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襲供水軍卡之後,淩宴不再時時守在葉朝身邊,而是暫時回到一連,和荀亦歌一起執行敵後偵查任務。
兩人配合默契,冒着“陣亡”的危險摸清了好幾處敵軍隐藏點和軍火庫,每次帶着情報歸來,都疲憊得近乎脫力。
荀亦歌是北方來的少爺兵,家世顯赫,放着舒适生活不過,偏要來野戰部隊吃苦,還成天念叨着西部戰區神秘的獵鷹特種大隊,一副不去獵鷹誓不歸家的姿态。平時訓練非常刻苦,絲毫沒有少爺的金貴與嬌氣,加之确實有天賦,身體素質也很好,一到偵察營就成了備受矚目的尖子兵。
但軍演與日常訓練完全不同,半個月下來,神經幾乎沒有放松的時候,突襲任務一波接着一波,就算被換下來休息,也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荀亦歌再厲害也只是個列兵,還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列兵,執行任務時拼命強撐着,一回來就倒地不起,有時連飯都吃不下。
淩宴情況不比他好,但是休息的時間比他還少。往往只躺一會兒,灌幾口水,逼着自己吃完單兵口糧,然後強打精神站起來,歪歪扭扭往指揮部走。
荀亦歌啞着聲音喊:“淩小宴,你幹嘛呢?咱都兩天沒合眼了,你往哪兒跑?”
淩宴半側過身,有氣無力地說:“營長肯定也沒睡覺,我去給他燒點熱水。”
“我靠,你都站不穩了,燒什麽熱水!”
“你管我!”
“哎不是!”荀亦歌艱難地撐起身子,“我怕你待會兒提着熱水走到半路就摔跤。淩小宴,你怎麽回事啊,咋對咱營長這麽上心呢?別人說你巴結讨好他,巴結讨好哪裏做得到你這地步?我怎麽覺得……”
“覺得什麽?”
“覺得你把咱營長當女孩兒照顧啊?還送熱水什麽的。”
淩宴微怔,眼神複雜地看了看荀亦歌,懶得解釋,只道:“我是營長的通訊員,我照顧他天經地義,我樂意!”
荀亦歌又罵了聲“操”,唠叨起來,“那你也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別累壞了,咱們就這麽點休息時間,半夜還要搞突襲,你悠着點兒。”
淩宴知道他是好意,唇角費力地往上揚了揚,“知道了,你趕緊睡會兒,我去看看營長就回來。”
葉朝正與連長排長們開會,布置晚上的任務,這些日子用嗓過度,又嚴重缺乏休息,嗓音幹澀沙啞,淩宴走近聽了聽,只覺有一捧沙在心髒上細細地磨,又癢又難受。
聽了一會兒,他跑去炊事班,往飯盒裏塞滿蔬菜和牛肉,又提了兩瓶熱水,回到空無一人的帳篷裏,想給葉朝洗衣服,卻只看到一件黑色背心。
這兩天他跟随一連在敵陣中穿梭,沒空回來,葉朝自己洗了衣服,剩下的這件背心應該是剛換沒來得及洗。
他心裏不是滋味,拿起背心捂在胸口,又小心翼翼地往上挪,直到呼吸間全是葉朝的味道。
身子突然軟下來,連日來的疲憊在四肢百骸奔襲,他險些腿腳打顫,摔倒在地。
手上的布料,讓他脫力,也給他力量。
趕在葉朝回來之前,他将背心洗好晾好,然後對着鏡子笑了三分鐘,将臉上眼中的疲勞全部趕走才罷休。
葉朝回來時,飯菜還沒涼,淩宴精神奕奕地迎上去,聲音不由自主帶上幾分甜意。
“首長,今兒有牛肉,您餓了吧,趕快吃。”
葉朝接過飯盒,笑了笑,“你呢,吃了嗎?”
“已經吃過了。”淩宴步步跟随,葉朝坐在桌邊,他就搬來小凳子,坐在葉朝跟前。
葉朝吃飯很快,也很安靜,淩宴不說話,撐着臉頰盯着他看,眼角勾着心底的光,之前的疲勞幾乎瞬間散盡。
飯後,他搶過飯盒拿去洗,葉朝難得主動與他答話,問他這幾日在一連累不累,他高興得心髒狂跳,忙說不累,見葉朝又笑了,還故意賣乖,說連長表揚他靈活勇敢。
葉朝點頭,“嗯,我知道。”
淩宴睜大眼,“您知道?”
“你們連長跟我彙報過。”葉朝說:“挺好,再堅持一下,軍演還有一周就結束了,到時候好好休息。”
葉朝聲線很低,沒有上位者的威嚴,一言一語間皆是鼓勵與關心,淩宴溺在他的眼神與聲音中,愣了半天才回神,紅着一張臉道:“首長,我會繼續努力,成為您的驕傲!”
