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誤

第81章 獻祭

“殿下。”湘夫人斂起眸中的悲傷，朝着不遠處虛虛地行了一個禮，不出所料，尹溯染果真款款而來；同樣不出所料，之前飄進來的陸萬安徑直地走向了刑架上的阿梧，待到看清那人面孔之時竟還是有些驚詫地喚了一聲：“屠梧？！”

不過回複陸萬安的卻是一聲低低的悶哼，饒是阿梧能夠竭力壓制住牽機的幾分毒性，可他還是沒能壓住那份不斷流涎的狼狽——随着時間的推移，阿梧眼前的花白使得他的眼神愈發空洞，漸漸地竟是抽搐得更加厲害了，嘴角溢下的白沫之中隐隐地多了幾絲殷紅血色……

尹溯染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皺着眉頭偏過了身，盯向了湘夫人：“夫人可還記得答應孤的事？”

“這是自然。”湘夫人垂眸恭身應道，然後不露痕跡地掃了阿梧一眼，對外頭準備已久的大漢做了個招手的動作，不多時，一盆燒紅的炭火被端了進來，翻滾的熱浪灼得阿梧蒼白的面上泛起一片病态的潮紅，此時的他像極了傳聞中百鬼繞行的幽靈。

湘夫人對大漢使了個眼色，随着一道撕裂的聲響，只見阿梧身上抽成條狀的衣物就這麽被扯了下來，皮肉翻卷的慘狀看得動手的大漢也是身形一怔，不過他很快便也恢複了冷漠，徒留了那塊燒紅的烙鐵在刑室之中微弱的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原來你真是暗羽殺手……”陸萬安有些洩氣地看着阿梧袒露的肩頭上那個清晰可辨的“隐”字，不知怎地，他并不是不能理解人在江湖的無奈，也絕對不是看不起亡命天涯的暗羽殺手，只是莫名地覺得阿梧不該淪落至此，或許，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公子。”陸萬安有些不忍地看向了尹溯染，然後又偷偷地瞥了阿梧一眼，眼神之中是他不曾注意到的些許恻隐與憐憫。

“嗯。”尹溯染低低應了一聲，不過他的眼神似乎沒能掩住心頭的欣喜，畢竟“百鬼繞行”的神話就在眼前，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阿梧身上留下屬于他的印跡，他很想真正地擁有阿梧！

湘夫人看了一眼阿梧身後的大漢，複又請示似的看了尹溯染一眼，意思分外明顯，只是苦了被縛在刑架上的阿梧，他的意識依舊游走在一片虛妄之中，這種瀕臨窒息的感覺他很熟悉，眼前的場景似乎讓他更加熟悉……

昏暗之中仿佛隐藏着一塊泛着些許微光的地方，阿梧不自知地伸出了染血的指尖，他很想去追尋那抹近在咫尺的光亮，可是為什麽那麽遠呢？

“我，到底是誰？”阿梧意識迷離地喃喃着，似乎只要一個答案就可以支撐他無所畏懼地探尋下去，怎奈良久的沉默逼得他窒息之感愈加鮮明，直到一聲低低的“嗯”沖破了所有的桎梏，一股灼烈的痛意粗暴地碾碎了他所有的執着……

“啊！”阿梧撕心裂肺地痛呼了一聲，擡起下巴，眼前的場景終于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原來，他不過是刑架上的獻祭品。所有人期許的也不過是他此刻卑微的痛苦，事到如今，他終究成了一個滑稽的笑話。

烙鐵緩緩地移開，鮮紅的血肉之中多了一個燒焦的“尹”字，陸萬安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地看着那塊依舊發紅發亮的烙鐵；湘夫人從懷中掏出了那個熟悉的精致盒子，尹溯染甚是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接過雪翎母蠱，高傲地看向了阿梧，道：“此生，你便是孤的隐衛。”

阿梧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胸口翻湧着的血腥味道只會讓他更加堅定地去追尋那團屬于他的光亮！

他們以為阿梧會因為一個烙印而屈服嗎？他們以為這樣一場獻祭一樣的認契就可以逼迫他認尹溯染為主了嗎？

不，阿梧早已不是當年的阿無！從雪翎蠱破除的那一刻起，阿梧的命運便再也由不得他們主宰！阿梧停留此處的信念不過是因為一份遺忘了太久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