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我前妻。”
齊言說完這話,休息室陷入短暫的安靜,大家或許是在驚訝,或許是沉思,又或許有人在激動。
但這個沉默不太久,兩秒後,休息室突然又吵鬧了起來,比起之前平靜的氛圍,此刻的樣子大抵可以稱之為騷動。
不知道從哪混進來的記者,全圍到了沙發那邊,他們藏着的相機也按耐不住,對着齊言咔咔作響。
在沙發上坐着的齊言,似乎還沒從剛才的問題裏緩過神來,拿着話筒愣了幾秒後,才曉得把目光投向身邊的工作人員。
但很快,瘋狂的記者們遮住了她求助視線。
“齊小姐,沈見初買了您的畫,是否說明你們現在還有聯系?”
“齊小姐,您和沈見初這樣親密的關系,那麽沈見初是否有向你提起馮真?”
“馮真深夜去沈見初的私人公寓,次日才出來,這事您知曉嗎?”
“馮真是沈見初的情人嗎?”
“馮真的電視劇正在播出,您覺得她是在炒作嗎?”
“齊小姐可否告知沈見初和馮真的關系?”
……
齊言被相機的閃光燈閃得頭有點暈,她今天還沒有吃早餐,剛下飛機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沈見初。
沈見初……
齊言保持微笑,挑了個她可以回答的問題。
“馮真是沈見初的表妹。”
她說完對着最近的那個鏡頭笑了笑。
她以為回答了這個問題之後記者會消停一點,但相反的,大家更興奮了。
誇張的話筒和相機幾乎要擠到她的面前,半開放式的休息室人越來越多,不斷不斷有問題飛進她的耳朵裏。
不斷不斷有人有提沈見初。
沒人關心她的畫,和這次的大賞。
甚至還有人問。
齊小姐,你和沈見初為什麽離婚?
問這個問題的記者離得很近,齊言聞言擡起頭,捕捉到了這個人的表情,她緊皺着眉頭,表情誇張,很激動也很期待,像是在問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
齊言不僅是頭暈,她已經開始流汗了,手心濕了一片,幾乎要握不住話筒。
“對不起對不起各位,不好意思讓一讓。”
陪同齊言來參加這次活動的小陳,很艱難地擠進了沙發裏,她用半個身體擋住了大部分鏡頭,再扶起情緒已經有點恍惚的齊言,在其他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帶着齊言離開。
“對不起齊老師,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麽會有娛樂圈的記者混進來。”小陳帶着齊言快步走着,擋住大半鏡頭,語氣非常抱歉。
齊言淡淡地笑了笑,在巨大的吵鬧聲中,回答她沒事。
很快,齊言被小陳領進了另一個房間裏,并叫來了保安。
“齊老師真是對不起,這是我們的疏忽,稍後我會和負責人溝通,看看怎麽解決這件事。”
小陳請齊言坐下,并給她倒了杯水:“齊老師,您先休息一下,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齊言扯出一個笑容,對小陳搖頭:“沒關系。”
小陳看起來很緊張,她又連續地道了好幾次歉,說了許多重複的話,直到她手機響起了信息音,她才停了下來。
大概是事出突然,小陳帶她随意進了一間辦公室,這裏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茶幾亂七八糟,地上還散落有文件。
齊言很渴,但她看了眼桌上沒擦幹淨的大片茶漬,實在沒辦法拿起桌上一次性紙杯喝水,只能做無意義的舔唇動作。
她雙手緊握着,手心還在不斷地流汗,卻不想表現出來。
很快,小陳把手機上的消息給看完了,而她擡頭的瞬間,緊接着又一句:“齊老師,真是對不起。”
齊言幾乎要被她逗笑了。
“沒關系,”齊言問她:“小雅呢?”
話音才落,齊言口中的小雅推門進來了。
辦公室很小,小雅走了幾步,就走到了齊言身邊。
她緊張地問:“齊言,你還好吧?”
齊言搖頭對她笑了笑:“沒事。”
小雅仿佛聽不見這個應話,突然哎呀一聲,手朝着齊言的額頭摸了過去:“這是怎麽了?怎麽紅了這麽大一塊。”
“嗯?”齊言疑惑,視線擡高,看着小雅的手:“什麽紅了?”