話出口,才察覺到“您的驕傲”有些奇怪,淩宴難堪地張了張嘴,臉頰更紅,以為會惹葉朝不快,葉朝卻只是眼神微動,很快拍了拍他的肩,“我的兵都是我的驕傲。”
從指揮部回到一連,淩宴整個人都是飄的,一路傻笑,對着荀亦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嘿嘿嘿!”
“……”
荀亦歌嫌棄地瞪着他,一把将他按在鋪上,“小傻子,累傻了吧?趕緊休息,出任務之前我叫你。”
才沒有累傻!
淩宴縮成一團,想着葉朝的笑,葉朝對他說的話,葉朝背心上的味道,唇角的幅度就再也壓不下去。
真幸運,現在的自己有了比以前更健康的身體,再累也能扛住,再苦也能為葉朝做些事。
最幸運的是,還能繼續陪着葉朝,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看着那個他喜歡得手足無措的男人。
軍演後半段,主力部隊靠着偵察營前期的努力與犧牲,拿到了一場接一場勝利,最後一天成功占領敵軍司令部。
偵察營的很多戰士都是頭一次參加軍演,荀亦歌等人激動得上蹦下跳,淩宴卻只是長舒一口氣,覺得久違而懷念。
導演部給了參演各部隊一天的休整時間,葉朝讓戰士們在駐紮地休息一夜,次日中午再啓程返回西南。
幾個連隊徹夜狂歡,荀亦歌拉着淩宴不讓走,淩宴掙脫開,歸心似箭。
比起瞎鬧的作戰連隊,葉朝的帳篷幾乎可以說安靜得有些詭異。
淩宴回來時,他正在整理作戰資料,桌上是一杯冒着熱氣的濃茶。
目光相對,他擡起眼,溫和地問:“怎麽不和大家一起玩?”
淩宴搖頭,“首長,我回來陪您,您的手好幾天沒有按摩了。”
葉朝笑道:“不打緊。”
“打緊!”淩宴走近,看了看一桌的資料,知道現在不方便做按摩,又道:“首長,您忙吧,我不打攪您,我給您揉揉肩好麽?您整理完了,我再給您塗藥酒。”
說完,不等葉朝拒絕,就繞到他身後,雙手放在他肩上。
葉朝沒有趕走他,身體僵了幾秒,很快放松下來,任淩宴揉按。
帳篷裏的光暖暖的,幾只飛蟲在燈前飛來飛去,淩宴滿眼滿心都是葉朝,恨不得矮下`身子,親一親葉朝的頭頂。
深夜,葉朝終于處理完資料,淩宴一直站在他身邊,時而搖扇子,時而發愣,竟然絲毫不覺得累,更不覺得煩。
睡前,他給葉朝打來水,洗漱完畢後給葉朝按摩了一會兒手臂,葉朝跟他說謝謝,讓他趕快去睡覺。
他躺在床上打滾,直到天亮也沒睡着。
偵察營回到C市,一番總結與表彰後,少不得開一場內部慶功會。
葉朝被灌了不少酒,淩宴将他扶進車裏,小心地往回開。
葉朝睡着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淩宴又心痛又激動地脫掉他的鞋襪,又将衣褲也一并脫掉,打來熱水,細心地擦拭。
手碰觸到熟悉的身體時,一顆心變得又甜又酸。
淩宴吸了吸鼻子,毛巾挪到葉朝小腹時,手心都顫抖起來。
他低下頭,親了親葉朝的人魚線。
不擔心葉朝會突然醒來,他的葉朝是個酒量不太好的男人,喝醉了就會睡整夜,中途怎麽叫都醒不過來。
曾經他為了整葉朝,在葉朝胸前畫了一對豐滿的乳`房,葉朝也沒被他鬧醒,次日看到胸前的塗鴉,并未生氣,只是用另一種方式懲罰了他一頓。
那時他在葉朝身下呻吟着讨饒,連讨饒也帶着蜜一般的甜。
他閉上眼,不願從葉朝身上離開。
上方傳來低啞的聲音,他心神俱震,猛然擡起頭,只見葉朝緊皺着眉,喉結翻滾,輕喚着一個人的名字。
“糖糖。”
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糖糖。
黏人的牛皮糖。
那是小時候葉朝給他起的小名。
葉朝是不是又夢到他了?
他跪在床邊,呼吸被心跳撞碎,強忍着告知真相的沖動,滿眼是淚地看着葉朝。
不知過了多久,澎湃的心潮終于緩緩落去,他跪直身子,指尖顫抖着挪向葉朝胯間。
葉朝醉了,整夜都不會醒!
唇輕輕貼了上去,血液幾乎燃了起來,他想要葉朝,哪怕暫時只能用這種方式。
含住的時候,他渾身發抖,靜默片刻,正要往深處吞去,嘴裏的東西卻突然退了出去,一個聲音披頭澆下。
“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