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是一時沖動的關系,齊言這次去拜訪并沒有提前吱聲,她明明知道老師偶爾會很忙,也有很大的幾率不在家,但齊言都一意孤行,就是不先打個電話。
心裏好像有個小人在對她說,你一定要去,就算老師不在家,你也可以把禮物遞給阿姨,阿姨會向老師傳達你來過。
這個小人引導齊言做過許多事,有些事有用,有些事沒用,有些事得到了有意義的反饋,有些事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但齊言還是經常聽它的話。
她知道自己有時候很固執,但她不知道怎麽改。
當初沈見初也跟她說,挺好的,不用改。
齊言那時開心沈見初能接受她的一切,但後來她好像有點明白,沈見初或許只是在敷衍她。
出租車在大門口停下,齊言付出錢後開門準備下車,卻被司機喊住:“小姐。”
齊言回頭,司機指着她手邊的袋子:“東西別忘了。”
齊言讷讷地應了聲謝謝,轉頭把三個袋子拎上。
老師家在16層,齊言站在電梯裏,抿着唇看着顯示屏裏的數字一點點往上加,心裏有點忐忑。
電梯兩邊的廣告換了又換,齊言上次過來,左邊手的框裏宣傳的是一家幼兒園的招生簡章,那時老師站在她身邊,而她沒主動向老師透露自己與沈見初已經離婚的事實。
沈見初大概也沒有告知,所以還瞞在鼓裏的老師,指着那個簡章對齊言說:“這個學校不錯,你和見初到時候要是有了孩子,可以送這家幼兒園,離我這也近,你們忙了我可以幫你們帶帶。”
齊言嗓子哽了很久,最後只能扯出一個笑容應:“好啊。”
那天電梯不止她和老師兩人,還有同行的其他學生,她們的母校那時選了一批優等生參賽,老師招集她們過來指導。
所以那天的對話許多人都聽到了,後來有許多聲音傳進齊言的耳朵裏,說沈見初都已經和她離婚了,她還在裝自己有美好未來,送孩子上學,給馮老師帶,真是笑死人了。
電梯“叮”的一聲告訴齊言她已經到了16樓,齊言把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來,朝着老師的屋子去。
在按電鈴的等待時間裏,齊言無聊地猜測老師是否在家。她覺得在的吧,不過她沒有依據,她就是亂猜。
很快,門從裏打開了,齊言乖乖地并攏雙腿,對開門的人笑,喊她:“阿姨。”
“小言?”阿姨見她來很是驚訝,把門開大了些并讓了條路:“好久沒見你過來。”
齊言朝前一步,但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笑笑問:“老師在家嗎?”
阿姨點頭:“在的,快進來吧,馮老師和沈先生剛從歐洲回來,你來得可巧了。”
齊言這才走進去:“是嘛。”
說話間,馮老師也從裏頭走了出來,她手裏拿着個杯子,不知道在泡什麽,勺子打旋攪拌着。
見到來人是齊言,馮老師也很驚訝,并快步走到門邊。
齊言盡量表現得從容,像從前許多次見到那樣,自然地換鞋,自然地喊她:“馮老師。”
齊言是有對馮老師喊過媽的,大概是喊得太過別扭,那時沈見初聽得笑了,馮老師也笑了,齊言臉紅一陣被沈見初抱在懷裏,沈見初笑着對她說,不為難你了,還是喊馮老師吧。
不過那天之後,沈見初也陪着她喊了好長一陣的馮老師,每回聽沈見初喊,齊言都覺得沈見初在笑話她。
空氣飄來一陣奶香,齊言換好鞋後瞥了眼馮老師手裏的東西,确定這奶香來自老師手上的杯子。
“來了啊,”馮老師還在習慣性地攪動,她看了眼齊言,語氣責怪:“怎麽就穿這麽點衣服,天還沒熱呢。”
齊言拉開外套,抓了一下毛衣:“不冷的,這件很暖。”
馮老師這下看到齊言手上拎的東西了,她語氣更加不好了起來:“來老師家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齊言吐舌笑了笑:“想買嘛。”
老師不再說其他,阿姨把齊言手上的東西接過去,就和老師一起進去。
“這次大賞怎麽樣?好玩嗎?”馮老師閑談。
齊言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沒得獎。”
“國內就選上兩位,你還不知足啊,你這麽年輕,多的是機會,”馮老師搖頭笑:“你不知道這幾天多少人來恭喜我,好像是我提名了。”
齊言把手放進口袋:“您是我的老師嘛。”
馮老師轉頭看齊言:“你這意思是我托了你的福了?”