身邊的小陳突然又慌張了起來,她趕快站了起來,非常抱歉的樣子尬笑着:“不好意思,齊老師的額頭剛剛不小心被話筒砸了。”
“砸了?”小雅音量拔高。
小陳更難堪了:“對不起對不起。”
齊言心情緩和了許多,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麽,她拉住就要發脾氣的小雅,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小陳,”齊言對身邊站着的手足無措的人說:“你去忙吧,不用在這邊陪我們。”
小陳抿着唇不敢說話,也不敢走。
齊言又說:“剛剛采訪還沒結束吧,你去問問要怎麽繼續,換個地方還是怎麽樣,我都配合。”
小陳點頭說好。
齊言又說:“你去忙吧。”
小陳連聲嗯了幾聲,才匆匆往外頭去,可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指着齊言的額頭:“齊老師,我給你拿點藥吧。”
齊言下意識擡眼,但她什麽都沒看見,才又擡起手摸了摸。
什麽都沒摸着,不疼也不腫。
“不用了,沒事。”
小陳難堪的樣子點點頭,說了句齊老師您先休息,我們馬上安排好,便立馬離開。
門被關上的瞬間,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外面的躁動似乎也散了開,剛才的吵鬧聲頓時消失不見。
小雅坐在齊言身邊,張口又閉口,閉口又張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欲言又止地看着齊言額頭上的那片紅色。
倒不是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她不敢說。
可她不敢說,齊言卻不是。
“見初和馮真什麽事?”
小雅飄忽的視線只看了一眼齊言的眼睛,又回到了她的傷上:“沒什麽事,馮真最近突然紅了起來,花邊新聞肯定會有,剛剛記者們問的這個新聞是昨天的,我早上看到了,馮真在沈見初家過夜而已。”
小雅說完這些,覺得自己話太多了,但她想了想,卻又更多話地補充:“表姐妹的,記者們真是無聊又誇張。”
齊言嗯了一聲。
小雅咽了咽口水。
自從去年齊言與沈見初離婚,齊言就很少出門,話也不愛說。
離婚後一個月,她瘋了似的在家裏作大量的畫,誰都攔不住。
小雅心疼她,也可惜她的天賦,幸而後來,齊言情緒漸漸的穩定了下來。
而後她辦了個人畫展,而後參了賽,再而後獲了獎。
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不為她開心。
這一年來,齊言出門幾乎都是出席必要的活動,散後也是很快回家,從不久留。
誰都知道她在怕什麽。
誰都在幫着她避開。
誰都不說。
所以今天這一下,實在吓得小雅夠嗆。
特別是現場工作人員的形容,說齊言被記者包得水洩不通,甚至有些記者為了采到齊言的聲音,話筒不斷地朝沙發裏扔。
“你真的沒事吧?”小雅關心:“除了額頭這個,還有沒有被傷到?”
齊言搖頭:“沒有,我沒事。”
小雅有點懊惱,只因為齊言說她上周拿回的報告,寫着她狀況良好,小雅就把這次活動的采訪接了下來。
她知道齊言很看中她這次拿出來的畫,齊言也私下告訴過小雅,如果這個畫被有緣人買走,她想和那個人一起吃頓飯。
但小雅一小時前才得知,畫的買家,是沈見初。
竟然是沈見初。
“我想應該是娛樂圈的記者知道了點消息,假裝工作人員來這兒堵你。”小雅小聲抱怨。
還都是那種聽都沒聽過的新聞社,想要通過這種偏門的小道消息,讓自己的新聞火一把。
根本沒有禮貌,亂七八糟。
小雅輕嘆一聲,她想罵人,卻又不敢和齊言深談,只能自己緩緩。
冷靜下來後,她瞥了眼桌子,從包裏掏出一瓶水。
齊言因為她的動作笑了:“正好渴了。”
小雅見齊言這樣,放心下來,她擰開瓶蓋遞給齊言:“一會兒你采訪,我陪你吧。”
齊言點點頭,她接過水喝了一口,放下,沒多久又拿起來喝了一口。
“小雅,”齊言從她手裏把瓶蓋拿過去,邊擰上邊問:“你知道我的畫是誰買走的嗎?”
小雅稍稍張開了嘴。
齊言沒給小雅糾結的時間,直接幫她回答了。
“沈見初。”
齊言轉頭對上小雅的目光:“是見初買的。”
“以很高的價格買的。”
“沒人搶的過她。”
“我都聽說了。”
“她們都告訴我了。”
小雅閉上嘴,咽了咽口水。
小雅誤會齊言了,齊言并沒有變好。
她說這些話時,語速很快,表情也漸漸疑惑起來,甚至點難受,她抓着礦泉水瓶很緊,手指間還發出了細微的塑料被捏傷的聲音。
齊言和沈見初離婚之後就再沒有見過面,一年來,兩人沒有任何聯系,齊言曾經試圖尋找沈見初的消息,卻被所有人阻止。
她想,沈見初大概是不想再見到她。
所以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齊言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來。
“她為什麽?”
她皺着眉看着小雅,仿佛想從她這裏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沈見初,她為什麽?