狽之态。
難道朝歌失守了?
倉曉看着榻上的人,略略蹙了眉頭。
弈兒看着眼前的人,問倉曉道:“這是娘親嗎。”
倉曉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是姐姐。”
待妲己醒來,已是夜間。
她看着榻上的帷幔深呼了一口氣。
倉曉把水送到榻邊。
妲己看了他一眼,道:“朝歌沒了。”
“你早該知道的。”妲己的使命原該如此。
妲己笑了笑道:“我以為我會很高興。”
“你會成神。”倉曉道。
妲己道:“已經不在乎了,我保住帝辛就夠了。”
“帝辛。”
“對。”妲己閉上眼睛,道,“幫我一個忙,這些日子把我藏在龍宮吧。”
“誰在找你麽?”倉曉問他。
有一滴淚從眼角劃過,妲己低聲道:“帝辛,他在找我。”
美人落淚,端地是招人疼。
倉曉聞言,靜了片刻,道:“你不想見他?”
妲己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見他,我有些害怕。”
“你也有害怕的一天?”他所認識的妲己,原該是在任何地方都會言笑晏晏的。
“是。”妲己歪了歪頭,道,“從前是不怕的,現在怕了。”
無情便無所懼。
倉曉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妲己的要求他可以滿足。
“你好生養傷。”倉曉道了一句,帶着弈兒離開。
朝歌失守了。
倉曉帶着弈兒頭一次來到了岸上。
弈兒從出生起就沒上過岸,在看到月亮時有些驚訝。
“這是……”
“是明月。”倉曉看着他,道,“無論你身在何地,它都會陪着你。”
“是麽。”弈兒窩在人懷裏,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
身後傳來腳步聲,倉曉轉身,是熟悉的身影。
“你來了。”
“是。”哪吒看着他,在看到他懷中的人時略略一愣,“這個是……”
倉曉道:“是龍宮裏的孩子。”
弈兒聽見這一句,補充道:“是爹爹的孩子。”
哪吒笑了笑,沒有說話。
倉曉在寝殿內去了幾顆明珠,幽光隐隐照着床帷。
“這些日子,你可曾想我?”哪吒問他。
倉曉沒有說話。
衣裳落在地上,哪吒看着眼前人略有些紅腫的地方,低聲道:“這地方仿佛被人碰過。”
倉曉紅了耳朵,湊近了幾分,道:“是我碰的。”
“想的是誰?”哪吒故意問他。
“是你。”
一句抵得過千言萬語。
輕紗微動,燈影綽綽。
倉曉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頗為自律的人,可是許多個身側無人的長夜都告訴他,什麽規矩什麽修行,都抵不過春宵一刻。
他堕落了,甚至沒有絲毫的悔意。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