齊言玩笑:“老師要這麽想,好像也有點道理。”
馮老師笑起來,拍了一下齊言的肩膀。
不過齊言沒繼續玩笑,補了句:“是老師教的好。”
馮老師沒再和她客氣下去,帶着她進了客廳。
電視正在播放片頭,齊言看了眼,是熟悉的電視劇,她打算收回視線,卻被電視下的櫃子上那兩張照片吸引。
放了很久的兩張照片,一張是馮老師和沈先生的合照,還有一張多出了兩個人,齊言和沈見初。
那是她們結婚那天散場後,在還沒有收拾的花拱門下拍的。他們有許多四個人一起合拍的照片,有許多比這張正經很多,看起來更像全家福的照片,但馮老師說最喜歡這張,因為每個人都在笑。
齊言只瞄了一眼那張照片,就收回了目光,馮老師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喝了口手中的牛奶後,問齊言:“喝水還是喝茶?”她想了想還是改口:“也給你泡個牛奶吧,我看你瘦了好多,睡得好嗎?吃得好嗎?”
老師抛出了很多問題,齊言選了個最好回答的:“水吧。”
桌上的水壺就可以燒水,而她睡眠質量慢慢在變好,飯量也在增大,不過她覺得這些沒必要詳談。
齊言參加這次大賞發生了不少事,見了不少人,因為不太能應付許多人和事,那幾天小雅寸步不離在她身邊。
“是有發生許多好玩的事,主持人挺幽默的,我還遇到理院的張碩老師,他問起你了,說最近都沒有你的消息,問你在幹什麽。”
馮老師削蘋果:“你怎麽說?”
齊言:“我說你和師公旅行去了。”
馮老師笑起來:“是這麽回事。”
齊言:“他說你現在日子快活了。”
馮老師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齊言,齊言說了謝謝之後,她又重新拿了一個:“他學生沒我學生争氣,我自然不用操那麽多心。”
齊言笑笑:“師公在家嗎?”
馮老師搖頭:“不在,比我忙,下飛機就去公司了。”
齊言點點頭,正巧這時阿姨路過客廳,馮老師削斷皮,擡手招一下:“晚飯多做點。”
阿姨應了唉。
齊言嘴裏蘋果沒有咽下,聽到這段簡短的對話,想出口婉拒,但太急于發聲,嗓子被果汁嗆了嗆。
門鈴這時突然響了起來,齊言咳嗽聲漸漸變小,她擡手在馮老師眼前晃了晃,示意馮老師她去開門。
老師還削着蘋果,沒有和齊言客氣。
齊言左手還拿着沒吃完的蘋果,因為和老師聊了一會兒天,她此刻很輕松,笑容也沒有減下。
但開門的一瞬間,事情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
門口站的是沈見初。
兩人目光相對的瞬間,齊言的呼吸停滞了很短的半秒,接着心髒跟着也重重跳了一下。
她聽見身邊魚缸裏細微的水聲,她看到沈見初也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她感受到自己的嘴角因為看到這個人漸漸下垂。
“齊言。”
是沈見初先打破的沉默,而後,齊言的一切神經細胞才正常運作起來。
好像不知道該和面前這個人說什麽,齊言只好也學着她,叫她名字:“見初。”
前年12月23號到今天,隔了這麽久,她們又碰面了。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