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部隊大院過了一個夏天,淩宴身子當真好了不少。過去一到秋冬準感冒發燒,然後各種炎症輪番上陣,差不多得從10月折騰到第二年開春。
但這一年,淩宴只是在12月寒流過境時感冒了一次,打了一周的針就好了。淩家上下喜慶得像過節,淩宴趁機坐在父親腿上撒嬌,“爸爸,明年夏天我還要去外公家裏過。”
淩父自然同意,親了親他的臉蛋,“寶寶,只要你好起來,以後想去哪裏過,就去哪裏過。”
淩宴本來想糾正“我不叫寶寶,我叫糖糖”,又覺得“糖糖”這名字只能讓葉朝叫,就乖乖地回了父親一個吻,“爸爸,我以後每天都要鍛煉身體,還要參加興趣班。”
那個年代的小孩兒,但凡家裏有些閑錢,都會被父母逼着學習聲樂、舞蹈、書畫,很多小孩兒每周末在興趣班門口抱頭大哭,死活不願意進去,淩宴看到卻只覺得羨慕。
因為身體不好,他別說興趣班,就連幼兒園和小學也時常請假,周末別人哭着去興趣班,他忍着眼淚去醫院。別的小孩視學習為洪水猛獸,他恨不得天天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課。
現在身體好些了,不用經常請假,也不用成天跑醫院,他便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報興趣班,增加幾門特長。
淩小宴有自己的私心——希望明年見到朝朝哥哥時,自己能變得更好,不僅要身體好,還要學習好,還要會一樣朝朝哥哥不會的東西。
這樣才能向朝朝哥哥獻寶。
從這年冬天起,淩宴開始學習美術,并堅持鍛煉,大半年裏,只發過一次燒。
他很聰明,也很勤奮踏實,二年級期末考試拿了全班前三,暑假前的最後一堂美術課被老師點名表揚。
興趣班暑假要開班,他卻收拾好自己的小畫板,興高采烈地跟老師說秋天見。
老師疑惑地問:“小宴暑假不來了?”
“嗯!”他用力地點頭,“我要去找哥哥!”
再次來到外祖父家的小樓前時,淩宴長高了一些,氣色明顯比一年前好,不等穿着高跟鞋的母親,拉着小行李箱呼啦啦地跑進屋,和外祖父抱了抱,跑去自己的卧室,飛速換上最好看的衣服,将小臉洗得幹幹淨淨,還抹了些小孩專用的護膚霜,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陣風似的沖下來,水蜜桃也不吃了,急切萬分地往門外跑。
母親笑着喊:“喝點水再去玩。”
“不喝了!”他頭也不回,“朝朝哥哥給我準備了橘子水!”
葉宅,葉朝已經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一邊颠球一邊望,平時一次可以颠幾十個,這次最多才颠五個。
想着糖糖要來了,颠球的動作都做不标準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轉角處出現,葉朝輕輕“啊”了一聲,足球落在地上,滾了老遠。
淩宴張開雙手,稚嫩的聲音将盛夏的空氣沾上蜜的味道。
“朝~朝~哥~哥!”
撲進葉朝懷裏,用力在葉朝胸口蹭,淩宴半天才擡起頭,眼裏是樹蔭漏下來的光,“朝朝哥哥,我好想你啊!”
葉朝揪他的臉蛋,将想念放在心裏,讓他轉了一圈,“糖糖,身體好些了沒?”
“好多了,我還長……”
本來想說長高了,但一看葉朝,淩宴頓時有些洩氣,“朝朝哥哥,你怎麽長這麽快啊!”
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葉朝去年比他高半個頭,今年已經比他高了一個頭,他往葉朝胸口一撞,賴皮上了,“朝朝哥哥,你長那麽高,背我好了。”
盡管不明白長那麽高和背淩宴之間有什麽邏輯關系,葉朝還是笑了笑,心甘情願地将他背起來。
淩宴最喜歡讓葉朝背,在葉朝後頸上蹭了蹭,軟軟地說:“朝朝哥哥,等會兒我給你畫畫,我學了大半年,老師誇我有藝術細胞。”
當天晚上淩宴就給葉朝展示了什麽叫有藝術細胞。
A4大小的紙上,一個小男孩背着另一個小男孩,如果不是寫得歪歪扭扭的“朝朝哥哥”和“糖糖”,任誰也無法認出兩個蠟筆小孩是誰。
“糖糖”睡着了,鼻子上呼着一個鼻涕泡。
“朝朝哥哥”有八塊腹肌,盡管看上去像忍者神龜的甲板。
淩宴将畫貼在葉朝的卧室裏,笑嘻嘻地讨要表揚,“朝朝哥哥,糖糖畫得好看嗎?”
葉朝十分配合地點頭,“好看!”
……個鬼!
淩宴年年暑假都來,頭一年只和葉朝玩,後來跟着葉朝與其他男孩子們踢足球、打籃球,從四年級開始,還與隔壁院的男孩們打了幾場群架。
他長高了,身子骨漸漸好起來,生病的次數越來越少,力氣也大了不少,憑着極其靈活的反應和利落的拳腳功夫,打架時他幾乎不會吃虧,小傷都沒受過。
當然,這得給全程護着他的葉朝記頭功。
長大些後,淩宴說話不像小時候那麽奶聲奶氣了,但叫起“朝朝哥哥”來,還是一水兒的黏膩。
小學畢業後,母親不再親自送他來外祖父家,他自己拖着行李箱坐高鐵,到站後往出站口一站,自然有人來接他。
是他的朝朝哥哥。
兩人都長高了,在同齡人中算得上一流海拔,這些年葉朝始終高他一個頭,他喜歡這個高度,想靠在葉朝胸口時就矮一矮身子,想親葉朝下巴時就墊一墊腳尖。
童年時的喜好沒有改變,他還是喜歡讓葉朝背。
高鐵站人來人往,葉朝牽着他的手往外走,他突然耍起賴,站在原地不動了,拍着葉朝的後背說:“朝朝哥哥,我累了,走不動,你背我吧。”
葉朝左右看了看,“人太多了,回家再背你。”
“現在背好不好?”淩宴索性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揉腳踝,“我腿軟,真的走不動了。”
葉朝看着他頭頂的發旋,嘆了口氣,明知道他裝可憐,還是轉身蹲在他面前,“上來。”
淩宴笑着撲上去,嘴唇挨着葉朝的耳郭,“朝朝哥哥,你最好了。”
從高鐵站到地鐵,葉朝背着淩宴,淩宴一手環着他的脖子,一手拖着行李箱,下巴擱在他肩頭上,聽他數落自己。
“馬上就念初中了,還讓我背,糖糖,你害不害羞啊?”
淩宴晃晃腦袋,“你是我的朝朝哥哥,我幹嘛害羞呀。”
葉朝勾着唇角,眼神柔軟。
淩宴又說:“朝朝哥哥,上了初中你就不背我了嗎?”
葉朝沒說話。
淩宴貼在他脖子上,“朝朝哥哥,你對我那麽好,以後也肯定會背我的,我知道!”
葉朝故意冷着聲音問:“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淩宴說:“因為你是我的朝朝哥哥呀,你最疼我了!”
葉朝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淩宴說:“我最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